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婵咬牙提拉手臂。拉伤的筋肉一阵剧痛。拉不动。

    “再来!”

    苏敏官两只手活动范围有限, 也无法用全力。他不甘心地抬头看。

    林玉婵跪在棱棱的瓦片和石子上,不顾生疼的膝盖,提气用力——

    “对不起……”

    永定门外, 进京贺寿的驼队一眼望不到尾。苏敏官倚着一棵大柳树,一边分心观察骆驼, 一边注视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西人之科技尽入大清彀中, 是太后生辰最好的贺礼。一时间谀词如潮, 仿佛大清明日就能复兴祖业,震慑外夷,重新回到世界的中心。

    赫德忽然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个念头,狐疑地道:“你、你不会真是个通缉犯?我、我会报知——”

    苏敏官微笑:“那您最好提前打好解释的草稿, 为什么会雇一个通缉犯做您的贴身随从……”

    赫德冷笑:“海关又不执法。你慌什么。”

    这个神秘的中国行商似乎有着天生的亲和力,即便明知对方是在绑架自己、以牟私利,赫德也不由对他产生些微共情,生出一些英雄惜英雄的微妙善意。

    “你也听到了。李鸿章什么都不肯保证。漂亮话倒是说了一堆。”赫德说, “这不奇怪。参倒裕盛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从道德和情感上他都是油盐不进, 我尽力了……”

    “不。李鸿章已经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全程窃听对话的苏敏官立刻反驳,“可惜你没收到那个暗示……他于是没坚持。”

    赫德惊讶,想了半天, 才道:“难道是那个铁厂?——不,李鸿章知道的, 我不可能帮他。海关不是摇钱树,今年的财务年已经结束了, 所有结余税款都已早早划分了用途——主要是战争赔款和军需。倘若无端挪用,会引发一系列无法预料的后果……”

    苏敏官微微冷笑,着看他。

    赫德莫名心头一颤,才想起来, 自己面前的中国人不是什么华夷友好榜样,只是个不择手段的绑架犯。这几天的友好相处,并没有让他放松手里的枪。

    “婚书拿出来!我知道就在这院子里!你们不是最讲礼数吗!洞房合卺的时候婚书怎么可能不在!”

    她用枪顶着宝良脑门,左手抄起预备着“洞房花烛”的几盏花灯,哗啦一声,灯油泼得满床都是。再找个火镰一擦——

    几个兵马司捕盗倒拿他没办法,把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只搜出个荷包,有点意外。

    大家把里头的钱分了,皱着眉头互相商议:“李大人正忙。先找个地方押起来再说。”

    于是按照惯常的手段,把他辫子上栓根绳,像牵狗一样牵着。又觉得这人身形矫健,不是那等孱弱愚民。因着洋务之便,淮军进口了一批英式手铐,今天正好开个张。

    “快走!”

    赫德昂然道:“信不信由你。如果要挤出二十万两富余银子,至少要等到明年年中……而且就算海关有这个钱,我也不会拿它来填补到自己的私事里去。这是我从接手粤海关开始就制定的原则。不是我不关心林小姐——这么说,就算被陷害下狱的是我自己,我也不会动用海关款项来脱身。这是我的底线,抱歉,你现在可以开枪了。”

    他举起手,眉骨压得低低,威严的面色下,残余着理想主义者的风发意气。

    出乎意料,绑架犯并没有大发雷霆。

    “谁要你掏钱。”

    苏敏官一句话把他噎回去。摩挲衣摆下的枪,凛冽而沉默,呼出的气息似刀锋,宛若一幅水彩画中走出的哀兵。

    然后一边一个,去“拉架”,一个捂她的嘴,“多谢教训。”苏敏官面不改色,催促,“现在下令。”

    说完,有意无意朝赫德的办公桌瞟一眼,在那摞得整整齐齐的一堆书本中,伸手抄走几本牛皮笔记,一心二用地翻了翻。

    赫德勃然变色。他怎么知道……

    林玉婵越听越烦躁,一时间好像有点灵魂出窍,飘在这小小牢院的上方,冷漠地看着宝良下跪的画面定格,看着他一张嘴开合,做出各中各样的表情。

    维克多不敢真惹老太太生气,只好躬身相送,然后优雅一转身:“林小姐……”

    所以,便宜坊需要发展自己的独特优势,要让有钱客人们舍得为这个优势付钱。

    林玉婵用餐巾抹嘴,同样表示没空。

    西洋机器早晚越来越普及。她也许是第一个摘桃子的,但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

    远处钟声敲响十一点。毛顺娘到了午休时间。她伸手招呼另一个师傅顶替,自己解开头巾,洗了手,笑嘻嘻地出来。

    看到一堆人围观,她又吓得进回去。还是不习惯在公众面前露脸。

    几乎是同一时刻,几个兵马司捕盗提着火`枪冲进院子:“抓反贼!”

    宝良趴在地上,肚腹下一滩血,虚弱地叫:“救命……”

    轰!

    “反贼”两个字再不敢瞎说,唯恐再被谣传成捻匪。太后过寿的大喜日子,自己的辖区闹出“捻匪”,岂不是要命!

    于是“反贼”变成了“小贼”。那捕盗顿了顿,也许是觉得“小贼”咖位不够,又加一句:“他们就是纵火犯!”

    水龙局的兵勇带着水龙迎面而来,听闻命令,丢下水龙拔出棍。

    两人唯有疾奔。好在北京的路横平竖直,拐来拐去没有迷失方向,始终能找到朝南的路。

    林玉婵喘气困难,呼吸里带了血腥味。两个月没走出小院子,骤然甩开肺活量狂奔,爆发力用尽以后,开始腿软。

    “阿妹,这边!”

    左近一道六尺窄胡同。胡同两侧都是民宅后门,路面堆满了越冬的煤炭,难以走人。苏敏官轻轻一扯,两人闪身进去,越过几辆板车。苏敏官回头一推,板车上堆的煤球塌方,哗啦啦滚落地,滚出一地煤灰。

    兵马司捕盗齐齐涌进,踩着煤球滑旱冰,歪七扭八地向前冲刺:“这里!”

    扑街!比土镣铐结实得多,鬼佬真是很会造东西。

    街上被捕的倒霉鬼不止他一人。因着太后寿辰,四九城统统清场。有那违规摆摊的、手痒捉鸽子的、聚众赌博的、家门口没挂红纸的……都被推推搡搡的拉出来,辫子栓在一起示众,成为不敬天家的反面典型。

    他花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费尽千辛万苦捞出的人,平地长翅膀,飞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他轻轻叹口气,抬头看路。

    走没多久,路被堵上了。

    惊慌的百姓四处乱跑,叫着:“走水啦!快救火呀——”

    胡同里一个小四合院,里面正冒着火光,热气窜出胡同口,把他激得全身一颤。

    京城本就天干,又赶上深秋干燥时节,四合院里的屋子都是砖木结构,那火苗吞吞吐吐,奋力爬墙,大有火烧连城之势。

    有人试探着问:“喂,老板娘,你们这制茶叶的机器,是从洋人手里买的?洋人也肯卖?”

    每个人都有软肋。赫德不怕死,但他害怕壮志未酬,害怕默默无闻地消失,害怕那些辛苦打下的地基宏图,被无知的庸人一把毁掉。

    林玉婵当然叫冤,他们就装模作样地恫吓两句,根本不听她解释。

    “练兵以制器为先。要是能有个完整的西式铁厂就好了。上海就有现成的好几个,可惜个个都把我拒之门外。”李鸿章叹道,“洋商忌惮我们,不肯出让。要么就狮子大开口——就那个旗记铁厂,要价二十万两银子。呵,他知道这钱能赈济多少灾民、给兵勇装备多少子弹吗?张口就来……谈不拢,算啦,这事急不得……”

    “科尔先生的旗记铁厂我去过,设备齐全,确实值这个价。”赫德忍不住说,“李大人,你的预算是多少?”

    李鸿章笑而不语,把赫德看得心里发燥,半天,他才说:“我哪有什么预算。我的预算都拿去给太后准备生日贺礼了。话说鹭宾,你不妨也准备着点儿,回头我帮你一并送上去,也让两宫太后看看你的忠心。”

    赫德赶紧应了:“谢李大人提点。”

    “我不明白,苏先生,为什么你不肯自己求见李鸿章,他又不是不见白丁……非要装我的随从,万一让他发现了我怎么解释?你又不是通缉犯,那么怕羞……”

    除了接受闻讯,其余的时间也不能闲着。看守的婆子想让她做女工,结果发现她手笨,别人做三件她做一件;想让她洗衣服,又嫌她身量弱,最后找出几个大筐,丢给她。

    “糊灯笼会不会?一天五十件,做不完别吃饭!”

    没过几天,林玉婵这个“打外国官司”的“壮举”,也润物无声地在商界传开了。

    宝良听她这么一问,面露难色,警惕地看看周围,然后压下帽檐,悄声说:“恭亲王揽权纳贿,徇私骄盈,目无君上,我阿玛被几个翰林院的人说动,想试着通过这件案子,把那鬼子六给参倒……”

    “……洋务派的滑铁卢?——中国官场内讧,与外国洋行交好竟被用作攻击手段……”

    洋人还算给面子。林玉婵偷送去报馆的爆料求救信,不知为何被改头换面,以一个自由记者的名义,掐头去尾登了一小段,看得出修改嫁接的痕迹。

    内容么,基本上忽略了她的倒霉冤情,而聚焦在了更加宏观的层面——顽固派和洋务派的明争暗斗上。

    原本这中中国官员内斗的消息,洋人报馆是不太在意的。但此事又莫名其妙牵涉到外国洋行——当然不会给洋行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洋人平的白躺枪,那记者还是可劲儿嘲讽了两句,那辛辣的语气似曾相识,神似退隐江湖已久的.班内特。

    林玉婵看到一个半人高的大箱子敞着口。她跨过一团骆驼粪走近。忽然,两只修长的、铐在一起的手伸出箱子,一把将她拖了进去。

    搭的一声,箱盖扣上。眼前漆黑。身边有人轻轻喘息。

    就说那个洋务代表恭亲王奕,一生也有几起几落,并非始终坐在那领头羊的位置上。

    冯一侃在一周之内跑了半个中国,紧赶慢赶回到他的宝贝茶馆,气还没喘匀,正撞上苏敏官带了几个人,把茶馆里那点造反家当扫荡干净,一人身上两把刀!

    “姐姐,我和康普顿先生又叹口气,给她递过一沓信纸。

    只是偶尔的一瞬间,他的眼神突然肃穆起来,好像下了什么很大的天决心。

    终于回到天津港。苏敏官令赫德下车,引他进入一个破破烂烂的茶馆。他和茶馆里的人交接了几句,片刻后转身。

    而且李鸿章能请动联名的诸多官员,非耗费巨大人脉资源做不到。有人不禁疑惑,这点人情用来做什么不好,非要用来翻一把陈芝麻烂谷子,给自己掀出几个喷嚏来,有意思吗?

    几个健壮的婢子跟上来,半拉半拽,把林玉婵往门口的小轿子里塞。

    林玉婵:“等等!”

    一个行人侧目。

    宝良的神色狰狞了一瞬间,朝那行人喝道:“我接我自己媳妇回家,看什么看!”

    他现在有婚书在手,可不算强抢民女,算合法接亲,谁敢有意见?

    刑部的人全都眼瞎耳聋,一点没拦着。林玉婵出了这个门就和他们没关系。

    林玉婵被人推进小轿,掀半个帘,认真看外面景色。

    灰色的墙,土色的路,远处喇嘛庙的白塔金顶。小贩拖长了声音吆喝磨剪子戗菜刀。

    轿子在一个小四合院门口停下。

    林玉婵怀疑地问:“裕大人府上?”

    骆驼把式笑道:“大部分是空的,有几个箱子里有点药材盐布之类。但姑娘你看,我家这货都是捆好了的,要运到通州运河市场去。现在不卖哈。您要买小件,去前门大街,什么都有。”

    林玉婵从身上摸出一块银子,悄悄塞过去:“反正等着也是闲着,我挑点东西玩。”

    她指着油毡布下面露出的一条红配绿花边,故作兴趣地说。

    院子里倒是新打扫过,里外两进,墙面有新漆,地上落叶扫在角落,石砖地上仓促摆着几盆花。

    一个大麻袋,歪七扭八地堆在敞开门的堂屋墙边。看体积,像是自己之前带来的行李盘缠。

    林玉婵屏息而立,过了几秒钟,才平心静气,对宝良道:“既然是裕大人运筹帷幄,救我于水火,我理应前去拜谢。你们不是最讲礼数吗?怎么不带我去见他?我做了你家媳妇,也总得拜见公爹?”

    宝良用食指抹了抹冬帽缝里的汗,笑道:“他……可能还有点生你的气。最好别见。先让他适应适应。”

    林玉婵心想,裕盛出手救她,反倒生她的气?

    她敷衍:“先让我看看行李少没少。”

    说话间,林玉婵已经迈入堂屋,检查自己的行李。

    除了随身银两和铜钱不翼而飞,其他东西倒是一样没少,连个梳子都胡乱丢在布袋里。看来刑部的人知道她没什么油水,抄东西也抄得很马虎。

    宝良凑到她身后,笑问:“喜欢这里吗?”

    他这一个月过得不痛快。父亲裕盛大概是犯了太岁,莫名其妙被李鸿章摆了一道,焦头烂额应付不暇,白头发都多了一大把。他这个做儿子的,原本是回京休假,打算好好放松几个月,此时也不得不床前尽孝,承担起照顾老父的责任。没时间去探望他心爱的姑娘。

    裕盛脾气上来时,随意打骂呵斥,罚跪罚写字,他也得受着。

    但在他心里,希望的小火苗始终未灭。他多日的等待守望终于开花结果。林姑娘获释了!

    当然,他不上朝,其中因由他也弄不清楚,也许就是太后天威难测,谁说得准呢。

    这个金屋藏娇的别院是仓促收拾出来的,虽然不大,里头铺陈了不少珍玩,应该比她在上海那个小破楼要舒服得多。

    他摆着灯烛红纸,美滋滋地看着她拆行李,心想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就算知晓自己案情的真相,估计也闹不动。

    宝良忽然看到林玉婵拿出个漂亮的男式小帽。他眼一亮。

    “马聚源的帽子!给我的?”

    不由分说抢过来,摘下自己头上冬帽,把这新的往脑袋顶一戴——

    林玉婵一瞬间来火,冷冷道:“这帽子是南方人戴的,您怕不合适。”

    宝良是个典型旗人大扁头,把那帽子往脑袋上扣了好几次,果然尖尖的扣不下去。

    京师的官兵用惯了粗大的筒子枪,大概没想到洋枪还能造得这么小巧。她把这枪装在衬丝绒的漆木盒子里,上个锁,让人当成梳妆盒,砸都懒得砸一下。

    鬼佬真是很会造东西。

    宝良如痴似醉,光光的脑门上一头冷汗,突然意识到,林姑娘以前反复说的“不中意”,也许、可能、大概、似乎……是来真的!

    可是他这百里路已经行了九十九,已经把姑娘请到了洞房里,怎么偏偏这时候突然翻脸?

    “你息怒,别冲动,”宝良白着脸说,“婚书你赖不掉。你这是谋杀亲夫,我、我叫人了!”

    苏敏官被几个人推着后背,暗暗蓄力一挣。

    太后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哪能捅娄子。不等“水龙局”赶到,街坊邻居已经自行出动,有的敲锣,有的打水,有的递送桶盆,有的在旁边叫喊鼓劲兼看热闹……

    “是裕盛裕大人别院!”内城旗人多少都沾亲带故,大胆八卦,“平时就是个留客的去处,这两日忽然布置起来了,别是要置外室,哈哈,开门红……”

    “……鸟枪?”

    不知何人脑洞大开,慌乱惊呼:“捻匪打进京啦!”

    自古谣言传得最快。豪宅平地起火本来就可疑。里头又传出枪声……

    北京城并非固若金汤。嘉庆年间就有天理教起事,几十个农民拿着锄头一路打进紫禁城,宫女太监大臣侍卫争相逃跑。当时还是皇子的道光爷挺身而出,一把鸟枪轰死几个反贼,这才扭转局势,以一己之力,将大清朝“皇宫沦陷”的耻辱推迟了八十多年。

    上了年纪的北京人无不记得这惊心动魄的一日。京师承平日久,大家胆子都小。

    “快跑啊……捻匪作乱啦……”

    几个押送的兵马司捕盗也被吓了一跳,不满地嘟囔:“哪里有匪,老子们一路巡逻……啊!”

    被铐住的可疑分子突然暴起,一个当胸肘击,把离他最近的捕盗打倒在三尺之外。紧接着踹倒另外一个,灵巧一蹿,挤进不知所措的街坊群众当中。

    兵马司捕盗趴在地上,啐出一口血,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一根孤零零辫子。

    “X他大爷的,反贼!追!”

    “让开!捉反贼!”

    这一喊不得了。百姓们听到兵马司的人嚷嚷“反贼”,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也不管救火了,拼命朝胡同外头踩踏。

    “果然是捻匪!捻匪打进京了!别管这儿了,快回家关门呀!……”

    噼里啪啦,四合院里的火点燃了胡同里的大枣树,着火的树枝又掉在路边乱停的两轮板车。她手里还挽着宝良的辫子,踉跄好几步才被迫松开,宝良的哀叫声痛苦变了调。

    胡同里一扇门吱呀开了,冲出一个怒发冲冠的旗人老太太,叉腰怒喝:“我的侄女婿是三品亮蓝顶子的参领,谁敢踩我家的煤?”

    兵马司捕盗也都是小人物,免不得叫声“姑爸爸”,道歉请个安。一转眼工夫,两个“小贼”不见了。

    银子是慈禧赠的,十块鲜亮灿烂的大元宝,她拿着嫌烫手,不如交还给百姓。

    骆驼把式眼睛瞪得贼大,掂掂那银子,诚恳道:“姑奶奶眼光真好。”

    他这平平无奇的的绢布,一匹也就一两半银子。这姑娘有钱没处花,一出手就是足重十两银锭,买着玩!

    让他把身上衣服扒下来,沿城墙跑一圈都成啊!

    说着一挥手,叫驼伕:“大头二头!起来干活儿了嘿!”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解开一个骆驼背上的油毡布,给她看箱子里的布。

    林玉婵看了两眼瞧不上,又要看另一个骆驼背上的药材。骆驼把式只好又命令解开一条油毡布,回头去收拾第一个骆驼。挑挑拣拣半天,逐渐没那么殷勤,让她自己看。

    不远处的城门口还乱着,几个步军营官呼哧带喘地跑回来,垂头丧气地报告:“喇嘛不见了……”

    骆驼把式偶尔吆喝几句。骆驼的大掌踩在土道上,驼峰轻柔地颠簸,好像海浪里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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