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道明人人都以为他武功不高计谋也并不特别突出但几乎所有华音阁中的事务他都要参与一切的决策都要他筹划。
    因为他细心也因为他是“管家”。
    管家的意思就是这个家归他管。
    当然华音阁的主人是卓王孙但江湖上人人皆知阁主以下华音阁最大的力量在于阁中三位元老若没有这三个人华音阁的声势怕只有现在的一半。
    这三位元老就是:元辅、仲君、财神。但自卓王孙继位之后这三个职位就变成了:管家、杀手、财神。
    元辅相当于宰相之职帮助阁主处理一切事务。元辅之位本来属于东部苍天青阳宫主步剑尘。有他在的时候华音阁上下事务几乎不用卓王孙分派一毫半点。但步剑尘却在几年前去世了。
    为了尊敬步剑尘元辅之位便一直空缺下来取而代之的便是管家。从称谓上就可以看出两者受尊崇的程度有云泥之别。步剑尘是连阁主都要尊重的元老颜道明却只是一切听从卓王孙调遣的属下罢了。
    只是他的实际作用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仲君的情况与元辅类似。仲君原本司职阁中武学负责保存、开拓阁中武功。因此每一任仲君武功俱是高得不可思议。自上一任仲君离去后卓王孙便将此功高震主的勋位封存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控制于自己手中的杀手。
    这个杀手便是执掌云汉之司的波旬号称武功天下第三卓王孙手下第一干将然而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除了卓王孙。
    只有财神的称号没有改变。此任财神范喜顷刻可聚财亿万顷刻之间又可散去。天下交际经营之道无不精通华音阁每年的花费都由他供给如此重要的角色当然也是少一个人知道便好一分所以除了卓王孙也是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因此华音阁新一任的三大支柱中江湖中人只知道一个就是管家颜道明。
    每旬旬初的清晨颜道明都要向卓王孙汇报十日来的大小事务这也是卓王孙最重视的几件例行公事之一。
    八月十一丹书阁。
    一张巨大的白虎皮高高悬挂在大殿最后洁白的皮毛映衬着漆黑的斑纹看去威严而醒目。
    颜道明垂首立于台阶后道:“吉娜这三天来五个时辰是在琴言那里十个时辰在楼心月楼仙子那里月写意处玩了两个时辰月玲珑处三个时辰。八日在琴言处过夜九日傍晚在秋璇处昏睡了四个时辰然后被送到楼心月那里。十日整夜……”
    他顿了顿背负手对着他的卓王孙淡淡道:“那夜是在我这里住的。”
    颜道明垂手道:“是。”
    卓王孙慢慢道:“想不到这小丫头的人缘这么好。众人怎么看她?”
    颜道明道:“吉娜跟楼仙子的感情最好几乎楼仙子的物品全都归了她。九日那次吉娜酒醒后两人谈天到了四更一鼓。这在楼仙子那里是很罕见的。琴言留她吃了两次饭月写意一次其余的都是在楼仙子那里吃。她似乎吃不太惯我们的饮食每次都是楼仙子和琴言特别给她另做。”
    卓王孙点了点头道:“秋璇怎么看她?”
    颜道明道:“月主倒没有很特别的表示。九日她在月主那里喝了一坛海棠花露醉倒后是月主亲自将她抱回楼心月处的。吉娜所喝的花露是纯酿的中间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卓王孙点了点头颜道明迟疑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卓王孙看了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有用没有我自会判断。你的职责只是汇报一切发生的事务并不需要先行审核。”
    颜道明躬身一礼道:“据属下观察吉娜似乎身怀武功只是她似乎很不愿意表露出来。而且……而且这武功好像跟我们颇有渊源似乎是前几年离开的姬云裳一脉。”
    卓王孙似乎并不惊讶只淡淡道:“你从何观察到的?有几分把握?”
    颜道明道:“吉娜似乎很喜欢在树上玩爬树的时候倒没什么奇特的不过手脚灵活但不论多高的树都是一跃而下。虽然落地的时候不能说是平稳但从没出过什么事故。昨日属下看她爬东边崖上的那棵楸树捉鸟鸟受她惊吓向悬崖下飞去她竟然和身扑下向鸟追去。属下大吃一惊还未来得及现身相救就见她一把抓住鸟儿双脚像游水一样在空中上下扑腾竟然凌空转身扑回了树上。这种轻功身法同姬夫人的暗狱曼荼罗功法极为相似江湖轻功虽多却罕少变化如此精微奥妙的。但属下也不敢十分肯定说出来供阁主参考。”
    卓王孙沉吟道:“你是说吉娜有可能是姬云裳派过来的?”
    颜道明道:“三年前继统一战阁主以无上的剑法击败剑神郭敖承接了华音阁的正统姬云裳远走西南边陲欲与华音阁分庭抗礼。这三年虽然相安无事但未必不暗中筹划卷土重来。何况郭敖还关在青石天牢中又和姬夫人大有瓜葛姬夫人未必不想着救他出去。这个吉娜故作天真也许就是姬夫人安排来探听消息的。请阁主详察。”
    卓王孙道:“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会有安排的。”
    颜道明道:“不知阁主有何对策需要属下事先准备的?”
    卓王孙悠然道:“她要刺探我们阁中的机密我们就要她刺探。不但刺探而且要拱手送到她面前。然后再让她将别人的秘密带回我们的面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莫名的森冷颜道明也不禁身子一颤。
    颜道明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心中的慌乱道:“阁主还有一事……”
    卓王孙收回目光整个大殿顿时如春风拂过重新变得温暖起来他淡淡道:“讲。”
    颜道明道:“属下收到杨盟主的拜帖。大意是说他答应了吉娜父兄护送她去往峨眉中途却被楼心月带走。因此明日子夜他将来此地拜访阁主向阁主要人。”
    卓王孙目光一凛:“杨逸之?”
    颜道明道:“是他。以属下浅见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不如发动四极阵法将他挡在门外等姬云裳此事解决……”
    卓王孙挥手止住他:“不必。明日子夜将一切阵法、机关停止阁门大开让他进来。”
    颜道明惶惶道:“可是……”
    卓王孙淡淡笑道:“贵客来访自当远迎。不过三日内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见他你且安置他暂住阁中等诸事了结我自会去找他。”
    颜道明沉吟了片刻道:“阁主的意思属下妄自揣测也略知一二。杨逸之此来若真的不是为了与华音阁作对而只是确认吉娜的安全那他到了阁中看到吉娜安然无恙自然会离去。阁主放他进来足见胸襟坦荡远非属下所及但是……”他看了卓王孙一眼欲言又止脸上却满是忧虑。
    卓王孙道:“你有什么疑虑都可以说出来。”
    颜道明道:“据我所知杨逸之曾是姬云裳的弟子。若此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杨逸之来华音阁另有目的那……”
    他没有说下去但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
    若杨逸之非为了吉娜而来那么他与姬云裳的联手天下又有何人能挡?
    卓王孙却淡淡笑了:“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第一杨逸之的确曾受业于姬云裳但如今他比我更不愿意见到她。”
    颜道明垂首道:“是。”这些事情江湖绝传他不知道阁主是如何得知的但只要从他口中说了出来这便一定是事实。
    卓王孙又道:“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杨逸之若想与我对决绝不会找第二人联手。”
    颜道明又点头答了一声“是”再不敢说什么。
    卓王孙的意思非常明白他相信的是杨逸之的人格。
    然而颜道明心底却摇了摇头。
    面对江湖中最大的敌人面对江湖白道势力的领袖阁主竟然能如此信任他让他进入华音阁核心?更何况这是华音阁最危险的时候。
    就算杨逸之并无其他目的然而阁中人人皆知姬云裳就是华音阁最大的隐患强敌在侧正当全力警戒之时又岂容外人置身?
    难道卓王孙并没有把杨逸之当做敌人?
    这又如何可能?
    颜道明长长叹了口气此间缘由却是他无论如何不能明白的了。
    卓王孙回头取过桌上的一张笺帖随手写了一段八行小牍递给颜道明:“让楼心月把这封书帖带给杨逸之。她若带不到也不必回来见我了。”
    颜道明愕然道:“为什么找楼心月?”
    卓王孙淡淡道:“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
    颜道明便不敢多问垂首接过了帖子。
    卓王孙仿佛看透了他的疑惑微笑道:“杨逸之来这里是想看看华音阁是否如江湖传言一般我便给他这个机会。何况我也想借机证实另一个传闻。”
    他抬头望着那张巨大的白虎皮一字字道:“他到底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
    他的目光没有变依旧盯在大堂正中的那张巨大的虎皮上。
    忽然之间颜道明就觉身上一寒那只猛虎好像活了过来向着他猛扑而下。
    阁主正在丹书阁议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吉娜兴冲冲地跑着一面跑还东张西望着似乎生怕别人发现她。夜色覆盖下来将她小小的身形隐住隐藏在墙角、檐下的黑影里。
    华音阁建筑众多吉娜的身形又小躲藏起来可真不容易发觉。她的眼睛中闪烁着一丝兴奋的光芒——这是最后一遭试探了只要成功她便能受到遮瀚神的庇护永远和他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分开。
    她眼前突然浮现起秋璇那张美艳绝尘的脸心中瞬间笼起一层阴霾。
    但她快速地甩了甩头似乎要把不愉快的事情甩出脑海。
    管他呢只要过了今天他们就是神明祝福的恋人了。
    以前的一切又有什么所谓?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快速地向前挪移着目标越走越近。
    她走近的是虚生白月宫华音阁的禁地阁主卓王孙的寝宫。
    这所房子连绵十余栋坐落在华音阁的正中央但从无人敢无事接近。因为卓王孙的权威足以震慑所有的人也因为这里面存放着华音阁所有的秘密。
    很多人想要的秘密。
    顷刻间杀人也可顷刻间让人成为一流高手的秘密。
    吉娜正悄悄地走近这个巨大的秘密宝库。
    她轻轻地将宫门打开一闪身就溜进去了。她的手脚极为灵便绝不会发出任何的声响。接着她像猫咪一样提着脚踩过宫内的小石子路向后宫跑了去。
    虚生白月宫前宫是卓王孙处理事务的所在后宫是他的寝间吉娜到那里去做什么?
    她仿佛早就看好了路一般直着就奔向北面的一所房子。这所房子很阴被两棵极茂盛的树木完全遮住了只露出小小的一扇门来。那门并没有挂锁仿佛中间并不住人。
    不住人的岂非也正藏着某些秘密?
    房屋很简单但很干净而且干燥。房子被无数藤蔓染成淡绿色就跟那两棵大树的颜色一样。整所房子没用一个铁钉一块石头全都是极厚、极重的木板镶嵌而成吉娜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她的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咯咯的极细微的轻响。
    房间里没有灯吉娜笔直地走到窗子前将上面放着的一盆花木抱了起来。她发出一声偷偷的轻笑依旧踮起脚跟悄悄地顺着原路向回走去。
    借着月光吉娜看清这株花木大约两尺多高每片叶子上都分成八瓣叶脉翠碧异常仿佛是一条条流动的血脉还在无声无息地搏动着。叶片中央簇拥着一朵碗口大的花朵花呈淡粉色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香味闻上去全身如置温水说不出的温暖惬意。
    只是当中的那朵大花上竟伏着一只蚕豆大小的虫子!
    那虫子并无外壳通体洁白看去柔弱无比还生着无数只触角徐徐蠕动着看得吉娜一阵恶心随手将虫子摘下用力甩了出去。
    突然一个柔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谁?”
    吉娜猛然吃了一惊一声尖叫那盆花被她脱手扔了出去。好在她反应很快急忙一伸手又将盆子接住了没有落在地上摔碎。
    吉娜顾不得看那人是谁先跳了几跳喃喃道:“吓死了吓死了这下魂可没有了得赶紧跳跳将魂撞回来。”她一面跳一面拍着自己的脑袋过了好久似乎才感觉自己的魂回了来这才捧着那盆花去看究竟是谁吓了她。
    这屋内陈设很简单连桌子椅子都没有只有一张床上面斜倚着躺着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看上去比吉娜还小身子更为瘦弱躺在那白玉一般整洁的床上仿佛是天外偶然下落的仙子没有一丝尘气但也没有一丝生气。
    她的皮肤极白白到隐隐透明在微弱的月光下可以看到里面的脉络骨骼也都是苍白的。除了那头长发和两点瞳人白色好像是她唯一的颜色。她静静地坐着整个房子都显得娇柔无比。
    她的眼睛是最单纯的颜色中间没有喜也没有怒仿佛这些感情对她都是种莫名的奢侈她生在这个世界上却活在尘世之外就像一个秋夜的精灵不小心打了个盹从月亮的秋千上滑落下来于是沿着清冷月光拧成的秋千索永远迷惘而天真地望着虚空。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个病人而且得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病最忌打搅但吉娜看不出来。
    在她的心中或许是认为每个人都跟她一样健康快乐她抱着那盆花走上去道:“这么早你就睡觉了?咱们出去玩吧一会儿月亮出来了很大的。”
    她伸手就要去拉一股厉风陡然旋起直插入两人之间。那道厉风如尖椎倏然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扇形将整张床包了起来瞬息之间那张床四周青荧荧的尽是柔化到极限的真气波漩。
    突然之间真气倏然震开一离了那玉床立即变得强劲柔韧无比吉娜连同怀中的花盆一齐被远远震了出去砰的一声响重重撞在了后面的墙上。
    所幸那木墙并不太坚硬这一下登时撞得头晕眼花周身骨骼都好像要断掉了。
    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盯在吉娜身上。这双眸子她见过很多次只是从未想到它能够如此冰冷如此阴寒!
    卓王孙。
    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真气从他的身上升起一直贯入双眸之中在其中盘旋翻滚顿时涌现出无数影像。这影像都投射着唯一的讯息:杀意!
    杀意冰寒从卓王孙的眸子中瞬间度遍全身如均天雷裂般奔发而出直逼向吉娜!
    那双她曾追随千里的绝美眸子此刻竟变得如此可怕。
    在这一瞬间吉娜丝毫不怀疑地相信他要杀了她!
    从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吉娜也不禁抱紧了怀中的花盆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床上那个轻烟一样的女孩突然轻轻道:“不怪她哥哥她并没有冒犯我。”
    四围凌厉的杀意倏然散开因为他已转过身来对着床上的那个女孩。他的脸上浮出了个笑容让他的杀意寸寸冰消终于散淡为无形。
    他是华音阁的主人他是武林霸主但在这个女孩面前他只是哥哥。他的笑看上去那么温和似乎这女孩就是世界的全部他宁愿杀光世界上所有的人也不愿让她受一点委屈。
    卓王孙柔声道:“你赶紧休息吧我不会让她打搅你的。”
    那女孩轻轻伸出手仿佛一截月白的清光一般攀住卓王孙的手臂道:“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卓王孙点了点头那女孩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她最后看了吉娜一眼眼睛中露出一丝羡慕。她虽然很想与吉娜那样活泼地玩耍但她知道自己办不到也就不再说出因为她不想别人再来安慰自己。
    安慰的同时痛苦的不仅仅是被安慰的人。这个女孩仿佛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需要经过多久的时间受过多少的痛苦才能明白一个这样的道理?
    卓王孙脸上的神情渐渐阴沉他突然出手将吉娜手中的花盆夺了过来轻轻放在了玉床的边上拉着吉娜退了出来。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吉娜很痛很痛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用力地咬住下嘴唇使劲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卓王孙用力一挥手将吉娜扔了出去。
    吉娜含着泪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低头就向前走。突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抬头看时正是卓王孙。他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她面前只是脸色仍旧是冷如冰霜。
    吉娜大声道:“你堵着我做什么?”一面说一面用力踢着脚下的草皮看得出来这个一向快乐的小姑娘真的生气了。
    卓王孙目光仍旧是冷冷的甚至有些揶揄地看着吉娜似乎想看她还能假装到什么时候。
    吉娜愤愤地踢着一面道:“吃了我的茶苞听了我的歌又和别人在一起又不准我偷月亮菜真是奇怪的笨蛋!”
    卓王孙冷冷道:“什么月亮菜?”
    吉娜终于忍不住眼泪顺着腮畔滚落:“我们苗族的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把苦的茶苞给他吃他若是吃了就趁着八月十一二的时候到他家的菜园子里去偷挖菜一面挖还一面唱着歌要让被偷的人知道。等十五月亮圆了的时候就用这偷来的菜做一碗饭送给他吃。那人如果吃了就说明他也喜欢这姑娘就会在夜里唱着情歌到姑娘的窗下还碗。如果他不喜欢这姑娘就会拿这碗装一碗水放在姑娘的窗子下。第二天这姑娘看到了也就死心了。这叫做偷月亮菜。一到这个时候我们那里晚上出来偷月亮菜的一帮一帮的可热闹了。经常会几个人在一家的菜圃里挖菜还会打起来呢。”她一面说着一面笑了起来眼睛中还没落下的泪珠子晶莹莹地闪着亮。
    她心中还藏着一句话没有说:“这就是遮瀚神的最后一道试探过了这关我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为什么你不让我把它做完呢?”
    她抬起头泪光盈盈而动委屈地看着卓王孙。
    卓王孙的眉头却皱得更加深了:“所以你就将那株树当做月亮菜将我当做吃了你茶苞的人来偷?”
    吉娜道:“你这破地方什么花草都没有我想偷别的也偷不到啊!”
    她说的是实话华音阁中花虽然多但虚生白月宫中却没有一株都没有。
    卓王孙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一点:“你可知道这是株什么花?”
    吉娜哼了一声不去回答。在她看来所有的花都是一样的都长着叶子长着枝。
    卓王孙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这棵‘月亮菜’是五年前我派了三十位高手硬闯印度王宫抢出来的。印度王宫中一战三十位高手死了十二个回来途中被阻击死了十个最后回来的只有八个还有三个终身残疾。我为了养活它杀了十六位名医试了六十多种方法耗费了五万两黄金现在还需要每天都担心它会凋落。这一切只因为它就是传说中佛陀在其下灭度和重生的沙罗树的最后之芽也因为全天下沙罗树的种子就只有这一颗了。”
    吉娜怔了怔喃喃道:“还有这么宝贝的树我真的不知道啊。”
    卓王孙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这棵沙罗树虽然珍贵但相对于你扔出去的那只虫子而言却又算不上什么了。”他冷冷看着吉娜“你可知道它是什么?”
    吉娜目瞪口呆说不出话。竟然还有比沙罗树还宝贵的虫子?
    卓王孙一字字道:“那就是七禅蛊中的三生蛊!”
    “七禅蛊?”吉娜禁不住惊呼起来“不可能的你在骗我!”
    卓王孙看着她冷笑道:“你倒还认识七禅蛊。”
    吉娜连连点头。一年前她曾探访神魔洞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七禅蛊的妙用。
    七禅蛊中赤血蛊、剑蛊、飞花浩气四蛊主宰战斗提高寄主武功而灵犀蛊用于传递消息碧海玄天蛊增强寄主智慧此生未了蛊改变寄主容貌三生蛊则百战不死可最大程度延续寄主生命。
    卓王孙道:“三生蛊虽能延续生命本身却极为孱弱非但没有半点力气连一点震动都不能承受。刚才被你一把扔在地上只怕已经受了重伤数年不能复原!”
    吉娜怔了怔仍然惊呼道:“不可能的!七禅蛊七年才能清醒一次上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在神魔洞口看别人取蛊却没有看到你啊!”
    卓王孙道:“你去过神魔洞?看来你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下去转言道“世上只一种办法能让七禅蛊提前苏醒那就是上一代主人的血肉。邱渡以身饲蛊才换得它们再度苏醒。”
    吉娜想起那个神魔洞前的老乞丐不由惊呼道:“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胸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难道是你强迫他的?”
    卓王孙淡淡道:“他是蛊奴只希望有生之年能让七禅蛊找到新的主人为此他死而无憾。”
    吉娜已经无心多想邱渡的死了因为她脑海中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不还是不对他说过只有杨逸之可以取得七禅蛊的!”
    卓王孙脸上浮出一个讥诮的微笑淡淡道:“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看到我罢了。”
    吉娜死死盯着他的脸。
    那是与七禅蛊的幻影一模一样的面容啊。
    他的冷笑他的嘲弄都是那么的动人那么恣意地占据、侵凌一切让人无法逃避、无法清醒甚至无法喘息。
    他不需要给予你一点温存你却已是他的俘虏。
    他的暴虐、他的无情、他的冷漠也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沉醉奉上自己的血肉。
    难道这才是七禅蛊真正要寻觅的主人?
    她渐渐相信了他的话但立即又想到了什么惊叫道:“你拿七禅蛊来干什么?你想把它们种到身上吗?”
    卓王孙微哂道:“我不必。”他对吉娜挥手道“你过来。”
    吉娜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拖到后花园中的一块巨大的石碑前。
    他轻轻一拂袖石碑竟从中裂开了一道缝隙里边从上到下竟摆放着六只形态各异的甲虫!
    吉娜讶然望着这六只甲虫喃喃道:“这就是七禅蛊中的六蛊?”
    卓王孙注视着她的神情缓缓道:“除了三生蛊之外其他神蛊都在这里。任何人都可以拿到它们。”
    然而面对这样的武林至宝吉娜脸上并未显出丝毫贪婪或者羡慕只喃喃道:“你要三生蛊来做什么啊?”
    卓王孙一拂袖石碑轰然合上。
    他冷冷道:“就是为了她。”
    吉娜愕然道:“你是说木屋中的那个女孩?”
    卓王孙道:“三生蛊本身虽然极为孱弱但却拥有延续寄主生命的力量。我亲赴苗疆探访神魔洞取出七禅蛊不过是为了能够多挽留她一些日子。”
    吉娜愕然道:“挽留?她竟病得那么重吗?”见卓王孙不答她又问道“那为什么不把三生蛊直接种到她身上?”
    卓王孙道:“七禅蛊乃是不祥之物每一任寄主都会不得好死我自然不会让她冒险。更何况神蛊寄身所带来的巨大痛苦也不是她能承受的。”他话锋一转“好在我已经有了沙罗树。”
    吉娜摇了摇头似乎还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吉娜声音越来越冷:“三生蛊寄身沙罗树便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让人脱离噩梦清气安神甚至暂时忘了凡世的痛苦。就因为有它那所房子的主人才能够每天睡两个时辰。若离开了它她连一刻钟都睡不着她将永远活在烈火一般的灼痛中你却要简简单单地一把薅出来然后告诉我说这是你的月亮菜你要在几天后做成菜让我吃掉是不是?”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声音渐渐凌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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