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木屋再度“嘭”一声被蛮力甩上的时候,唐枝儿捏着银纹腰坠牌,愣到缓不过神来。

    饶是她不识字,也懂这块银纹腰坠牌的价值。

    看起来就金贵。

    当唐枝儿魂不守舍地回到唐家宅子后,开始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找人打探这块腰坠牌上刻的什么字。

    但唐家妇人大都不识字,她只能找到里正老爷的堂侄儿赵二蛋。

    “二蛋哥,这上头写的是啥啊。”

    赵二蛋瞅了一眼,吐了吐舌,“你从哪儿挖来的丧命玩意儿。这上头写的是八贤王。看起来又是作古的东西,莫不是地里埋的明器?”

    唐枝儿啐了他一口,“什么明器,二蛋哥你再好好瞧瞧,写的当真是八贤王?”

    赵二蛋又仔细凑近看了看,鼻子都快怼上腰牌,这才瓮瓮道,“可不就是哩,就是八贤王。”

    唐枝儿内心涌起狂喜,激动到险些放声尖叫!

    她就知道那雍容尊贵的爷来历不凡,单看他这周身用度服饰,比她见过的最富商贾还要富裕几分。

    赵二蛋见到唐枝儿匆忙小跑离开的背影,大喊,“枝儿姐,你又上哪儿去。”

    唐枝儿欢喜的像是一朝飞上枝头的黄鹂,头也没回,“不要你管!”

    赵二蛋愣了愣,他明明是帮她,怎么感觉反倒像是欠了她。

    ……

    唐枝儿回到唐家变开始连连催促张氏把最好的衣裳袄子都翻找出来,一件一件试。张氏问她,她只一口咬定说要发达富贵了。

    张氏笑着啐她,“好个妮子,还藏藏掩掩起来。上哪儿找富贵去,莫不是碰上什么人了?”

    唐枝儿本就生得漂亮,一睨眼更有一汪春水含在眼底的娇嗔,“娘,回头咱们就是京城的贵人了。咱们能狠狠踩唐春苔一脚,看她还威风的起来不。到时候啊,咱们和她一个天,一个地,她还得舔着脸专门上京城跪下求咱们呢。”

    唐枝儿笑靥如花,一想到能一朝富贵更是喜不自胜。

    张氏也被她的欢喜气氛感染,埋头认真地给她翻找起漂亮衣裳来,“那还等啥。闺女你等着,娘记得妯娌有几套压箱底的陪嫁衣裳,好看的很,娘去给你借来。”

    “快去快去啊娘。”

    唐家宅子都听闻唐枝儿要发达的喜讯,好事妇人牙尖嘴利地一打探消息,舌头一嚼,这讯息就立马不对味起来。

    整个元山村的浣衣妇人都在河边叽叽喳喳,卖弄新得来的消息,大有炫耀“这消息俺知道你们不知道”的优越感。

    “八贤王?当真?”

    “村头那一户当真是八贤王?哎哟乖乖。”

    “八贤王不是当今的八王爷么,那可是烧高香也求不来的大人物啊!”

    “还等啥!俺大侄女刚好及笄,赶紧让她收拾打扮,去试试啊。”

    “那可不是,必须得试试,这可是菩萨把八贤王一道风吹来咱们小地方了,这机会也得抓住。俺也有个远方外甥女,叫她试试去。”

    “要是发达,咱们以后可都是京城八贤王的皇亲国戚啊。听起来就威风!”

    一众浣衣妇人笑呵呵地做着美梦,美到冒泡。

    很快。

    村头第一户木屋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妇人和闺女们包围。甚至还有孤寡半老徐娘专门浓妆艳抹想来撞撞运气。

    万一八贤王好这口呢,年轻妹子是白嫩,她们更是风韵迷人。

    轰轰轰轰轰轰。

    越来越多的妇人和村女赶来,纷纷穿得一个更比一个花枝招展。有的为了展露曼妙身材,甚至连袄子都不裹,直接穿着对襟梨花裙扭过来,冻得一个个鼻涕横流。

    里正老爷也听姨娘和大夫人们嚼舌头,知道这消息,连忙脚不沾地地赶到头一户人家,诚惶诚恐。

    这里头要是当真住着八贤王,那可真让他焦虑到掉眉毛。八贤王究竟是来送福,还是来送丧,他也不得而知。这朝堂大人物如果突然心血来潮要下乡查他这么个小地方的税赋,那可真让他担惊受怕。

    “嘎吱——”

    木屋门开了。

    侍卫惊愕地扫了眼过分热情的村民,眉头紧锁,不知怎么回事。

    突然。

    一众妇人和村女们齐齐下拜,盈盈纳了福,娇俏的声音整齐划一,在空阔的雪地上缭绕震荡开。

    “见过八贤王。”

    侍卫这一惊当真不小。

    出奇响亮的齐喝声,更是惊动了木屋里的慕容拓宇。

    谁把消息传出来了?

    当慕容拓宇披着奢华狐裘,下颌紧绷成一条线,不悦地迈出木屋时,一众村女和妇人眼睛倏地全部放亮!

    有钱!有品位!有气度!

    若说她们之前对传言只有三成信,现在已经信了八成。这么尊贵无双气度雍容的年轻人,必须是京城皇族!

    慕容拓宇蹙起眉头,淡漠地扫了扫人群里的里正老爷。他摆出的黑脸大有一副“眉头一锁,谁也不爱”的居高临下感,正是尊贵大人物独有的睥睨不屑。

    他神情越鄙夷嫌弃,村女们越是内心雀跃激动。这么高冷,绝对是八贤王没跑了!

    唐枝儿努力想要挤到人群前方,却无奈怎么都挤不过热情殷勤的村里姑娘们,气得她直跺脚。八贤王的腰牌明明是她先发现的,怎么让这群小贱人抢了好处。

    里正老爷没见过京城大人物,但他识得侍卫腰间的纹令坠饰,那正是顶尖御前侍卫的正涤。

    噗通!

    里正老爷恭敬拜下,叩首大喊,“参见八贤王!”

    一众妇人跟着拜倒,齐声呐喊,“民女参见八贤王!”

    整个元山村震荡开嘹亮高昂的喝声,响彻大地,震得人脑中嗡嗡直响,方圆好几里都能听见。

    慕容拓宇彻底黑了脸,阴鹜的神情能掐出墨来。

    ……

    青瓦大宅子里。

    唐小苔窝在热炕头上,听着窗外传来的齐声参拜声很是好笑,乐得笑弯了腰。

    “夫君,你听听。”

    慕容承放下书册,早听见了过分热情的呼喊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娘子当真能作践人。”

    唐小苔乐呵地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知道你想赶跑他,夫君,你说我帮你赶跑你八弟,你有什么奖励给我啊。”

    慕容承抬起眼,看了看唐小苔眨眨眼的模样,温言道,“娘子想要什么。”

    唐小苔想了想,认真地想了半天,终于道,“要你答应一件事。”

    慕容承听着有趣,正色道,“什么事。为夫这个人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事。”

    唐小苔道,“这事我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这件事再告诉你。你就当欠我一条答应就行了。”

    慕容承揉了揉她的鬓角,叹了口气。

    当日,不仅元山村,连毗邻的青牛镇亭长也被惊动了。

    亭长亲自下村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请八贤王慕容拓宇移步到江南行宫。邀请队伍长到能绕元山村三整圈。

    原本偏僻逼仄的元山村突然像是脸上贴金一般,一朝繁荣到名气都散播出去。

    江南所有小城都知道了“元山村”这个地方,那是八贤王不顾寒冷也要亲临的村子,定然有可取出众之处!

    里正老爷惊喜到老泪纵横,他经营村子大半辈子都没能让元山村光宗耀祖,这八贤王一来,元山村火了。

    火了啊!

    一众官员都十分意外,为何八贤王放着奢华的行宫不住,偏偏要钻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来。更有人传言,八贤王就是有钻乡下的怪癖,癖好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兴许他就喜欢乡下的清静自在呢。

    很快,江南行宫也被兴师动众改建成土村落的楼阁造型,气得慕容拓宇直跳脚,恨不得破口大骂。

    “到底是哪个贱民透出本王的消息!坏了本王的好事!”

    “本王没有住猪圈的癖好!别再砸那块玉雕飞檐!”

    “本王住在行宫作甚?本王要去……”要去监视北渊王啊。

    然而,慕容拓宇这奉帝令下江南的差事注定要失败告终。他只能郁郁不乐地窝在行宫里,天天瞧着元山村方向,冥思苦想究竟是谁把他的消息透露出去。

    侍卫附耳道,“那天的乡下妹。”

    对!

    慕容拓宇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那乡下妹太过可疑。

    “去,查查那个女人是什么来路。”

    “是,殿下。”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亭长的浩荡队伍离开后元山村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各家妇人也纷纷断了一朝飞上高枝儿变皇亲国戚的念头,窝在各自屋里郁郁寡欢。

    最郁闷的人还是唐枝儿。

    她摸索着刻有“八贤王”阳刻的腰坠牌,一遍又一遍幻想成为京城贵妇的场景,但现在美梦都随着出村的轿撵被击碎。

    她还能进王府吗。

    但她摸索腰坠牌,心中升腾起坚定的主意。只要这块腰牌还在她手上,她就能伺机接近八贤王!得到他的青眼。

    她对着花镜揉了揉青春洋溢的俏脸,眨了眨顾盼生辉的美目,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下一回,下一回她定然要让八贤王一见到她,便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青瓦大宅子前院。

    相比唐枝儿的郁闷,唐小苔可就清闲欢乐多了。

    “豆子,你从这儿滑下去,这叫滑梯。”唐小苔用剩下的生石灰在前院里融了一处冰雪滑梯,蜿蜒的滑梯从门口一路蔓延到前院门外,好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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