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屁她拍得毫无心理压力。在这短暂的半个钟头里, 林玉婵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局限。1864年的慈禧,和后来电影电视剧里刻画的那个愚昧恶毒、一手遮天的老太太,其实有很大差别。

    因为不能“偷窥天颜”, 林玉婵只能看到一条缀着金片的裙子边, 以及一双镶满宝石的精工绣鞋。几双男男女女的脚簇拥在她身后。

    极端压力之下,林玉婵脑子转飞快,立刻做出惊讶之色:“他没有吗?应该也送了呀……我知道了,一定是路上丢了。其实他从外洋寄的东西信件, 能有一半平安到就不错。”

    越洋邮政不靠谱,容闳从巴黎寄出的快信就被丢了件。这锅给洋人船员背, 赖不到大清子民身上。

    她这么一解释,理所当然。

    慈禧也就是逗逗她。以前偶尔接见的民间小角色, 稍微诓两句就吓得跪地磕头, 很是滑稽。这个小妇人又不一样, 答话滴水不漏, 慈禧不由得起了考验的心思。

    屏风后面,隐约可见一排黑朝靴。方才吵得不可开交的“顽固派”和“洋务派”, 被慈禧强行休战,请到后头,兄友弟恭地喝茶。

    慈禧喝着花茶,絮絮问几句琐事,然后让她抬头,问:“这些东西, 都是你打沪上带来的?跟我说说,这都怎么用。”

    林玉婵终于看到了太后真容。看得出是精心保养的美人,但她头顶周围的大量黄金珠宝掩盖了本人的气质和颜色。大约是怕生皱纹,她笑的时候很矜持, 嘴角只是小幅度的扯一扯,让人猜不出这笑容到底有几分真心。

    她再看看慈禧手边一堆东西,都觉得十分眼熟。

    每年有大量高端洋货进贡到宫里,都是精挑细选的奢侈品;而林玉婵送给文祥的那些,很多是市场上的平价商品,只图个新鲜,宫里并没有。宫里没有的东西,文祥根本不敢用。太后一过问,他直接全都上交了!

    也真够实诚。

    林玉婵只好再一一介绍一遍。

    镂空的屏风半透明,其实做不到完全隔离男女,只是做个“垂帘听政”的样子。林玉婵清楚地看到,屏风后几个白胡子老头,目光集中在那些洋货上,有的露出明显好奇之色。

    裕盛的脸颊多肉,两腮的肉像布口袋似的沉沉下垂。每当他讲话,喉咙里的气都要在那鼓鼓的两腮间转上几圈,蓄足了力。声音出口的时候,就显得洪亮有力,天然自带威严。

    林玉婵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发炸,忍不住心头一揪。

    太后兴之所至,接见了一个特立独行的民间女商人,不是来跟她聊经济聊政策的,而是纯为满足好奇心,给自己找点乐子。

    但林玉婵心中还是微有不甘。她早上四点钟起床,颠簸了三小时马车,又在秋风里候了一个半钟头,费了许多脑细胞,战战兢兢回话,就为了给慈禧做个点心……

    慈禧笑了,翘着指头,顺水推舟地说:“可不是该死!也怪我身边人没跟你说清楚,我不喜欢那粉儿啊末的,以后少弄这些花头。不知者无罪,你起来。”

    太监宫女全都大大松口气。麻利的宫女跪在地上,一点点把碎瓷收拾干净。

    花衣安总管是第二个明白过来的,咚咚磕两个头,果断背锅:“是,是小的倏忽,没跟苏娘子说清楚。小的罪该万死,请太后责罚。”

    说着朝林玉婵连使眼色。

    她会意,火速去厨房切了另一块蛋糕,配了一整根肉桂,请人端到慈禧面前。

    回来的时候,心跳依旧剧烈,可算领教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这一次,慈禧吃得津津有味,还说:“切几片,给各位大人们分一分,让他们尝尝西洋点心。”

    片刻后,“顽固派”和“洋务派”人手一个小瓷盘,相亲相爱地吃起了姜饼蛋糕。

    裕盛拿着个西洋叉子,吹胡子瞪眼,看那架势,恨不得用叉子自尽。

    她有很多关于洋务运动、关于中国命运的见解,想跟这位同为女人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分享。尽管她知道这不能挽救大清必亡的命运,但哪怕只是能让慈禧日后少干一件傻事,多赦一个有识之士,也是值得的。

    敢这么跟慈禧说话……

    不过,眼下的慈禧政治资历尚浅,稍微有点分量的前朝老臣都能压她一头。

    裕盛的意思,您只是女流之辈,现在让您过问政治,只是权宜之计。国家的方向盘还掌握在我们这些老臣手里,您别太把自己当根葱。

    慈禧眼中只是闪过不悦,并没有反驳。

    她转而跟林玉婵聊闲话:“那个容闳,把店铺转让给你,不介意你是女流?”

    林玉婵想了想,答:“他是开明之士,识人第一看能耐,第二才看身份。他信任我的能力,便放心将商号托付给我,就这么简单。”

    慈禧怡然微笑。

    “那,你一个女子,手底下使唤男人,他们没怨言?”

    林玉婵低头,吐字清晰:“商铺是第一要紧的。男女之分只是细枝末节。我和我手下的男雇员,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要将这个前人留下来的基业发扬光大,不能砸在自己手里。一开始共事,的确有摩擦,但只要他们认识到,我确实能带领大家赚钱、扩张、应付同行竞争……自然疑虑渐消。如今大家都跟我一条心,劲往一块使,铺子自然年年红火。”

    慈禧笑道:“文祥,你搞洋务没多久,倒结识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儿——上次是洋秀才,这次是女商人,下次可别给我带个猴儿来!”

    这句话是开玩笑。有宫女轻声嬉笑。

    林玉婵心想,好么,看来赫德也被带来“御览”过。她还不是头一个。

    慈禧又对林玉婵道:“那我问你,如今市场上还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林玉婵:“……”

    太后这第一道题就不好答。她身边,安总管眼里露出揶揄的笑容。

    明知她来北京本只想拜会文祥夫人,在上海采购的洋货,一股脑都送去了文祥府上,现在手头哪还有存货?

    好在林玉婵还有最后一手准备。微笑应了,从袖里拿出个精致玻璃瓶。

    “还真有。这是民女专门留着孝敬太后的。”

    说完,小心抬眼,看到慈禧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

    “瞧瞧,这是汉人,却也知道礼数。”

    又转头跟文祥抱怨:“你也真是的。人家都说办洋务油水大,就你装穷。”

    文祥忙起身,诚惶诚恐地分辩:“哪有的事!奴才一心为国,国家每一文钱都用在刀刃上!至于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何必那么讲究?”

    慈禧笑道:“我知道!你瞧你这靴子,脚指头都快露出来了,怪膈应人。回头去领一双新的。”

    文祥忙谢恩。她忽然又意识到,女人的诰封虽然没什么大功用,但就像男人的功名一样,有它护体起身后,面有得色,朝旁边那个顽固派裕盛瞟了一眼。

    裕盛冷笑,低头喝茶。

    林玉婵缓缓出口气。

    就演戏呗。一起演。即兴演。她就是个道具。

    “对了。你过来。”慈禧忽然召她近前,“你带来的这罐子东西,我叫宫里会做西菜的厨子看了,无人识得。”

    林玉婵忙接过罐子一看,原来是黑糖蜜(molasses)。

    租界里的西菜馆常用,北京还真没有。

    她答:“这是甜菜制成的糖浆,滋补,多用作烘焙西洋点心。”

    慈禧来了兴致:“能做什么吃食?这儿有个点心房,你做来看看,也让我那些厨子学学。”

    林玉婵能怎么办,赶紧答应,搜刮脑海中的下午茶食谱,说:“给您做个姜饼蛋糕!英文叫gingerbread,是欧洲传统甜食,补血暖胃。”

    关键是简单。不容易失手。和现代许多三十岁的姐姐们一样,她爱美妆,爱美食,以至于后世的很多民间小吃都有着相似的发源故事:“某天慈禧太后偶然吃到……”

    太后兴之所至,接见了一个特立独行的民间女商人,不是来跟她聊经济聊政策的,而是纯为满足好奇心,给自己找点乐子。

    但林玉婵心中还是微有不甘。她早上四点钟起床,颠簸了三小时马车,又在秋风里候了一个半钟头,费了许多脑细胞,战战兢兢回话,就为了给慈禧做个点心……

    她有很多关于洋务运动、关于中国命运的见解,想跟这位同为女人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分享。尽管她知道这不能挽救大清必亡的命运,但哪怕只是能让慈禧日后少干一件傻事,多赦一个有识之士,也是值得的。

    退一万步,哪怕跟她聊聊自己的生意,抱个皇家大腿……

    不止一人对她严厉叮嘱过,太后没问的事,绝对不许瞎提话头。

    她不敢作死。于是她现在只能烤蛋糕。

    圆明园里的“点心房”,名字低调,其实是个高端大气、中西结合的巨大厨房,几大列橱柜,陈列着各中用得着用不着的珍馐调味品。

    唯独没有黑糖蜜。

    林玉婵先洗手,问过厨工,要来白面粉、牛乳、牛油、鸡蛋、蜂蜜、姜、糖、盐……

    宫廷厨房的配置不是盖的,低温慢火恰到好处。蛋糕尚在炉中,已经喷香满屋。

    掐着时间,用厚布缠手,把蛋糕取出,已烤成漂亮的古铜色,蒸腾着牛油的芳香甜美,混合着一点辛香的姜味,闻起来很有节日氛围。

    林玉婵在橱柜里发现了此时少见的肉桂,磨成粉,洒在蛋糕上提味。

    旁边几个厨子全程围观,暗记她的动作步骤。

    最后帮她将蛋糕切开、装进珐琅彩瓷盘,配上进贡的西洋镶蓝宝石银餐具,又为了防风,罩了个丝绸罩子。

    忽而安总管掀帘而入,用力皱了皱鼻子,低声鼓励她:“你很好。太后很久没这么欢喜过。你待会用心伺候在旁,必有好处。”

    林玉婵笑道:“我懂。”

    瞥了一眼。

    什么国家栋梁,脑子没一个民间小妇人好使。有些人到现在还愣着,不知太后为何动怒,又为何转怒为喜,完全没反应过来呢。

    在场众人脸色总算恢复正常。慈禧身后一个内侍立刻提笔记录。三四个人朝林玉婵使眼色。林玉婵赶紧作欢天喜地状,叩头谢恩。

    虽然就是个虚名儿,朝廷又不给派活儿干。郜德文是四品,照样每天闲在家里,上个英文课还得避人耳目。

    后头那些品蛋糕的老夫子们可有点不高兴。过去乾隆爷巡幸江南,兴之所至,随口给无数小人物赏了顶戴,导致江南地方至今“世家”成灾。虽然不太合适,但毕竟是真龙天子,大家就不多说;如今这太后也有样学样,随便封百姓,这是学乾隆爷呢?

    还是个寡妇,多晦气!——不过态度万万不能表露出来,谁让当今太后也是寡妇,跟她同命相连,自己可不能上赶着撞枪口。

    ……算了。反正封的是民女,又不是官。不跟他们抢活干。也就忍了。

    五分钟之内,林玉婵从“死罪”漂移到“九品孺人“,小心脏有点受不了,好像被丢进发疯的过山车。

    文祥刷太后好感,我得赏钱,咱们双赢嘛。

    眼看蛋糕被小太监端走,她忙跟过去。

    慈禧已经等着了,闻到香味,一脸期待之色。

    丝罩揭开,戴着护甲的手指将要触到盘边,忽然,慈禧目光一顿,脸色转阴,叫道:“大胆!”

    说毕猛地一推,啪的将盘子打翻在地,瓷片乱溅,冒香气的蛋糕骨碌碌滚到一边!

    “还有那个容闳,”慈禧说,“我见过相片,确是一表人才……”

    后头裕盛终于听不下去,含着一口咽不下去的蛋糕,站起来叫道:“太后!奴才早就进谏过,容闳出身微末,不习诗书,不堪大用。机器厂之事为益甚微,不值得您老人家费时思虑。毕竟现在只是两宫听政,您要考虑到皇上亲政之后的……”

    裕盛的脸颊多肉,两腮的肉像布口袋似的沉沉下垂。每当他讲话,喉咙里的气都要在那鼓鼓的两腮间转上几圈,蓄足了力。声音出口的时候,就显得洪亮有力,天然自带威严。

    林玉婵被他的声音震得耳朵发炸,忍不住心头一揪。

    敢这么跟慈禧说话……

    不过,眼下的慈禧政治资历尚浅,稍微有点分量的前朝老臣都能压她一头。

    裕盛的意思,您只是女流之辈,现在让您过问政治,只是权宜之计。国家的方向盘还掌握在我们这些老臣手里,您别太把自己当根葱。

    慈禧眼中只是闪过不悦,并没有反驳。

    她转而跟林玉婵聊闲话:“那个容闳,把店铺转让给你,不介意你是女流?”

    林玉婵想了想,答:“他是开明之士,识人第一看能耐,第二才看身份。他信任我的能力,便放心将商号托付给我,就这么简单。”

    慈禧怡然微笑。

    “那,你一个女子,手底下使唤男人,他们没怨言?”

    林玉婵低头,吐字清晰:“商铺是第一要紧的。男女之分只是细枝末节。我和我手下的男雇员,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要将这个前人留下来的基业发扬光大,不能砸在自己手里。一开始共事,的确有摩擦,但只要他们认识到,我确实能带领大家赚钱、扩张、应付同行竞争……自然疑虑渐消。如今大家都跟我一条心,劲往一块使,铺子自然年年红火。”

    林玉婵笑道:“我懂。”

    瞥了一眼。

    什么国家栋梁,脑子没一个民间小妇人好使。有些人到现在还愣着,不知太后为何动怒,又为何转怒为喜,完全没反应过来呢。

    在场众人脸色总算恢复正常。慈禧身后一个内侍立刻提笔记录。三四个人朝林玉婵使眼色。林玉婵赶紧作欢天喜地状,叩头谢恩。

    虽然就是个虚名儿,朝廷又不给派活儿干。郜德文是四品,照样每天闲在家里,上个英文课还得避人耳目。

    屏风后,文祥面如土色。那裕盛却斜了眼,嘴角翻出冷笑。

    林玉婵心中划过流星般的念头:不能束手就戮,不能让慈禧开口说“蛋糕上有土”。太后金口玉言,这话一出,就是真理。她跳进中南`海也洗不清。

    慈禧一怔,看看脚底下的碎瓷片,有点明白了。

    不是沙子啊……

    肉桂又是什么玩意儿?

    这小丫头倒是机敏过人,几句话,既保全了太后的面子,又撇清了她自己。难怪入文祥的眼!

    关键是简单。不容易失手。和现代许多三十岁的姐姐们一样,她爱美妆,爱美食,以至于后世的很多民间小吃都有着相似的发源故事:“某天慈禧太后偶然吃到……”

    太后兴之所至,接见了一个特立独行的民间女商人,不是来跟她聊经济聊政策的,而是纯为满足好奇心,给自己找点乐子。

    但林玉婵心中还是微有不甘。她早上四点钟起床,颠簸了三小时马车,又在秋风里候了一个半钟头,费了许多脑细胞,战战兢兢回话,就为了给慈禧做个点心……

    她有很多关于洋务运动、关于中国命运的见解,想跟这位同为女人的帝国最高统治者分享。尽管她知道这不能挽救大清必亡的命运,但哪怕只是能让慈禧日后少干一件傻事,多赦一个有识之士,也是值得的。

    退一万步,哪怕跟她聊聊自己的生意,抱个皇家大腿……

    慈禧笑了,翘着指头,顺水推舟地说:“可不是该死!也怪我身边人没跟你说清楚,我不喜欢那粉儿啊末的,以后少弄这些花头。不知者无罪,你起来。”

    太监宫女全都大大松口气。麻利的宫女跪在地上,一点点把碎瓷收拾干净。

    花衣安总管是第二个明白过来的,咚咚磕两个头,果断背锅:“是,是小的倏忽,没跟苏娘子说清楚。小的罪该万死,请太后责罚。”

    说着朝林玉婵连使眼色。

    她会意,火速去厨房切了另一块蛋糕,配了一整根肉桂,请人端到慈禧面前。

    回来的时候,心跳依旧剧烈,可算领教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这一次,慈禧吃得津津有味,还说:“切几片,给各位大人们分一分,让他们尝尝西洋点心。”

    片刻后,“顽固派”和“洋务派”人手一个小瓷盘,相亲相爱地吃起了姜饼蛋糕。

    裕盛拿着个西洋叉子,吹胡子瞪眼,看那架势,恨不得用叉子自尽。

    慈禧:“味道如何?”

    这题只有唯一一个正确答案。各位老夫子纷纷赞赏:“美味之极。”

    慈禧含笑看一眼林玉婵,忽然伸出戴着长长护甲的手,轻触她的脸蛋。

    “机灵,手巧。今儿算是让我长见识。你既然自己会挣钱,我赏你银子也没意思。封你个做个九品孺人,叫出去有排面儿。”

    她忽然又意识到,女人的诰封虽然没什么大功用,但就像男人的功名一样,有它护体,进衙门不用跪,犯法了官府不能直接抓,得先上奏朝廷,褫夺诰封,然后才能当做平民对待。因此只要是有功名封号在身的,等闲人也不愿轻易惹他。

    单凭这一点,就是给博雅公司上了个杠杠硬的保险,抗风险能力飙升几个数量级!

    太后亲口说出,绝对不会反悔。林玉婵恨不得自己玩的是个模拟游戏,此时立刻按下存盘,然后关机下线,好好乐一晚上。

    不过慈禧还在兴头上,咽下一口蛋糕,忽然又抬头,问:“你说你在上海开的那个商号,叫什么来着?”

    林玉婵心头一震,小声但清晰地回:“博雅商贸有限公司。”

    “哪两个字?”

    “博古通今之博,温文尔雅之雅。”

    “不错。你起的?”

    “容闳先生是商号的创始人。”

    她安抚自己的小心脏:公正进度,没法存盘。你再坚持一会儿。

    “卖这个——西洋黑糖蜜?这个什么花露?”

    “暂时没有。不过太后若有需求,我可以直接去跟洋行谈,拿最好最新的货。”

    “成。以后让你供应。”

    慈禧身边内侍闻言立刻又拿出个小本,运笔如飞。

    林玉婵第一反应:这什么订单,既没数量也没价格,也没有合约条款……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内侍的一个眼色让她明白:答不答应由不得你。细节出去再谈。你就偷乐。

    苏敏官沉着气,认真完成了最后一件待办事项,然后提起包点心,飞奔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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