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真是?再也不困了, 白倾沅眼睛一?亮,扒着泠鸢道:“怎么就被查了?”

    “说是?牵连进了朝廷的织造坊,具体?也没?人能说的清, 只是?听说那儿?的老板也被抓了,不知他在京城有没?有什么路子,不然可不好办。”

    “江韶华也被抓了?”白倾沅再没?了梳妆的心思?,拨开南觅的手便忙着向外?去。

    南觅手里还握着梳子, 追着问她去哪里。

    白倾沅一?顿,当机立断, “去成柔的公主府!”

    成柔对江韶华一?直另眼相待,这?是?满京城人都知道的事。白倾沅催着马车一?路紧赶慢赶, 总算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她的公主府前。

    可是?门房小厮却告诉她, 成柔长公主昨夜就被太后召进了宫里, 至今未归。

    泠鸢本也不是?十分紧张江韶华, 只是?被白倾沅带着, 不自觉也跟着担忧起来,此时听了门房的话?, 更是?焦灼道:“县主, 这?可怎么办呀?”

    显然召未雨这?回是?有备而来, 白倾沅绞尽脑汁, 只能先去找顾言观。

    车夫在她的催促下?,依旧赶路赶的飞快, 白倾沅坐在马车里一?路跌宕,最担心的还是?召未雨究竟知道了多少。

    她是?因为江韶华跟皇帝走的近,左右了皇帝的思?想才抓的他,还是?因为她知道了他的身份,这?才抓的他?

    如若只是?前者, 倒还可以有转圜的余地,但若是?后者,她不敢说,召未雨会不会直接将人解决在狱里。

    马车晃的越来越厉害,白倾沅和泠鸢坐在里头,若非紧紧地扒着木壁,只怕是?要跌在车板上。

    顾家从前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家,宅子自然不会建在太偏的地方,白倾沅发觉马车颠地蹊跷的同时,也慢慢感觉周遭莫名少了许多嘈杂人声。

    她心下?惊觉不好,拉着泠鸢正要跳出车窗,马车却突然停下?了。

    两人措不及防地向前倒去,还未稳住身子,便见外?头厚实的马车帘子被掀起来,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眼神?锐利,正盯着她们举起短刀。

    那短刀上还滴着血,一?点一?点,落在马车的木板上,晕出

    一?朵朵红梅。

    “卢十三娘?”

    白倾沅惊讶的同时,一?手的指甲死死地抠着掌心,拉着泠鸢退到再无可退的马车壁上,紧紧贴住。

    “我家公子是?你出卖的?”

    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带着十二万分的笃定,卢十三娘紧盯着白倾沅不肯松神?,似乎就等着她说出答案,好一?刀将她毙命。

    “不是?我!”白倾沅争辩道。

    “你外?头带的那些手下?我都已经处理干净了,你若是?再不说实话?,这?一?个?我也不会留。”

    说话?间,她手中的刀锋转向了泠鸢,白倾沅呼吸一?重,慌忙挡在泠鸢身前。

    “你总该先告诉我,你家公子是?为何?才会被抓,我此番正是?要去找顾言观商量如何?救他,并?非害他。”她拼命压住心底的慌张,直面卢十三娘的质问。

    “只有你和顾言观见过他和皇帝相处,顾言观不会出卖他,不是?你,就是?暗地里跟着你的那群暗卫。”卢十三娘删繁就简,白倾沅囫囵听了个?大概,猜测道:“你是?说,太后是?因为知道了他暗地里怂恿皇帝办事,这?才抓了他?不是?因为别的?”

    “你还知道什么别的?”卢十三娘吃人的瞳孔直要冲出眼眶,看起来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你,你冷静。”重活一?世,白倾沅该被吓到还是?会被吓到,战战兢兢伸出手去挡着前方,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她凑近来杀了自己一?般。

    泠鸢挣扎着要护在她前面,却被她回头一?把摁下?,干净利落向卢十三娘道:“如若太后只是?因为知道他怂恿皇帝而抓了他,那我可以救他。”

    卢十三娘显然不信她的话?,固执己见:“你出卖了他,我还要指望你救他?”

    白倾沅急了,“你究竟是?为何?才会觉得是?我出卖了他?怎么就不是?皇帝自己告诉了他那好母亲呢?”

    “若是?皇帝自己说的,太后何?至于要趁他今日忙乱无暇其它?才来抓人?上回在顾家,就只有你和你身边这?个?,还有你背地里带着的那几?个?暗卫,见过他们一?起的场景。”

    卢十三娘字字紧逼,白倾沅听了又不觉疑惑:“他们平日相处

    还得特地避着人群不成?”

    “去顾家那一?趟,就只有你见过,顾家重开府门是?他们离开后才特地放出的消息,旁人哪里会先知道要来这?一?趟荒宅?”刀锋上的血逐渐干涸,卢十三娘也越来越没?有耐心,“如今顾言观回朝之路暂搁,我家公子被抓,你还有何?要狡辩?”

    “我自然有,我,我……”白倾沅惊慌失措,条理不清,乱七八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们真的没?同外?人说过……”

    泠鸢却蓦地扯了扯她的衣摆,含了哭腔细声道:“县主,我,我昨晚回去,南觅问了我行踪,我,我告诉她了……”

    白倾沅当即否定道:“南觅不是?会乱说的人……”

    “可她原先是?太后娘娘的人!”

    若非泠鸢还记得提起这?件事,白倾沅恐意识里早把南觅当作是?跟泠鸢一?样?,自小跟着自己长大的了。

    是?啊,她本就是?召未雨派给她的人。

    她忽然不敢再看卢十三娘的眼睛,如若真是?南觅告的密,那她该怎么办?

    “那是?谁?”根本不必她再说,卢十三娘已然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白倾沅怕极了她会对南觅做什么,忙道:“那是?我另一?个?婢女,她不会有问题的。”

    卢十三娘并?不信她,“可你们方才说了,那是?太后赐给你的婢女,她赐给你的人,你也敢用?”

    她一?句话?叫白倾沅陷入了泥淖。若是?旁人,她的确是?不敢用,可那是?南觅啊,是?上一?世拼死护着她,陪她在冷宫里至死方休的南觅啊。

    “不会,我敢确信,她不会给太后通风报信的。”即便再怀疑,她却还是?想在卢十三娘面前维护她。

    “愚蠢。”卢十三娘撂下?帘子,转身就走。

    “你不怀疑我们了吗?”白倾沅刚要追上去,又被马车突然的颠簸给摔回到座上,后背重重砸在马车壁上。

    “县主!”泠鸢赶紧搂住她,后怕地给她抚着背。

    “县主,现在怎么办呀?她要带我们去哪里?”泠鸢一?边照顾她,又一?边害怕地自己啜泣着,肩膀一?耸一?耸的,满是?惊恐。

    若是?打架,她和白倾沅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半个?

    卢十三娘的对手,这?一?点,她在最初灵泉寺上同她的那场比试中就看出来了。她们遇上卢十三娘,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没?事,她不会杀我们。”白倾沅唇色泛白,抓着泠鸢的手镇定住自己。

    她现在神?思?紊乱,只顾得上去想南觅,去想她这?几?日的神?情笑貌,去想她这?几?日的反常。

    “是?从出宫那日开始的……”她颤着嗓音,终于理出些头绪。

    那一?日,南觅带人去了乱葬岗,回来后便说遇上了流民,派给她的两个?护卫都死了。

    是?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对劲了?是??白倾沅深深自责起来,为什么这?几?日明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却不多关心关心她呢?她满心满眼想着复仇,想着算计,怎么就忘了要感恩,要好好关心南觅呢?

    她缩在泠鸢怀里,束手无策,不知马车载着她们要去哪里。直到马车再次猛然停下?,她和泠鸢被卢十三娘一?手一?个?拽着往外?去,她才知道,那是?顾家。

    她和泠鸢被狠狠扔在顾家的土地上,胸腔震了一?震,竟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倒在地上,隐隐看见顾言观急切跑来的身影,衣摆在她面前晃动,她两眼无神?,再坚持不住。

    然后呢?然后便没?有了。

    她耷拉下?沉重的眼皮,倒地不醒。

    再睁眼时,是?在陌生的屋子里,她一?偏头便能看见顾言观坐在床榻边上,正无声地低头看着她。

    若是?寻常时候,一?睁眼便能见到顾言观在自己身旁,那她一?定会高兴坏了,然后一?整日心情都好的不得了,可现在,她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南觅呢?”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还是?牵挂南觅。

    “不清楚。”顾言观替她掖好被子,“你自己先好好休息。”

    这?种时候,哪里还能休息的好,她执着道:“那卢十三娘呢?江韶华呢?”

    “卢十三娘已经带着我的书信去救人了,江韶华过不了多久便能出来。”

    “你怎能如此笃定?你是?叫谁去救他?”白倾沅此时的脑袋宛如一?团浆糊,粘稠又混乱。

    “成熙。”

    “成熙?”白倾沅明明是?躺着的

    脚却不觉一?下?踏空,抽了筋,她缓了缓,问道,“你是?说,成熙也知道他是?谁?”

    顾言观抚了抚她的鬓发,言不尽意,“她比所?有人都聪明。”

    ***

    这?是?成熙跟太后明目张胆地闹掰后头一?回进宫。

    今日是?召颜封妃的日子,成柔昨日也被召了回来,留宿宫中,今早在御花园中一?打眼便见到成熙,还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姐姐……”她木讷地叫了一?声。

    “嗯。”成熙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见到她虽不至于太亲热,但至少也不是?视若无睹了。

    “姐姐也是?进宫来观礼的吗?”成柔始终还是?想同成熙和好,说话?间小心翼翼,却又不能不说。

    成熙已经不稀罕同她开口了,她若再不主动些说说话?,怕日后两人便真是?要越走越远,形同陌路了。

    “观礼?”成熙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谐谑道,“你是?说淑妃娘娘?她长姐召宜都懒得进宫来看她这?副蠢样?,你还想我来给她观礼?倒也真是?什么都敢想。”

    “姐姐……”成柔听她对召颜的冷嘲热讽,不禁微涨红了脸,忙撇开话?茬道,“那姐姐今日进宫是?为了何?事?”

    成熙正整装待发,听到她这?话?,倒是?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她两眼,道:“你是?昨日进的宫?”

    成柔不知她问此事的用意,只点点头道:“是?。”

    “太后娘娘还真是?一?手的好算计啊。”成熙嗤笑着,眼里不带丝毫温热,“成柔,珍珠楼今早被查封了。”

    自成亲后便少有情绪波动的成柔对此十分惊诧,“姐姐说什么?”

    “你看呐,这?就是?你那好母后让你留在宫里的目的,她哪一?回不是?在算计着你?”成熙语气轻柔,却偏偏说着最戳心窝子的话?。

    成柔呆滞在石子路上,见着成熙头也不回地向居正殿去,慌乱之下?,忙跟上了她。

    都是?她们欠江韶华的,若是?这?一?条人命都保不住,恐怕她和成熙都要抱憾终身。

    “好了,不就是?封个?妃吗,朕又不喜欢她,你是?知道的,朕向你保证,就算她是?那劳什子的淑妃,朕也只会护着你,

    不叫她欺负了你去。”

    “皇上从前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从前还没?封妃的时候,她就时常欺负臣妾,次次都越到臣妾头上去,也不见得您出来替臣妾主持过几?次公道!”

    “那不是?,她有太后和召家这?两座靠山嘛!”

    “说来说去,就是?臣妾出身不如她,往后便只能任由?她欺负呗。”

    居正殿内吵吵闹闹的声音有几?丝传入成熙和成柔的耳中,成熙斜眼瞧了一?瞧候在居正殿外?的小太监,小太监忙赔着苦笑,撩起帘子进去通传。

    不多时,两人便见周美人带着面纱,略有几?分尴尬地出来了。

    小太监跟在她身后,躬身道:“皇上请两位长公主进去。”

    两人便先后踏进了居正殿的大门。

    陶宣这?人当皇帝虽还未有任何?业绩,做儿?子也很一?般,但弟弟这?个?身份,却是?委实经营的不错。

    成熙和成柔这?两个?姐姐,他是?一?视同仁,该给的体?面和尊重都给,该给的金银财宝也是?尽数奉上,一?个?也没?落下?,一?个?也不亏待。平日里这?两人有什么事,他也是?尽可能地答应她们,满足她们。

    只是?他前些日子方听说两人正冷战,如今便又见着她们一?道进了他这?居正殿,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幸而两人并?不是?到他跟前来吵架的,这?看起来还算心平气和的场面叫他稍稍放下?心来,正想一?屁股重新坐在椅上,便听成熙悠然道:“皇帝近来好啊。”

    他一?抖身子,屁股还未沾到椅背分毫,便又站直了笑道:“多谢长姐关心。”

    成熙懒懒地坐下?,环顾一?圈这?居正殿书房,最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龙袍上。

    陶宣面不改色眼却在动,奇怪地向下?瞅了瞅自己,问道:“长姐是?在看朕?”

    “是?啊。”成熙单手撑着脑袋,向成柔道,“你说,咱们弟弟这?身龙袍虽是?不错,但料子看上去,是?否用的不大好?”

    成柔笑了笑,“岂止是?料子,我看这?龙袍针线也不怎么样?。”

    陶宣莫名其妙:“姐姐们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好歹也是?尚衣局亲自为朕量身定做的,

    怎么就不好了?”

    “说你这?身衣裳不够好看便是?不够好看,我想给你另做几?套,还得先问过你同意了?”成熙毫不委婉道,“实话?告诉你,我前些日子看上永定河长街那儿?的一?间制衣坊,有着苏绣和蜀锦的两道手艺,本想着给你做几?套好的,没?成想今日一?去,整栋楼倒是?给我关了。”

    “永定河长街处?”陶宣琢磨着道,“珍珠楼?”

    成熙当即夸他:“皇帝倒是?懂行!”

    陶宣听着她给自己的夸奖却开心不起来,“可是?长姐方才说那制衣坊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给关了?那老板呢?”

    “是?啊。”成熙端起茶盏回忆道,“听说是?抢了太多人的生意,和官家的织造局起了冲突。”说着还不忘无辜地加上一?句,“怎么皇帝下?早朝已有一?些时候,还不知道此事么?”

    “朕,朕……”陶宣顿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好狡辩的话?来。

    成熙叹一?口气,凉凉道:“皇上重江山社稷,亦重儿?女私情,今日怕是?下?了早朝便与周美人一?道了?”

    不知为何?,成熙有时压迫性的视线远比召未雨还让陶宣感觉到压力倍增,他一?抹额头,讪笑道:“长姐英明。”

    成熙快慰道:“我不英明。故而我说话?也只会跟皇帝明着来,今日我便将话?撂在这?里,这?人你放不放过无所?谓,但珍珠楼需得给我留下?,我可在那订过不少的单子,总不能银子全打了水漂,叫我白白浪费了。”

    “去人留楼?”陶宣讶异道。

    “好主意。”这?样?荒唐的话?也只有成熙才能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她与小皇帝一?唱一?和,差点没?组个?双簧出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扯到后来,成熙见他神?情散漫,便趁机道:“罢了罢了,皇帝你便将人也给我留着,那江韶华的眼光与谈吐向来不错,我还得指着他给我备上好的料子,在各个?宴会上艳压群芳呢。”

    “姐姐们到底也很看重这?个?商人?”陶宣一?时好奇。

    成柔察觉出不对,“也?”

    陶宣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觉得不好叫她们知道自己已与江韶华深交,遂

    改口道:“都!是?姐姐们都很看重这?个?商人?”

    “一?般般,只是?看重他们家的手艺。”成熙不甚在意地抚了抚自己的发髻,眼角上挑,起身道,“近来嗜睡,入宫这?一?路我也乏了,该回去休息了,待会儿?淑妃娘娘的册封礼我就不去看了,劳皇帝替我问一?声好。”

    陶宣便道:“长姐慢走。”

    “我方才说的事,皇帝今日能办好?”成熙临走前又仪态万千地看了眼陶宣,风流婉转,娓娓道来。

    “是?,长姐放心。”陶宣仿佛头顶千斤重担,忙不迭回道。

    成熙这?才放过他,施施然离开了。

    倒是?成柔,坐在椅上久未有动静,待成熙走后,才寒着心道:“皇上是?何?时与珍珠楼走的近的?”

    陶宣几?乎是?背着所?有人在同江韶华往来,走到如今这?一?步,简直百口莫辩,“也不是?走的很近……”

    成柔不理会他的解释,恍若后知后觉道:“想来是?皇帝来我府上那次,我替皇帝牵的线咯?”

    这?刚送走一?尊大佛,这?会儿?还剩了一?尊,陶宣泄了气,疲累道:“姐姐……”

    “罢了,皇帝有自己的主张,我今日来找你也并?非兴师问罪,而是?与成熙一?样?,只要你放人,叫他保我往后锦衣华裳即可。”

    “姐姐放心,朕既然已经知道此事,那定不会再叫江兄受罪。”

    陶宣答应的倒是?快,成柔听着他急促的回答,挑刺道:“江兄?”

    陶宣面色一?滞,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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