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官在津海关盘桓数日, 海关职员皆以为他是赫德的贵客。大家集思广益,你一言我一语,顷刻间帮赫德做出了一个辐射多地的人脉图。

    裕盛气得卧病。病中, 李鸿章遣人秘密来访,谈了一个时辰。

    第二日, 裕盛入朝请罪,主动承认“文祥和洋人私相授受、在洋行存有巨款”之事实为误会,是他的手下办事不利, 用别处捡的废信冒功请赏, 此人眼下已经被送去议罪。他自己修养欠缺,急于哗众取宠, 以致未加审核,当众让文祥下不来台,理应亲自向文祥赔礼道歉。

    苏敏官微笑:“那您最好提前打好解释的草稿, 为什么会雇一个通缉犯做您的贴身随从。”

    赫德冷笑:“海关又不执法。你慌什么。”

    这个神秘的中国行商似乎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即便明知对方是在绑架自己、以牟私利, 赫德也不由对他产生些微共情, 生出一些英雄惜英雄的微妙善意。

    “你也听到了。李鸿章什么都不肯保证。漂亮话倒是说了一堆。”赫德说, “这不奇怪。参倒裕盛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从道德和情感上他都是油盐不进,我尽力了……”

    “不。李鸿章已经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全程窃听对话的苏敏官立刻反驳,“可惜你没收到那个暗示。他于是没坚持。”

    赫德惊讶,想了半天,才道:“难道是那个铁厂?——不,李鸿章知道的,我不可能帮他。海关不是摇钱树,今年的财务年已经结束了,所有结余税款都已早早划分了用途——主要是战争赔款和军需。倘若无端挪用, 会引发一系列无法预料的后果……”

    苏敏官只好收拢手臂,轻而易举地压住了她的搏斗欲。双手放不开,只能用舌尖一点点安抚这个在荆棘里滚了一圈、浑身扎了刺的姑娘。

    直到她终于平静下来,侧着脑袋,顺从的伏在他胸前,轻轻抽噎着,不说话。

    他才低声道:“总之别担心。你走出刑部之后就是自由人,没案底,名声、产业、人脉、还有那九品诰封,一概都在……”

    林玉婵心头飘飘忽忽的,依然觉得像在梦里。

    她小声补充:“案底还是会有?纵火、城内鸣枪、劫持朝廷命官……除非宝良不报案。”

    苏敏官轻轻吻她额头,说:“宝良不会报案的。”

    他的声音带着寒气,好像一枚冰刀,在她心里刮了一下。

    不等她问,他马上又说:“对了,我五日前从上海出发,你的经理们已经开始年底盘账。没有你监督,做得也还算勉强合格。”

    林玉婵笑一笑。苏敏官眼里的“勉强合格”,套入博雅标准,已经属于非常优秀,应该发奖金。

    她亲他脸颊,很听话的不多问。感到他手指一下下捋着自己耳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突然感到疲惫万分。

    这个窄窄的箱子她能呆一年。

    “对了,”她听着他的心跳,呢喃,“那个说相声的冯师傅,从你这拿了多少钱……”

    没听见回答。也许苏敏官说了,但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已经涣散。她一句话说完,眼皮一合,趴在他身上不省人事。

    她像一块顽石落入大海,被温暖的浪花裹着,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一直到黑暗的深处,化作一团浓烈的糖。

    ……

    静静的不知过了多久辰光。又是一阵飘忽的失重感。驼队终于停了下来。外面天色已经开始暗淡。

    苏敏官也不觉睡熟,倚在几包药材上闭目安歇。听到近在咫尺的陌生人声,他立刻睁眼,又摇摇林玉婵的身子。

    听那骆驼把式跟别人的对话,驼队已经来到通州城,此时正在城外休整。驼伕正一个个卸下骆驼身上的重担,让它们好好歇一夜。

    苏敏官微微冷笑,着看他。

    赫德莫名心头一颤,才想起来,自己面前的中国人不是什么华夷友好榜样,只是个不择手段的绑架犯。这几天的友好相处,并没有让他放松手里的枪。

    赫德昂然道:“信不信由你。如果要挤出二十万两富余银子,至少要等到明年年中……而且就算海关有这个钱,我也不会拿它来填补到自己的私事里去。这是我从接手粤海关开始就制定的原则。不是我不关心林小姐——这么说,就算被陷害下狱的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动用海关款项来脱身。这是我的底线,抱歉,你现在可以开枪了。”

    他举起手,眉骨压得低低,威严的面色下,残余着理想主义者的风发意气。

    出乎意料,绑架犯并没有大发雷霆。

    林玉婵大口吸一口新鲜空气,摸摸那载了他俩一路的功臣骆驼脑袋。它刚刚吃完草料,精神抖擞地张着大眼,好奇地跟她对视。

    苏敏官迅速扒拉下骆驼身上的杂七杂八,只留缰绳和毡布。骆驼背上的毛被压了一天,蔫蔫地朝一边歪着,还挺通顺,好像用梳子拢过。

    林玉婵有点迟疑:“这行吗……”

    说话间,被他一把捞上骆驼背,放在双峰之间,右手抓起一条软鞭。

    孤儿院闹时疫、民众打砸、酿成危机——起因是天灾,不是人为。她决心进京也不是被谁撺掇的。如果有人整她,不会是在这一步。

    她把那几天的行程抛出脑海。

    然后,靠冯一侃帮忙,为文祥夫人解决家事,进而拜访到文祥——这一步也很正常,全是她自己主观能动,随机应变采取的行动。没有旁人干涉。

    赠送文祥的洋货被太后看到,太后对赠礼之人感兴趣,提出接见——从这一步起,事态脱离她的掌控。

    就说那个洋务代表恭亲王奕,一生也有几起几落,并非始终坐在那领头羊的位置上。

    一开始慈禧的态度很正常,逗她捧她,籍此表示自己对洋务事业的开放心态。

    她回忆当时在圆明园,自己一次次超常发挥,还因着同为禧借题发挥,谈到了女子掌家的敏感话题……

    如果她有什么错,那就是表现太好了。

    林玉婵用餐巾抹嘴,同样表示没空。

    西洋机器早晚越来越普及。她也许是第一个摘桃子的,但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远处钟声敲响十一点。毛顺娘到了午休时间。她伸手招呼另一个师傅顶替,自己解开头巾,洗了手,笑嘻嘻地出来。

    看到一堆人围观,她又吓得进回去。还是不习惯在公众面前露脸。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哗,轮班倒,不用停工!像洋人纱厂一样!”

    机器不吃饭,相当于一个无限劳力。频繁开关还费燃料呢。。

    有人试探着问:“喂,老板娘,你们这制茶叶的机器,是从洋人手里买的?洋人也肯卖?”

    他的官印、护照、支票簿,全都被这人客气地收走。赫德十分确信,如果现在苏敏官把他丢进海里,成为一具无名浮尸,再过十年领事馆都查不到他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软肋。赫德不怕死,但他害怕壮志未酬,害怕默默无闻地消失,害怕那些辛苦打下的地基宏图,被无知的庸人一把毁掉。

    林玉婵当然叫冤,他们就装模作样地恫吓两句,根本不听她解释。

    大清官场效率如此。案情进展太快不行,须得日拱一卒,慢慢的来,才显得刑部有事干。

    有两次,来询问的官差色迷迷地盯着她看,还想动手动脚。被官媒人使个眼色制止了。

    林玉婵想,大概是文祥帮她说了话。

    但文祥也只能帮她到这了。她这案子要想柳暗花明,多半得把裕盛熬死再说。

    “没错,裕盛跟我不对付。我手里也有他的把柄。”李鸿章慢慢吸着水烟,说,“但那时我人微言轻,当时没计较,现在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就算了。就算现在参他又能怎样,太后过生日,大喜的日子,你给她老人家找不痛快?”

    他据理力争:“可是裕盛污蔑你们借洋务而卖国,要扼杀你们所有西化自强的努力……”

    “清者自清。任何人在时局中都有他自己的位置。”李鸿章反正没被直接牵连进来,丝毫不觉危机,反而耐心给洋鬼子上课,“有些位置终究会是我们的。急不得。燥不得。你看到这盆景里的水没有?它自上而下,缓缓流淌,顺应自然规律。你不能强求它逆水而上,这样会打乱很多事……”

    知道赫德性子急,李鸿章故意说话慢条斯理,果然,洋人脸上的耐性慢慢变薄变淡,明显欲言又止。

    李鸿章收回信,开始说闲话:“说到这个洋炮局,鹭宾可曾去过?——没去过也无妨,小得很。我去考察过,厂里用的都是中国式的泥炉、磨、锉、旋等手工具,工匠也都是乡野村夫,只能照猫画虎,造一些最简单的土炮弹。清臣毕竟是军医出身,造军需还是外行……不过我也更是外行,哈哈,不懂……”

    赫德有点莫名其妙,不知李鸿章为何突然聊起别的。不过他作为总理衙门的编外“顾问”,随时有义务聆听中国官员们关于洋务的问题。

    他小心措辞:“都是从零开始。不懂可以慢慢探索。”

    “练兵以制器为先。要是能有个完整的西式铁厂就好了。上海就有现成的好几个,可惜个个都把我拒之门外。”李鸿章叹道,“洋商忌惮我们,不肯出让。要么就狮子大开口——就那个旗记铁厂,要价二十万两银子。呵,他知道这钱能赈济多少灾民、给兵勇装备多少子弹吗?张口就来……谈不拢,算啦,这事急不得……”

    “科尔先生的旗记铁厂我去过,设备齐全,确实值这个价。”赫德忍不住说,“李大人,你的预算是多少?”

    李鸿章笑而不语,把赫德看得心里发燥,半天,他才说:“我哪有什么预算。我的预算都拿去给太后准备生日贺礼了。话说鹭宾,你不妨也准备着点儿,回头我帮你一并送上去,也让两宫太后看看你的忠心。”

    赫德赶紧应了:“谢李大人提点。”

    “我不明白,苏先生,为什么你不肯自己求见李鸿章,他又不是不见白丁……非要装我的随从,万一让他发现了我怎么解释?你又不是通缉犯,那么怕羞……”

    除了接受闻讯,其余的时间也不能闲着。看守的婆子想让她做女工,结果发现她手笨,别人做三件她做一件;想让她洗衣服,又嫌她身量弱,最后找出几个大筐,丢给她。

    “谁要你掏钱。”

    苏敏官一句话把他噎回去。摩挲衣摆下的枪,凛冽而沉默,呼出的气息似刀锋,宛若一幅水彩画中走出的哀兵。

    然后一边一个,去“拉架”,一个捂她的嘴,一个按她的脚!

    这里又不是正式牢房,关的都是没家没业的孤女,她们的清白一文不值。一墙之隔就是刑部,偶尔会有官差老爷付几个钱,进来找找乐子,也是官媒人赚外快的机会。

    箱子里堆着些干药材,干燥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药味徘徊不去。

    忽然,苏敏官胸膛微微起伏,轻轻笑起来。

    她收敛着力气,慢慢帮他把那麻布批单扯掉,发现里面的喇嘛坎肩根本就是挂上去的——他两只手铐在一起,没法真穿。

    林玉婵止不住低声傻笑,没笑几下,耳畔温热,他低下头,和她交颈缠绵。

    驼队下了一个小小的土坡。她全身一飘,被那瞬间的失重感抛了一下。

    咣当。

    林玉婵怒不可遏,便忘了哭,再次用力吮下去,满意地听到一声轻抽气,黑黑的看不清他神色,但至少一定在皱眉。

    大风刮过,木箱和油毡布碰撞,发出啪啪的轻声。

    林玉婵忍不住笑,小声解释:“他们都有经验了。”

    冯一侃接着说:“那个洋炮局总办的太太是您的朋友不是?这朋友交得真值,上来就问我要不要闯京劫狱。倒给我吓一跳……不过洋人那里就不太顺了。报馆不收中国人的投稿,连门都不让我进。我求爷爷告奶奶,把那信留门房,也不知会不会让人当垃圾扔了。总税务司的人也把我往外赶,你相识的那位洋官不在上海,他们说无能为力。”

    林玉婵点点头。本来就是“饱和式救援”,不期望每条线都能接上。

    “那……”

    “阿妹,走!”

    林玉婵惊奇地发现,骆驼竟然是能跑的!

    而且跑得飞快,不亚于小汽车!

    她一瞬间头重脚轻,五脏六腑全都悬空吊了起来,差点被甩下去,惊叫道:“喂,这个你没学过!”

    通州是京杭运河终点,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进出的驼队几十个。一头骆驼脱缰放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小小风波。

    和马不一样,马儿奔跑之时,前双蹄和后双蹄同时着地,坐在上面前后摇晃,好似乘风破浪;而骆驼不一样,左双蹄和右双蹄同时着地,左右摆动,错落有致,好像游乐园的过山车。

    苏敏官凭经验和本能,一发启动,那骆驼就跑出了自己的风格和水平,不听他话了!

    乡间的土路坑坑洼洼。骆驼的大掌如履平地,顷刻间超了两辆马车、一头小毛驴,一个骑马的官差。那骆驼忽然见到一只乌鸦,来了兴致,横冲直撞地追起来。

    林玉婵只能紧紧抓住骆驼背上一撮毛。好在骆驼宽大稳当,只要夹紧了,也不太容易掉下去。

    两人渐渐掌握诀窍,用缰绳抽打骆驼身侧来转弯。

    大清时的华北乡下,饥荒、瘟疫和战乱连绵,很少见到江南一样人烟稠密的村庄。一头发疯的骆驼沿着潮白河古驿道奔跑,沿途只有几个人注意到,喊两声,但那骆驼一阵风似的跑走了,也没人追得上。

    入冬的华北大地凛冽萧索,两侧的田地毛躁荒芜,野猫野狗在路边扎堆,孤坟枯井点缀着低矮的山丘古道。苍白的夕阳把那个奔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这不是个太光彩的办法,说出来多少难以启齿,因此当时冯一侃替她传话时,林玉婵并没有对冯一侃明言,而是扭扭捏捏地写了个小条子,托他带给苏敏官。

    以苏敏官的反应能力,应当能意会。

    可是阴差阳错,冯一侃到达上海之时,苏敏官已经启程来津。这一句小小的暗示,就这么跟他错过了。

    林玉婵忍不住想,要是他知晓了这个剑走偏锋的办法,会不会后悔白花十万两?

    苏敏官用手捋一捋客房的门窗桌椅,对卫生状况还算满意。又让小厮搬来柴炭,燃起壁炉,一室升温。

    林玉婵踩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从后面抱住他,默默掉眼泪。

    林玉婵越听越烦躁,一时间好像有点灵魂出窍,飘在这小小牢院的上方,冷漠地看着宝良下跪的画面定格,看着他一张嘴开合,样的表情。

    维克多不敢真惹老太太生气,只好躬身相送,然后优雅一转身:“林小姐……”

    所以,便宜坊需要发展自己的独特优势,要让有钱客人们舍得为这个优势付钱。

    “喂,别乱动。”

    解开麻绳,掀开油毡布,搬下一个个箱子麻袋……

    忽然,一个驼伕惊讶地叫了一声。本来该是个半空的箱子,他一用力竟然没拉动!

    一头骆驼负重四百斤,背上多两个人的重量,对它来说根本小意思。

    可是对人来说就很不一样了。

    驼伕一愣神的工夫,箱子盖突然掀开,驼伕只见一道灰影窜出,紧接着嘴被人捂住,后脑勺微微一痛,软绵绵晕了过去。

    “糊灯笼会不会?一天五十件,做不完别吃饭!”

    没过几天,林玉婵这个“打外国官司”的“壮举”,也润物无声地在商界传开了。

    “嗐,”冯一侃忽然叹口气,“你家苏老弟太麻利,我到上海义兴的时候,他刚登船走……”

    林玉婵心里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写给苏敏官的那两个字,看来是被冯一侃直接送到了义兴,跟他擦身而过……

    林玉婵吃上两个月来的头一顿肉——不是汤里漂的油点荤腥,不是用来提味的内脏下水,而是一整只新宰的鸡!

    还是米其林三星间谍做的!

    炖在浓郁的汤里,鲜白的肉,酥烂的骨,嫩得入口即化。

    她再也顾不得形象,连皮带骨狼吞虎咽,明明肚子胀得难受,还是舍不得放过一口。

    林玉婵越听越烦躁,一时间好像有点灵魂出窍,飘在这小小牢院的上方,冷漠地看着宝良下跪的画面定格,看着他一张嘴开合,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仿佛一根细细的火线穿过她四肢百骸。她一瞬间又有暴力冲动。

    有人要把事闹大!

    宝良听她这么一问,面露难色,警惕地看看周围,然后压下帽檐,悄声说:“恭亲王揽权纳贿,徇私骄盈,目无君上,我阿玛被几个翰林院的人说动,想试着通过这件案子,把那鬼子六给参倒……”

    “……洋务派的滑铁卢?——中国官场内讧,与外国洋行交好竟被用作攻击手段……”

    洋人还算给面子。林玉婵偷送去报馆的爆料求救信,不知为何被改头换面,以一个自由记者的名义,掐头去尾登了一小段,看得出修改嫁接的痕迹。

    内容么,基本上忽略了她的倒霉冤情,而聚焦在了更加宏观的层面——顽固派和洋务派的明争暗斗上。

    林玉婵忍不住放声大叫。

    等到天擦黑,路边人渐渐多起来,有了地摊和茶铺、栈房和货仓。天津口音的客商风风火火地来去,驴车独轮车堵成一团。

    骑着骆驼太拉风。苏敏官叫停了骆驼,跳下来,又把林玉婵接了下来,拍拍那骆驼脑袋。

    骆驼识路,自觉向后转,扬着小船一般的蹄子撒欢奔走。

    林玉婵还没站稳腿脚,蓦地有人赶到身边,粗声说话:“喂,老大,怎么去了一天才回来?喏,你的枪。”

    小棚子是租给往来客商船户,用来打尖休息的,里头不太干净,但有锅有灶,算个自助民宿。

    洪春魁打招呼就正常多了,言简意赅:“林姑娘,瘦了。吃苦了?多吃点。这里安全,好好休整几日。”

    天津就这么一家涉外旅馆,不仅是洋人开会办公之所,许多官员下榻、华洋磋商、乃至条约签订,都选在此处。小厮侍从都训练得口风严谨,深谙西式服务精神,不该问的一概不问,倒是个藏身跑路的最佳去处。

    这一个月来,苏敏官津沪两地来回跑,对天津港熟悉得如数家珍,知道去哪儿最安全。

    林玉婵还沉浸在难以言说的愧疚感中,浑浑噩噩的,被苏敏官又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让人准备客房和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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