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江河滨绿化带的林荫下,江丽莲沉默一大阵后说:“金发哥,现在摆在我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这样冻死饿死,要么就象你昨天那样去冒险。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我不甘心今生就这样让命运一直摆布下去。”“可担心的是,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怎么办?”“诸葛亮也不能完全预料他做每件事的结果。现在命都活不下去,有必要去顾忌别的什么吗?”

    于是,他俩离开绿化带走进大街,出入商场车站那些人群最拥挤的地方。张金发打着空手,左手臂上搭一件衣服。江丽莲提着凡布包跟在他身后,为他的一场场冒险戏“跑龙套”或做“布景”。他们时儿惊慌失措,时儿惊喜万分。一天下来,虽然末告大捷,但一些侥幸毕竟让他俩看到了即将扬起的命运风帆。

    恐惧与惊喜相伴的月余过去,他俩这天晚上在城郊的一家地下旅馆里算了算,手里头已有了沉甸甸的一扎。江丽莲悲喜交加地说:“金发哥,我们到此为止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老天这样安排了我们,我们就趁着势头再干一段时间。何况手里的这点儿……我再不忍心看到你跟着我去睡破庙里睡桥头下!”“金发哥,老天的可怜往往是对那些迫于无奈的人,并不可怜得寸进尺的人呀。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利用这些不光彩的所得想点别的办法了。”张金发摆手打住她的话头说:“丽莲,吉人自有天象。凭我正走运弄一阵子,我就坚决听你的洗手不干了。”“金发哥……”“丽莲,这次就听我的。我太困了……”张金发说着起身开门出去又随手扯上,到斜对面他的房间去了。江丽莲忐忑不安地望着门长长地叹口气。

    第二天吃过早饭,江丽莲与张金发在人民商场里兜了几圈不但毫无所获,还险些露出马脚。江丽莲在一个僻静处对张金发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他反而悄声发泄:“妈的,老子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于是,他同江丽莲走出商场,乘上到牛市口的公共汽车。车上拥挤得人贴着人。张金发偷偷左顾右盼一阵后,目光停留在一个中年男人鼓鼓襄襄的左上衣口袋上。他暗暗想:“今天的运气终于来了。”于是向江丽莲递个眼色,江丽莲会意地挤到男人前面,挡住他左边的视线。张金发挪到他左侧抬起搭着衣服的左手臂遮掩着右手伸到男人上衣兜前,大指姆和二指姆轻轻一捻解开包的钮扣儿,男人没动静。张金发的两根手指试探着插进兜里张开象一把剪刀,然后夹住里面的一叠钞票缓缓往外挪出时,司机不知为什么猛踩一脚刹车,张金发失去平衡手指触动男人,男人猛然侧转过身一把抓住张金发的手臂,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抽出衣兜,男人大吼:“狗日的扒二哥,老子打死你!”车厢里几乎是同时响起众人的怒吼:“打扒二哥!”“打死他!打死他!”

    倾刻间,车上乱作一团,拳头飞舞着象演凑快节奏的打击乐。张金发顿觉眼前一片漆黑,脑海中“嗡嗡”地闷响。

    公共汽车紧急靠边停下,一群愤怒失控的人们扭打着把张金发拖下车,混乱中不知是谁撕掉了他的衣裳服和长裤,只穿着一条裤头儿,近乎赤身裸体。他的全身被打得血肉模糊,只有额头上突起的两个大血包,才衬托出他脸的轮廓。他摊在大街旁边的地上,活象一个死人。愤怒的人们仍不解恨,拥上去乱踢,江丽莲心里噙着泪淌着血喊:“不能再打了,要出人命啦!”

    不远处,两个大腹便便的巡逻警察,站在一棵行道树下抽着烟闲聊,仿佛一点没察觉。一阵后,也许是愤怒的人们发泄得差不多了,也许是看到真要打出人命来,众人才阴一个阳一个的退到一边。两个警察前来:“怎么回事?”人群中有人回答:“他是扒二哥。”“那也该扭送派出所呀?”人群中没人应。一个警察弯下腰去,用手在张金发的鼻孔处感觉一下,向另一个警察点一下头,那个警察拨通步话机呼叫。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开来,把躺在地上的张金发拖上车的刹那间,江丽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正欲冲上前去,只见张金发转过头来,使尽全身力气,血肉模糊的眼睛直瞪着暗示她:“丽莲,千万挺住别冲上来,不然,我们全完了!”江丽莲只好强忍着收住脚步,内心象千刀剐割万箭穿胸……

    警车飞驰而去,很快淹没在都市的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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