“顾言观, 你不要撩拨我,我受不了的。”

    咫尺间,白倾沅说话的热气渡到顾言观脸上?, 细细绵绵,飘絮万千。

    “这就?受不了了?”顾言观轻触了下她的唇间,浅尝辄止,“那这样呢?”

    白倾沅受了蛊惑一般, 紧紧拽着他的衣襟,面上?如醉了酒般红润, 绣口?一吐,轻飘飘道:“这样不够。”

    一切都是如此水到渠成, 白倾沅闭了眼, 缓缓感受他的触碰, 唇齿间弥留清茶的香气, 混着四散的酒香, 冲击灵魂。

    再清冷的人,落到了这般境地, 也留不住自己的心。

    白倾沅的手不知何时攀上?顾言观的脖子?, 搂着他紧紧不肯放。

    “你要对?我负责的。”她满脸韫色, 神?情迷离。

    “怎么负责?皇后娘娘。”好容易分开些, 顾言观盯着她红肿的唇瓣,眼神?又暗了几分。

    “你——”白倾沅被他这一句皇后娘娘呛到, 差点以为?他也是留有从前?记忆的,毕竟那时候,她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皇后娘娘。

    她因这句话噎了好半天,捶着他肩膀道:“不许这么叫我。”

    顾言观不置可否,握住了她的拳头, 舒展开来放在掌心。

    “不要再为?了我冒险。”他说。

    白倾沅神?色更加迷茫,“你说什么?”

    “不要装作?不知道。”顾言观一字一句皆认真,将?她逐渐拉回清醒,“你不需要为?了我去冒险,报仇我会亲自动手。”

    白倾沅嗫嚅道:“我没有冒险……”

    “嗯。”顾言观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随随便便应了一声?,抱着她放在心口?上?。

    “离他们都远一点,太后,摄政王,还?有长公主。”他说。

    “为?何要离长公主远一点?你说的是成熙还?是成柔?”白倾沅不明就?里,顾言观却不愿再说,而是继续告诫她,“不要试图给我制造机会,我会有打算,十年二十年,都是我的事?。”

    白倾沅耿耿于怀,“那你的打算里,包括出家么?包括我么?”

    顾言观未置一词。

    白倾沅瘪了嘴,偏执道:“你不要出家好不好?不要剃度,我舍不得你。”

    顾言观道:“剃

    度了,人还?在。”

    “可是头发不在了。”

    顾言观都不知道这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大执念,只见她攀着自己肩膀半跪起来,摸了摸他的发顶发冠,不舍道:“把头发都留下来,以后我天天可以玩,好不好?”

    “好不好?”她晃着顾言观的胳膊,非要他一个答案。

    顾言观看着她的眼底阴郁尽散,明明灭灭皆是火种。

    “好。”他音色低沉,如枯木逢春。

    好容易听到他答应,白倾沅不可置信地欣喜,她喜出望外,抱着顾言观傻傻地笑着。

    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满眼精光地看着顾言观,“那既然这样,就?让住持在西郡多?待些时日,反正先生也不必在乎了,是不是?”

    她狡黠地眨着眼睛,阻止了他反悔的一切可能?。

    顾言观:“……”

    “先生这回下山要呆多?久?”她好奇道。

    “秋猎之后。”

    “是她叫你呆在这里的?”这个她是谁,两人都知道。

    “是。”

    “顾先生还?真是听话。”白倾沅捋着他的发丝,嘴里毫不吝啬地说着褒奖的话。

    顾言观却没品出半点夸赞的意味,“若非托县主的福,我又哪里能?这么早下来?”

    白倾沅傲娇地耸耸肩,还?欲扑入他怀中,却听泠鸢在外头道:“县主,菜到了。”

    白倾沅赶紧推开人,摆出一副正经模样。

    “进来。”

    雅间门被推开,屋内两人并无异样,泠鸢偷偷瞟了几眼,甚觉古怪。

    一顿饭吃的老老实实,并无插曲。

    顾言观午后得去教驸马骑射,而白倾沅解了心结,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两人前?后脚从临江楼离开,白倾沅思来想去,先回了宫。

    ***

    今日早朝不太平。

    近来不知是何缘故,关于从前?顾家的流言忽然多?了起来。

    当年顾家夫妇死的蹊跷,独子?顾言观在父母出事?当晚被困在京郊回不来,回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满目缟素。

    召未雨今早忙着劝说成柔,并未参与朝政,待到午时同皇帝用饭,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几位阁老一同请愿,请求彻查当年之事?,文武百官近半数也都附议。”

    “是吗?都有哪些人?”

    “江阁老,周阁老,孙太傅……”

    都是些历经两朝甚至三朝的老家伙,帮理?不帮亲,正义感总是不合时宜地分外浓重。

    召未雨心下有了数,并未因此而感到震惊,依旧沉着,“所以皇帝你同意了?”

    陶宣叹气,“母后,儿臣实在是没办法。从前?顾家解决北狄之乱,立下大功,深得人心,那群老臣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坐在那皇位上?,下面几百双眼睛盯着,实在不能?不同意。”

    召未雨问他:“那你将?此事?交给谁了?”

    “大理?寺!”陶宣邀功似的道,“母后,大理?寺最是公正廉明,交给他们,定能?还?顾家一个真相。”

    召未雨看着自己的糊涂儿子?,不禁摇了摇头,“朝堂之上?,你皇叔是何反应?”

    “皇叔?”陶宣一听到这两个字,浑身震了一震,瞬间又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皇叔不同意彻查。”

    “那你还?能?越过他去?”召未雨起了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能?有推翻陶灼意见的胆子?。

    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而是她实在太忌惮陶灼的权力?和疯狂。

    “母后您今早不在,皇叔就?一直盯着我,我只觉瘆得慌。”陶宣抱怨道,“儿臣越不过皇叔去,只是文武百官,总有不是皇叔一党的,他们自发跟皇叔吵了起来,吵了好一阵子?,大殿都被他们闹得乱成一团。”

    “可最后你还?是把他们安定了,不是吗?”

    面对?母亲的希冀,陶宣又是猛一阵摇头,“是最后皇叔没吵赢江阁老一群人,硬生生被他们给气走了。”

    “他直接从大殿上?走了?”召未雨皱了眉,她竟不知,陶灼在大殿之上?,还?会这般不给皇帝面子?。

    “是。”陶宣莫名被问地有些委屈,“母后,皇叔究竟要掣肘儿臣到什么时候?”

    召未雨横他一眼,“他不掣肘你,你就?能?自己独挡一面了?”

    “我……”陶宣被召未雨怼地狠了,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说。他自己也知道,就?算摄政王不在,还?有他母后在,只要他母后在一天,他就?不能?真正地独立,而且就?算他独立了,也未必能?震得住那群老臣武将

    ?。

    他始终是个活在襁褓中的皇帝,一如当年登基时那般四面楚歌,风雨飘摇。

    召未雨看着自己别扭的孩子?,语重心长道:“宣儿,你听着,你今日应了众臣请愿,那是对?的,你是皇帝,大晏是你的大晏,朝堂是你的朝堂,若是你都不能?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那你这个皇帝还?有什么意义?他们要调查顾家的真相就?恩准他们查,让大理?寺查,让刑部去查,查个水落石出,查个明明白白,叫他们都看看你的能?力?。”

    陶宣听着自己母亲的一番言论,激动之下还?是心有余悸,“可是皇叔……”

    “那些事?情母后会处理?,宣儿,你只管做好你的皇帝,好好治理?你的天下,明白吗?”召未雨宽慰他,见他懵懵懂懂地点了头,这才安心。

    “这些日子?,嘉宁县主还?在宫里住,你少去你那两个妃子?那里晃,成日听她们忽悠,不知都听了些什么挑唆。给我安分一点,让人家对?你印象好些。”召未雨想了想,又嘱咐道,“你别不把她给我当回事?,西郡是异姓王,顾家从前?北征还?得跟他们借兵,哀家这回把人请来,不怕明着告诉你,那就?是你将?来的皇后。”

    “母后上?回也看到了,那是儿臣不愿意吗?那是她眼里根本没朕这个皇帝,她都能?在家宴上?当众教训我——”

    “那是你先指桑骂槐得罪的人家!”召未雨在这件事?上?倒是看得很清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要护着你那些才人贵人,都给我等到把人娶进门再说!”

    陶宣被召未雨骂的哑了喉咙,咬咬牙忍气吞声?道:“是。”

    “还?有,成柔已经同意嫁去蒋家,等过几日蒋含称从北郡回来,秋猎之后便可完婚,你姐姐的公主府,你也多?上?心些。”

    陶宣很懂似的点点头,“儿臣知道,就?同成熙姐姐那般的规格就?是了。”

    “什么叫同成熙的规格?”召未雨不悦道,“成柔才是你最亲的姐姐,她是为?了你才嫁到蒋家的,你给她的礼制,得比成熙的要大。”

    “母后好奇怪,您给姐姐挑的夫婿,怎么就?是为?了我才嫁过去的?”陶宣全

    然不知太后即将?重用蒋家,亦不知其要扳倒摄政王的决心,一脸莫名其妙。

    召未雨被他问的烦了,逐渐失了耐心,“不管她是为?什么嫁过去的,总之你记住,成柔是你最亲的姐姐,你得给她最风光的大礼。”

    “知道了。”

    母子?俩一个赛一个地不耐烦,一顿饭吃的也是不尽兴。

    最后陶宣沉闷着从慈宁殿出来,迎面却又撞上?了风尘仆仆的白倾沅,她一回宫便收到了太后的召见,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几缕发丝,陶宣嘲讽之话几欲脱口?而出,但想起自家母后的叮嘱,还?是生生地咽了下去。

    “县主巧啊。”他双手背在身后,尽量客气道。

    白倾沅却跟看妖怪似的看着他,她并不是很想搭理?陶宣,可是人家皇帝都主动跟她打招呼了,身为?臣子?,总不好不回的。

    “皇上?万安。”她拿捏着分寸,没叫自己行太大的礼。

    两人本就?相看两相厌,如今这般,已实属不易,相视过后虚伪一笑,擦肩而过,分道扬镳,如同上?一世的帝后,空有名分,形同陌路。

    “阿沅来了。”

    相比起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小皇帝,召未雨这张慈祥的面皮总是更叫人恶寒。

    白倾沅进了殿内,几步之内骤然少了日光照耀,只觉一身寒凉。

    “阿沅,过来。”召未雨在衣架旁打转,向她招了招手。

    “太后娘娘万安。”白倾沅正要行礼,又被她拉了起来。

    “哀家不喜欢这些虚的,阿沅你过来瞧。”她带着白倾沅步至架子?前?,直立的高大衣架上?正挂着一身朱红飒爽劲装,只袖口?和下摆处有些刺绣,正面瞧去,隐约可以看出雏凤的形状。

    白倾沅看了眼衣裳,眸中光亮骤现,“这是?”

    她的反应叫召未雨很是合意,“这是哀家为?你准备的,过不久便是秋猎,到时候你就?只管穿着这身,好好去玩一趟。”

    “多?谢太后娘娘!”白倾沅雀跃的模样尽数显露在脸上?,仿佛要叫天下人都知道她的高兴。

    召未雨满意极了,拉着她又道:“从前?西郡王进京就?总是在哀家跟前?提,说他的女儿,最喜欢

    在大漠和草原上?骑马射箭,风采半点不输西郡的男儿,这回秋猎,哀家把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你可要叫哀家好好开开眼界。”

    白倾沅娇憨的脸上?浮了些红晕,“我父王尽会在外头胡说,太后娘娘当不得真的。”

    “不管真不真,哀家可是信了的,阿沅可不要叫哀家失望。”

    召未雨看向她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感染极强,叫白倾沅见了都不禁恍惚,上?一世不就?是溺在这样的笑里了么?谁知道那背后藏着的,会是毒刃呢?

    她笑弯了眉眼,余光中只剩那一抹朱红。

    上?一世召未雨也是赐了她这身衣裳,秋猎那日,万人丛中,她的确获得了瞩目,可是也因此招惹了杀身之祸。

    因为?这样明晃晃的鲜红,不仅惹眼,还?碍眼。

    至于碍的是谁的眼,上?一世她没查,这一世,倒是要好好引蛇出洞,报复回来。

    早朝之事?在她回宫后南觅便告诉她了,群臣请愿彻查顾家旧事?,摄政王当众退朝,皇帝把这事?交给了大理?寺。

    陶宣方从慈宁殿离开,从此刻召未雨的神?情来看,这桩事?,她应当是知道且不反对?的。

    白倾沅心下了然,既然如此,召未雨应当已经下定了要铲除摄政王的决心。

    她会把顾家的事?都推到他的头上?,叫他受群臣指责,受天下唾骂,再把自己干干净净地摘出来。

    只是她不确定,两人当初动手之时,难道陶灼就?不会留有后手吗?召未雨下这样的狠手,把这件事?推到台面上?,等陶灼反应过来之后,她真的能?把自己摘干净吗?

    除非当年她指使陶灼除掉顾家的时候,从头到尾,自己没动过一下手。

    不然,若是叫陶灼知道顾家的事?都是她命人放出去的风声?,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反过来咬她一口?呢?

    她望着自己面前?依旧谈笑风生的召未雨,只觉可怕,因为?她实在太风平浪静了。

    不过,这其实正中她的下怀。不管召未雨有没有顾虑,有没有退路,她都要想尽办法,把她逼到这条道上?去,只有陶灼不在了,她才能?一步一步接着对?付召未雨。

    她抿嘴笑着,乖巧道:“本也是想着不叫

    太后娘娘失望的,可是今日在成熙姐姐的公主府上?,我见到了灵泉寺上?那位顾将?军,便又心虚起来。”

    “哦?”召未雨这回听到她提起顾言观,倒是半点都不惊奇了。

    “听说他呀,是陈驸马请来教骑射的。”白倾沅灵巧道,“驸马说他上?回秋猎骑射不佳,闹了洋相,这回便特地请了那位将?军来,要好好学一番。想来驸马都这样用功想博个好彩头,那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到时候怕是不够用的,届时若是出了洋相,太后娘娘可不能?笑话我。”

    “是吗?驸马都要学骑射了?”召未雨稀罕道,“去年他可是差点没被宣平侯家那小子?逗的从马上?跌下来。”

    白倾沅哪里知道这些过往,一时惊讶道:“真的?”

    “是啊,想来驸马今年也是要重整旗鼓了。”

    召未雨并不很关心这些,随口?一说,又打量起白倾沅来,越看越满意的同时,又不免唏嘘:“花一般的年纪,穿的这么素雅做什么,哀家就?喜欢看鲜艳的,你和成柔都是一样,咱们这般的身份,不必顾着他人的看法。”

    白倾沅闻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回想起来,今日本是要上?山找顾言观才穿成这样的,她本人也并不喜欢这样素净,可她觉得顾言观会喜欢,所以要见他时,总是特地这样穿。

    她正想同召未雨解释,刚一张口?,便听见福嬷嬷进来道:“太后娘娘,摄政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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