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回宫, 并没有安排多大的阵仗,召宜的?马车虽与她们一道从京郊进城,但在半道上就离开?, 去了德昌侯府。

    独自留在山上也?是没劲,回摄政王府也?是没劲,那还不如回召家待几日,好歹, 那里还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

    马车停在德昌侯府门前,召宜由嬷嬷搀着?落了地, 抬眼便见进进出出的许多丫鬟小厮正在忙活。

    “这是在做什么?”她问。

    府里出来接应的?嬷嬷告诉她,“六姑娘说再过不久便是秋猎, 她正缺几套合适的?衣裳, 便喊了琥珀阁的?人带着?料子或成衣来给她看看。”

    琥珀阁是当今盛都最为知名的?制衣坊, 只有从前鼎盛时期的?珍珠楼能与之一较。

    召颜前?些日子被太后下令禁足在家三月, 如今自是出不得府, 便只能喊了人家上门来。

    还是太过了,召宜心想, 召颜的?这副作派, 哪里有半分?悔过的?意思, 叫别家听去了, 又不知要怎么说他们召家嚣张跋扈。

    她一路进了后院,又见一队人自召颜的?院子鱼贯而出。

    一念之间, 她想起白倾沅昨日与她说过的?话。

    “做皇后有什么好的,我在西郡不愁吃不愁穿,还没有人拘着?我,我说一就没人敢说二,我要往东就没人能往西, 天高皇帝远,别提有多快活了,而皇后,只能住在那小小的宫殿里,每天拘着?礼数,强颜欢笑,傻子才做皇后呢。”

    她明白地这般透彻的道理,召颜却无论如何都说不进去,召宜盯着那院门片刻,还是抬脚进去了。

    即使是禁足,日子依旧过的?有滋有味的召颜此时正撑脑袋看着?眼前玲珑满目的布料,听见外头的响动,以为是还有新的料子进来,不料抬头一看,是自家大姐姐。

    “大姐姐。”她盘着?的?腿立时松开,起身跑到召宜身边。

    “姐姐不是前日刚上灵泉寺?怎么就回来了?”她疑惑道。

    “大家都下了山,我便也跟着?一道回来了。”召宜简单道。

    可这话听在召颜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她憋着?一口气问道:“大家都回来了?那太后娘娘和……和那个西郡来的野丫

    头……”

    “阿颜!”察觉到她要说什么,召宜适时地制止了她。

    召颜到底还是怕她这个长姐的?,被她这样喊了一声,声量一时小了许多。

    “姐姐在山上住了两天,不会就喜欢上那丫头了?”

    “你说对了。”召宜毫不避讳她的情绪,“不管是不是装的?,这位县主至少在我面前,很得我心。”

    一向将白倾沅视作敌人的召颜听了这话,哪里能不气,“那姐姐就认她做妹妹去好了,还来这里看我做甚?”

    “召颜,不管她得不得我心,你才是我的?亲妹妹。”召宜沉声道,“我对你的?考虑不会比别人的?少。”

    “那姐姐就替我除掉她啊!”

    召颜不知是被刺激到了哪里,捏着手中的料子,怒目切齿。

    “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召宜无比震惊,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不知何时竟已有了这样一副狠毒心肠。

    “你们都下去。”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俱是低着?头,一句不敢言,放下成衣料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了门。

    召颜见她们这阵仗,忽地轻笑起来。

    “我有什么心思?我想的难道不对吗?只有她不在了,姑母才会考虑让我做皇后,才会让我嫁给表哥。”她双目腥红,看着?召宜,“姐姐,我做皇后,你难道不高兴吗?”

    “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骄傲,这还会是整个召家的?骄傲,姐姐你看这料子,是我最喜欢的雪缎,还是石榴红,我若穿着?这身衣裳去秋猎,皇帝表哥必定喜欢!”

    她又哭又笑,独自抱着那一片雪缎转起圈来,召宜悲哀地看着?她,只觉她已经疯魔。

    可其实她还清醒地很,她还会说:“那个西郡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我恨不得她一辈子病倒在灵泉山上。可她既然下来了,我便要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出尽洋相,丢尽脸面,叫她无法在盛都立足,无法再待下去!”

    “召颜!”召宜实在是忍了很久才忍住要扇她一巴掌的?冲动,她夺过召颜手中的料子,一把扔在地上,“你少再给我做你那些春秋大梦,你若是再不打消这念头,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你以为你有多能耐?你若是真害的白倾沅在盛都

    待不下去,你以为西郡王会放过你?你以为西郡讨伐你的?时候,太后还会保你吗?”

    召颜怔怔地站在原地,从小到大,召宜从来没有这样凶过她,那些什么破道理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召宜凶她了。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召宜要凶她,既然是亲姐姐,那对她的每个愿望和憧憬,都应该支持不是吗?

    可她见到召宜失望地摇着?头,失望地转身,失望地离开?。

    她一个人被抛弃在屋中,杂乱的房间,只有她是个活物,她渐渐受不了,矮下身子,抱着双臂抽泣起来。

    可惜召宜听不见,她出了召颜的?院门,迎面见到了召怀遇。

    “你也?是来看阿颜的??”

    召怀遇点头作揖。

    “先别去了,让她好好冷静冷静。”召宜瞥了眼召怀遇手中的吃食,“你成日这般勤快地往外跑,课业可有何长进没有?”

    召怀遇胸有成竹,“明年春闱,定不负长姐期望。”

    “好,姐姐信你。”召宜稍微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挪了几下步子到他身边,轻轻耳语道,“我已为你物色了几家好女儿,等春闱放榜,我同爹娘就为你好好议亲。”

    召怀遇对这些事倒不是很上心,只是按部就班道:“听长姐的?。”

    召宜笑了笑,摇着?头走了。

    “若真是听我的?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她这个弟弟,她再了解不过,在长辈面前看似好说话,但其实背地里,他只听他自己的?。

    召怀遇该明白的都明白,召宜便也无需多交代,逐渐离开召颜的?院子。

    “王妃也?是为弟弟妹妹们操碎了心。”赵嬷嬷陪着召宜,边走边道,“恕老奴多嘴,王妃若是想叫六姑娘打消那念头,不如现在就为六姑娘开?始议亲,将那些长的好的,有学识的?,都留意着,叫六姑娘平日里也?多看看,保不齐就有相中的?。”

    “哪有这么容易。”召宜摆摆手,“怀遇都还未议亲,哪里就能轮到阿颜,更何况,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世家公子还少吗?也?没见她对哪个动心,反倒是对那把后位,盯得越发紧了。”

    “王妃说的是,但是过些日子便是七

    月七,永定河长街处按惯例是要放花灯,今年的灯主是荣安侯府,到时候,多少的?在室公子姑娘们都会去,王妃何不叫咱们家的公子姑娘们也一道去热闹热闹?”

    “这些消息,他们比我灵通,哪里还需要我去告知。”

    “王妃说的是,只是没了您或侯爷、夫人的?首肯,他们又如何能玩的?尽兴呢?”

    “嬷嬷可真会替他们寻乐子。”召宜嘴角噙了笑,就当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你说,这灯主既是荣安侯家,那荣可颐也?是会去的?”

    “那是荣安侯府自家的?小姐,自然会去。”

    大晏十分?看重七月七这个节日,每年的七月七,都会在永定河两岸的长街上挂满花灯,于夜晚来临时点亮,满街灯火,熠熠生辉,再加上沿街商贩的叫卖,引来的人流量数不胜数,好不热闹。

    而由于每年七月七所需的?花灯和戏台演出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故而每年都会有一家灯主,主动包揽七月七灯会所需的?一切费用,由各家自愿担任。而身为灯主,相应的?好处,便是长街上七月七当日可调动的资源,几乎都能为他家所用。

    去年的?灯主是承恩侯冯家,而今年的灯主则是荣安侯荣家。

    说来也巧,召宜为召怀遇相看的?各家姑娘们,荣安侯家的?独女荣可颐便排在了前?头,是她最满意的姑娘之一,与之可相提并论的,只有沈家的沁和乡君沈知鹤。

    召宜思忱一番,叮嘱赵嬷嬷道:“这几日还是多注意些荣家那边的?动静,晚些时候我会提醒怀遇,叫他自己也?多上心,荣家的?姑娘,可遇不可求。”

    赵嬷嬷一一应下,召宜走着走着又想起来,道:“到时候,还要再送一封信去宫中的?兰阙殿。”

    曾经的?兰阙殿是太后娘娘的?住所,如今的?兰阙殿里住着谁,大多数人都知道。

    赵嬷嬷向召宜道:“请王妃再恕老奴多嘴,这西郡来的县主,终究是外人,人心隔肚皮,六姑娘虽然直接,但好歹是王妃您的亲妹妹……”

    “我知道。”召宜目视前?方开阔的?园林,道,“这些事,我会有自己的?考量,嬷嬷多虑了。”

    这便是叫她不要再管的意思,

    赵嬷嬷听在耳里,识趣地闭了嘴。

    “王妃,王妃!”

    忽然有小厮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其中透露着急切,召宜原地驻足,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平日里眼熟的?一个门房小厮正喘着?气小跑过来,见着?了她,心焦如焚,也?顾不上歇息便道:“王妃,王妃……王爷他,他,他在宫里,和太后娘娘吵起来了!”

    召宜愣住:“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今日太后娘娘摆驾回宫,午后便因姜家之事召了王爷入慈宁殿,至今未归,听慈宁殿的宫人说,俩人吵得可凶了……王妃,王妃您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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