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过后, 召宜要歇息养胎,正好她的屋子也收拾好了,她便自行回去小睡。

    太后见白倾沅气色倒是颇红润, 便喊了她陪自己在廊下小走散步。

    白倾沅伴在太后身边, 一步一步走的小心。

    “阿沅, 方才哀家问你的事, 都是灵泉寺内发生的,寺里好清净,这些东西,最好不要外道。”太后走的慢, 白倾沅一手?搀着她,跟得也慢。

    “是,阿沅明白。”白倾沅微微点头, “太后娘娘此番下山, 宫中诸事可还顺心?灵泉寺上风光实在好, 我这几?日将这里都摸遍了,您若是想,傍晚时候, 我还能带您到处走走看看。”

    这一说看似在为太后着想,实则又是叫她想起了伤心事, 召颜是她的侄女不错,可周才人当初肚子里怀的,是她的亲孙子啊。

    白白丢了长孙,她怎么能不气。

    “好,哀家巴不得你多陪着我些,成柔她们都大了,要嫁人了, 左右在哀家跟前也呆不了多少时日。”她握紧了白倾沅的手?,亲厚道,“阿沅,你不一样,哀家是想日后你能在宫中长住,时刻相伴左右的。”

    对于太后话里的意思,白倾沅了然于心,却故意撇开重点道:“成柔姐姐她们即便是嫁了人,也是住在京中,太后娘娘随时想见便能见到,不必因?此伤怀,倒是父王家兄前几?日来信,说是十分思?念我,想盼着我早些回去呢。”

    这话叫太后听了,不免嗔怪:“西郡王也真是,想念女儿,就该自己来京中探望才是,阿沅你才到京城多久,哪有这会?儿就叫你回去的道理。”

    召未雨生的好看,就算四十有余,一颦一笑也皆是风韵,嗔痴喜乐大多美丽。白倾沅逆光之下看着她,觉着抛去为人处世不提,这样的太后娘娘,的确浑身都是吸引人的魅力。

    白倾沅俏皮地挑着眉眼:“太后娘娘说的是,我待会?儿回去就写信告诉父王,喊他年节早些来看我。”

    “这才对。”太后总算满意,下了几?步台阶,继续向?前,“话说起来,阿沅进京后,还没有见到过皇帝?”

    终于要提到皇帝了么?

    白倾沅眉锋逐渐收敛,脸上的情?绪

    柔和,看不出一丝异样。

    “是。”她说,“我病的不凑巧,还未曾见过陛下。”

    “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了,哀家就带你回宫,叫你见见他。”太后拍拍白倾沅的手?,眸中的喜色不言而?喻。

    “是。”她眉眼低垂,乖顺应下。

    “皇帝啊,是哀家的独子,性子同成柔差不多,你既同成柔玩得来,同他定也是能谈得好的。”太后停下脚步,转身向?着她道,“阿沅,哀家对你的指望,你可知道?”

    白倾沅一愣,跟着她同样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后,她才缓缓开口:“太后娘娘对阿沅,有何指望?”

    “阿沅,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这话挑开了说也无妨,京中早就传遍了,哀家就是想让你登上那位子。除了你,祈华殿的主人,不作他选。”

    召未雨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白倾沅怔怔听着,上一世,她也说过一模一样的一番话,而?她居然还信了。

    她多想将召未雨的脑袋撞在墙上,叫她好好想想,叫她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番话,她说的真心实意吗?她说的问心无愧吗?

    笑容僵在脸上,千万阴寒被藏在眼底,她敛了眉眼,上一世的悲剧全都在脑海中重新上演,走马观花般叫她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破她的幻想。

    “太后娘娘,摄政王到了。”

    “他来做什么?”

    召未雨脸上的慈祥光环一扫而光,白倾沅蓦然抬头,见到她不悦的面孔。

    前来传信的宫女不敢抬头:“奴婢也不知,王爷只说,他在屋中等您。”

    “废物!”

    召未雨不耐地吐出两个字。

    白倾沅极会?看人眼色,趁此机会,故意嗫嚅:“太后娘娘……”

    太后好似才想起她还在,急忙转过身来,却也只是不自在地喊了一声,“阿沅……”

    不过她的反应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她便又温柔地笑了,“阿沅,哀家还得去处理些事,现在日头烈,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哀家再来请你带我在山上逛逛。”

    “是,太后娘娘慢走。”

    白倾沅送走召未雨,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思?许久,她知道,自己期待已久的场面,或许终于要出现了。

    ***

    陶

    灼在屋里等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召未雨就来了。

    他一瞬间笑得像个孩子,在她关上门后,熟稔地伸出手道:“回来了。”

    搞得他才是主人似的。

    召未雨心中本已有不快,此刻便是更甚,狠狠拍了下他的大掌,将手?抽回,故意隔着距离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陶灼以为她只是寻常的小打小闹,于是也起了逗她的心思?:“太后娘娘把?我家夫人拐上了山,我来看看人都不行?”

    “召宜在这里好得很,用不着王爷担心。”

    这说话的语气又重了几?分,陶灼微有些品出其中的意思,邪笑着起身,向?她走去。

    “又在闹什么脾气?我承认我是想来看看你的还不行?”

    “陶灼!”

    召未雨几步退后,厌恶地避开他的接触。

    陶灼收了手?,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注视她:“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召宜有孕了,你要多顾着她些,该收的心思?都收了,往后没什么事,就不要特地到我房里——”

    陶灼本不是个讲理的,听她一说这话,心中登时就来了气,哪还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将人捂住嘴抱了起来。

    在他往床榻去的一路上,召未雨拼命捶打着他,最后实在拧不过,咬牙往他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

    陶灼骤然被打?,脚步一下便顿住了。

    他舌头抵着被打的侧脸,一时有些恍神,召未雨趁机脚够着地,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疯了。”

    她毫不留情?地抨击他。

    “我疯了?”被打后的陶灼忽然笑得有些狂狷,“是我疯了,还是太后娘娘您疯了?怎么,小皇帝年纪到了,可以亲政了,您就要丢开我了?过河拆桥也不是您这个拆法?”

    “什么叫过河拆桥?”召未雨冷冷看着他,“这一巴掌只是想叫王爷自己好好想想,究竟还有什么是没告诉我的。”

    陶灼极不耐烦,步步紧逼:“你在说什么?你叫我办的事,桩桩件件,我哪一样没有办好?回去之后,哪一样没有仔仔细细地告诉你?你还有哪点是不满意的?”

    召未雨思量再三,知道他生气后也不好惹,只能先试着跟他好好说,提示他道:“苏疑碎。”

    “苏

    疑碎?”陶灼被这名字给晃住了,念了两遍才道,“你是说我上回给你办苏疑碎的事没办好?”

    “你说呢?”

    陶灼不解,他上回已经喊过苏疑碎到自己府上了,该有的疑问,他都已经问过了,而?苏疑碎也给出了合理的解答,甚至当时还有太师府的姜祁给他作证,他毫无破绽。

    可召未雨如今又提起苏疑碎,那是何意?

    是说他上回的审问出现了问题?苏疑碎还是跟顾言观有着联系?

    见他沉默,召未雨又生气地继续道:“已经有人见到苏疑碎上山来跟顾言观见面,你连这都查不出来?”

    “哦——”陶灼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召未雨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聊这些。

    陶灼笑了笑,忽而又正经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召未雨反问:“哪个人?”

    “碰到苏疑碎和顾言观见面的那个人。”陶灼懒懒道,“如若他不是个简单的人,那么,只能让他为我们所用,否则,就是杀了他。”

    陶灼的狠心向?来是出了名的,召未雨盯着他良久,思?索良久。

    皇帝已经十六,亲政是迟早的事,如果陶灼迟迟不肯放权,那么,她也不介意用武力硬逼他。

    而?她手中的武力,说来说去,值得信赖的还只有一个不成气候的蒋家。好在现在白倾沅还在京城,只要让她做皇后,将来西郡也定能为她所用,这样,她对付陶灼才有十足的把?握。

    任何想要阻挡她儿子夺得权力,她女儿获得幸福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所以还不能让陶灼知道是白倾沅看见的,若是叫他知道了,以他疯子般的性格,指不定会?把?人怎么样。

    召未雨这样想着,心下很快找到了人选:“是我派到这里监视他的暗卫。”

    暗卫自然是叫人放心的,陶灼点着脑袋,不置一词。

    召未雨不喜欢他刨根问底,只想叫他乖乖按照自己吩咐的做。

    “苏疑碎的事,你再去仔细查一查,灵泉寺里时常有我的暗卫,却只碰见过一次他们见面,说明他们平日里都伪装的很好。”她眼睛一眯,狭长的双眸看起来锐不可当。

    “陶灼。”她说,“

    苏疑碎和覃质都是当初你要留下栽培的,现在,你得给我把?后患彻底处理干净。”

    “好!”陶灼满口答应,仿佛并不把?这当回事,拍拍袖子笑意盈盈地走向?召未雨。

    召未雨近些年对他是越来越没耐心,甩着脸色不肯叫他靠近,就在两人还在周旋时,门外忽然传来东西破碎的声音。

    召未雨浑身一激灵,赶紧叫陶灼去看。

    陶灼打开屋门出去,只见不远处的回廊拐角,真的倒了个花盆。

    平日里他和召未雨见面,从未允许宫女太监守在外头,如今这般,估计方才是有人在趁机偷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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