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屋内的烛焰有些飘忽不定,薛靖七的目光闪烁了下,定了定心神,抬眼注视床边坐着并不能看到她神情的楚中天,一声轻叹,避重就轻地答道,“穆叔叔一家遭到巽的报复,只剩一个五岁的小丫头长安幸存。剑臣断巽一臂,乾、震、离来增援,救下巽,四人布下天门杀阵围困我们。这阵法古怪得很,我们俩差点就栽在里面,还好最后发现其中的奇门遁甲,剑气合璧破了阵。后来,那些杀手背后的宗主现身了,那时我伤得太重,已经不知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宗主厉害得很,我们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总之……那一战九死一生,能活下来都觉得是奇迹,不知道他们为何没有杀了我们。”说到后面,她模糊其词,将易剑臣走火入魔之事遮掩了过去。</p>

    “等等,我先打断一下,”楚中天短时间内无法消化这么多事情,最关心的还是她有没有什么闪失,“你肩上的剑伤就是那个什么宗主伤的吗?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受其他的伤,有没有好好疗伤……”</p>

    “打住,不要担心啦,除了剑伤,其他的伤也痊愈得差不多了。后来我们带着小长安去拜师书剑门,把她安置好,我也好好地休息了几天,已经无碍了。”薛靖七见到楚中天又要失控开始啰啰嗦嗦唠唠叨叨,哭笑不得,急忙抢着把话说完。</p>

    “那就好……那易剑臣那小子呢?”楚中天忽然觉得自己不该重色轻友,于是干咳几声掩饰尴尬,追问道。</p>

    “他也没事了,最近在山上闭关参悟龙渊剑法呢,一切安好。”薛靖七见到话题已经顺利转移,松了一口气,笑道。</p>

    “嗯,那就好……你刚刚说,那几个杀手背后的宗主现身……难道就是那个当年灭了试剑山庄的,易剑臣的杀父仇人,乾秦?!”楚中天后知后觉惊道。</p>

    “是杀父仇人不错,但,是不是乾秦,现下还不敢断定。之前卓辰不是也说,白云宗似乎并无这几号人物吗?”薛靖七想起在书剑门易剑臣对杨牧成说的话,觉得事情更加复杂,每个人似乎都有多重身份,不敢妄加论断。</p>

    “切,卓辰那小子又不是白云宗的人,哪里能做到对白云宗知根知底。他上次不是也说了吗,或许白云宗有人在暗处训练杀手也不一定,所以,乾秦的嫌疑,可绝对不能因此而排除,这神神秘秘的宗主,失踪多年的白云宗宗主,就是最大的嫌疑。”楚中天摸了下鼻子笑起来。</p>

    “谁知道呢……”薛靖七心情又沉重起来,“暗处有神秘而又高深莫测的宗主、八个身怀绝技的神秘杀手,明处有白云宗和天罗堂,还有潜在暗处的势力不得而知,这江湖,恐怕过不了多久,必将掀起腥风血雨。”</p>

    “啊,前阵子游龙谷抢夺龙渊剑,难道不算腥风血雨吗?你这话说得让我起一身鸡皮疙瘩。”楚中天有模有样地抱起了胳膊,身子一抖。</p>

    经历过锦溪十里一战的薛靖七,心境早已发生变化。八个杀手尚有三个从未露面,以后的拼杀估计也少不了。听易剑臣说,那神秘宗主的功力已经强大到能够徒手抗衡龙渊古剑的剑气,估计只有练成龙渊剑法,配合使用,才能更有胜算一些。七星剑已经出世,就在雁荡山,然而楚盟主却让大家留下来修整,按兵不动,也不知道盟主是怎么做到如此冷静的。等把阿卓安顿好,彻底解决掉郑齐这个大麻烦后,就主动请缨前往雁荡山寻剑。</p>

    薛靖七思忖片刻,并未答话,只是摇了摇头。然而楚中天迟迟未等到她的回应,不由得有些奇怪,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猛然意识到她摇头他根本看不到,差点被自己蠢笑了。</p>

    “没什么……小天你跟我说说阿卓的事吧。”薛靖七笑道。</p>

    楚中天闻言先是叹了一声,而后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尽数道来。</p>

    第二日清晨,郑府,一人正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脚步急促而又踉跄着向外走着,一老仆在路上迎面撞见他,大惊失色。</p>

    “少爷,您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好生在床上歇着养伤,您大清早这是要去哪儿啊!”老仆阿福见到昨夜遇刺重伤的郑齐竟然一脸杀气地要出门,急忙阻拦,要知道这金贵的少爷平日有个小伤小病都能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的,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好生养着,竟然要出门。</p>

    “此仇不报,我郑齐誓不为人!”郑齐说着,心口处又是一阵剧痛,皱着脸急忙按住了伤口,又连连咳嗽起来。</p>

    “少爷,就算要报仇,您也要先把伤养好啊,您这样子出门,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回来阿福没办法对老爷交代啊!”老仆一脸担忧地望着郑齐。</p>

    “呵,如果我现在不去搬救兵,估计那小子去而复返,直接一剑杀了我,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你说,我哪里有闲情雅致躺在床上,嗯?!”郑齐骂道。</p>

    “少爷……”老仆有些发抖,欲言又止,然而却并未闪开。</p>

    郑齐眉毛一竖一把推开老仆,大步流星出了府。</p>

    郑府门前是已经久候多时的马车,郑齐小心翼翼上了马车,对车夫吩咐了地名,车夫坐上了马车马鞭一扬,马车隆隆而去。</p>

    马车驶向扬州城的郊外,与罡气盟呈对角线的,另一头的郊外。</p>

    就这样行了一个多时辰,郑齐让马车在树林外候着,他自己走进去。</p>

    树林深处藏着一个不起眼的宅子,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处人家,大门紧闭,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在郑齐面前的,只有两个铜环。</p>

    郑齐抬起手正欲拉起铜环轻扣,然而手指还未触碰到铜环,大门竟然自己开了,缓缓向内打开,望进去,院落无人。</p>

    “少右兄,你在吗?”郑齐谨慎地踏进门,却并未再往前走,这宅子里处处都是机关,他可不敢任意乱走,只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p>

    宅子里空空荡荡,并无回应。</p>

    郑齐无奈地皱起眉,转身踏出了宅子,而大门就在他身后又自动关上。</p>

    难道江少右今日出门了?</p>

    他不愿白来一趟,便走进了林子的更深处,朝溪水边走去。他记得江少右很喜欢在溪边对弈,说不定他此刻就在那里。</p>

    水声渐响,循声找去,只见山石边溪水清冽湍急,溪岸碎石还留有未融的积雪。向上游望去,山壁上纵横各十九条剑痕,画出天然的棋盘,棋盘上还有一局残棋,黑白子皆为玉石,上等材料,可见主人品位。</p>

    爬上高处,来到棋盘前端详,却并未见到江少右的影子。</p>

    “少右兄?”郑齐环绕四周,沉声喊道。</p>

    “郑兄既然来到这里,陪小弟下盘棋如何?”山林中有声音回应,却依然不见人影。</p>

    “我不怎么会下棋,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求,还请江兄现身见我。”</p>

    “既然有事相求于我,那随便落一子,没什么大碍吧。”</p>

    郑齐蹙起眉头,在旁边的圆盒里抓起一枚拳头大的黑棋子,在棋盘上随意一放。他并不懂棋,平日和江少右都是饮酒作乐,不知为何这次非要难为他陪着下棋。</p>

    棋子一落,磁石般吸了上去,而后棋盘竟忽然动起来,纵横线上的棋子似有了生命般自行运走起来,似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一般,活灵活现展现出棋局的走势。</p>

    郑齐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棋盘,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产生了幻觉,竟然看到这些棋子似兵卒一般自己走了起来。</p>

    白子将他方才放置的黑子围了起来,局势朝白子倒去,黑子忽然失去了吸力,“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摔成碎块,它之前所处的纵横两线交点处忽然飞出一枚暗器,直直飞向郑齐的膻中穴。</p>

    郑齐大惊失色,吓得一个趔趄,眼见暗器要插入自己的胸口,忽然一把黑折扇拂过胸前,暗器软绵绵掉落在地。回过神来,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抬头一看,一身黑色直裰头戴方巾的江少右正笑眯眯摇着折扇看着他,一脸玩味。</p>

    “你小子真是……”郑齐喘着粗气,脸色不佳,很明显方才的惊吓和闪躲又动了伤口。</p>

    “棋局便是人生,每一步该怎么走,都要算好,怎可乱来一气。我这新研究的机关棋局,就是用来对付你们这种活得糊里糊涂,任性胡来之人的。下错了,就该吃点苦头,甚至以命抵命,就像这碎掉的棋子一般。”江少右云淡风轻道。</p>

    郑齐听着耳根子发热,总觉得江少右是在影射他,然而昨夜之事事发突然,江少右不可能知道的。</p>

    “少右兄,我昨夜差点去见阎王老子了,是个飞扬跋扈的江湖客,并不惧怕官府,我想请你出马,替我杀掉他。”说到薛靖七,郑齐就满眼恨意。</p>

    “哈哈哈,飞扬跋扈?有郑兄你飞扬跋扈吗?”江少右轻笑,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p>

    “少右兄又说笑了。”郑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p>

    “敢杀你,还挺有胆识的。叫什么名字,武功如何啊?”江少右笑道。</p>

    江少右一直喜欢这么说话,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郑齐也就忍了,“叫薛靖七,武功……在我之上。”</p>

    江少右闻言却忽然眯起眼来,顿了顿,忽然朗声大笑,“试剑榜首薛靖七?有意思,有意思,这个忙我帮了,我正好也想讨教讨教他的高招。”</p>

    “谢江兄!”郑齐大喜,急忙抱拳行礼。</p>

    “哎,你说说你,人家武功在正道新秀里排行第一,你还好意思说在你之上,当然在你之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好嘛?”江少右说着,站起身,摇着折扇离去。</p>

    “不知江兄打算如何对付这薛姓小子?”郑齐压抑着羞赧之气,跟着江少右,问道。</p>

    “不急,且让我先去见见他,看看他是个什么性情的人,好找出最合适的方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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