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思鹰和宁惜醉走进房间时恰好见到苏不弃手掌起落,利落干脆地把苏瑾琰敲昏过去,兀思鹰瞠目结舌,张着嘴巴半天发不出声音。

    “脑子糊涂,乱说话。”苏不弃言简意赅,面色平静地作出解释。

    宁惜醉瞧了瞧白绮歌脸色,比刚才他离开前明显苍白许多,立刻猜到是苏瑾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无声无息朝宁惜醉摆摆手,直接把白绮歌拉出房间,卢飞渡也紧跟着出来。

    “我说,你不会想去救人吧?”卢飞渡干笑,挑起的嘴角僵硬无比,“昭国现在没有国君,白家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昭国,你就没想过冒冒失失跑去帮遥国太子会是什么下场?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不能考虑周全点儿?”

    卢飞渡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说话难免不太中听,宁惜醉斜斜瞥了一眼,面对白绮歌仍是和颜悦色:“白姑娘是怎么打算的?你想去救太子我不拦你,但是,绝不许你单枪匹马自投罗网。”

    白绮歌转身,无可奈何地看着宁惜醉。

    这男人就好像她肚子里的虫,有什么想法念头不需说出他就能猜到,还不等她计划周全呢,各种反对意见已经丢过来堵死她冒险退路。

    “易宸暄是用毒高手,真想杀苏瑾琰灭口根本不需要派人追击,能存口气逃到这里是早有人为苏瑾琰规划好的。”白绮歌没有继续纠缠于救不救人的事,话题一转,重心移到了苏瑾琰身上。

    宁惜醉眉梢一挑,想了想,还是替她把想说的话补充完整:“假如瑾琰所说都是事实,易宸暄已经控制住包括遥皇和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那么他大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迟迟不肯动手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还没准备好成为胜者,或者说,他在等待着什么。”

    “希望不是我。”

    “也只有白姑娘你了。”

    对视片刻,而后两人齐齐苦笑,都是一样的惆怅深藏。

    其实易宸暄要杀谁再简单不过,在白绮歌看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猎人,带着戏弄心态与猎物周旋并汲取快感;又或者他已经将自己神化,为了保留一点乐趣不肯杀掉在他看来如同蝼蚁的凡人,固执地强迫所有事情都按照他设定的轨迹发展,直到一切如愿收尾。

    以前只觉得易宸暄阴险狡诈,现在却多了一重感受,那人,分明是个疯子、偏执狂,心和灵魂早已扭曲。

    “既然易宸暄在等我这个最后的棋子归位,我总不能让他失望,要阻止他把中州变成人间地狱,大概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白绮歌丝毫不为卢飞渡和宁惜醉的劝说所动,眸子里亮起决然色泽。卢飞渡着急,脸色一黑还想再说,却被白绮歌淡淡打断:“卢将军,并非我不明事理只顾儿女私情,你想想,如果易宸暄真的当了遥国皇帝,他可能放过昭国吗?还有安陵,甚至是漠南五国……他不在乎天下烽烟、遗臭万年,只想着把世间所有都变成他的玩物,他若不死,天下永无宁日。”

    “一个人而已,有这么可怕吗?”卢飞渡嘟嘟囔囔抱怨,不经意间看见宁惜醉看着他露出古怪微笑,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自在,打了个寒战连连后退,“得,管不起你们的事,我去问问主君意思。”

    眼下两国结盟之事已经口头达成但未立契约,安陵主君会不会主动帮白绮歌这个忙,又会不会因为她要救易宸璟的意图影响结盟,这些白绮歌也不知道。

    刚刚平定的局势再度掀起波澜,白绮歌向白敬甫说明了遥国混乱情况,白敬甫一句话也没有说,沧桑面容上刻满疲倦。苏瑾琰在略通医术的兀思鹰照料下很快醒来,更加细致地把事情发生经过和所知内情又叙述了一遍,看白绮歌时仍旧满眼冰冷,似乎对她颇为厌恶,好在白绮歌并不介意,除非必要时尽量不出现在苏瑾琰面前,独自一人关在房里不知想什么。

    第二日傍晚,令所有人惴惴不安的决定终于公布,但只是对几个人,而非全部。

    “遥国我一定要去,人我一定要救,不过诸位可以放心,白绮歌在这里向诸位保证,之后所做一切都将以我个人名义,绝对不会牵连昭国和安陵国。”

    兀思鹰和卢飞渡愣愣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白敬甫一声叹息,仍是沉默着,负手离开。

    所有人中大概只有宁惜醉半点都不意外,并且与其他人完全相反,对白绮歌的决定表示明确支持:“安宁王针对的是白姑娘,白姑娘脱离昭国对昭国百姓而言也是一种保护,反正昭国百姓不会同意为此出兵,是以个人身份还是以一国身份没什么差别。”不等白绮歌表达感激之情,宁惜醉又一脸严肃地拍了拍白绮歌肩膀:“那就这样说好了,白姑娘,我们一起去遥国。”

    “……不是我们,是我自己。”

    “说好的事就不要随便变化,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

    “宁公子是与谁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白绮歌对宁惜醉的无赖行径叹为观止。

    争执中,还是兀思鹰最先提出重要问题:“三小姐独自前往皇宫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安宁王猜到三小姐情深意重会去救太子,必然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三小姐上钩,这么鲁莽闯入不是正着了道吗?无谓的牺牲,没必要,不值得啊!”

    “我怎么敢一个人去?再冲动也要明白深浅才行。”白绮歌摇头,“我并不打算直接去帝都,趁着易宸暄还没有什么动作,我和小叶子会分头行事,尽量发动一叶山庄和乔家寨的江湖兄弟们帮忙联系上战廷。另外我知道宸璟私下也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士兵,人数上与宫内禁军相差无几,只要他们肯冲进皇宫对抗易宸暄的人马,那么我和战廷就有机会救出宸璟他们,再之后的事……等人都救出来后从长计议吧。”

    卢飞渡眨了眨眼,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真是……太大胆了!”

    她是昭国领袖家族的后代啊,是站在城头震慑了四万遥军将士并大笔一挥休掉太子的女人,怎么就有自信能让遥国士兵相信她、追随她呢?即便是相信了,一介女流又怎么能撼动易宸暄根深蒂固的庞大势力,以寥寥无几的人马解宫变之围?

    同样的担忧也出现在兀思鹰心里,皱起眉头看看没事人似的宁惜醉,再看看固执的白绮歌,身份特殊的盟**师一声重重叹息。

    “三小姐,恩师他老人家刚刚失去白将军,你这般……这般冒险行为可有考虑过他老人家感受?退一万步讲,就算恩师允许了,三小姐有把握胜过狡猾的安宁王吗?我们这一大圈人可都吃过他的亏,那人手段多狡猾狠毒我不说三小姐也了解,孤身犯险这种计划,恕兀思鹰直言,我等着实无法理解。”

    除了沉默就是反对意见,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白绮歌低下头不言不语,狠心当那些关心的话不曾听见。

    这是她和易宸暄最后的对决,要么生,要么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结局可能有多惨烈,然而她不会退缩,为了易宸璟也为了自己。走到窗前默默看着宁静天空,心里有些不舍,但总不及对易宸璟的盼念,白绮歌深深呼吸,无声举动让屋子里其他人也安静下来。

    “我和宸璟分开是因为他作为遥国太子的身份,而现在遥国宫变,他已经算不上遥国的代表者,再不关乎两国恩怨。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曾是他妻子,与其选择在安全的地方等待他死讯,我宁愿和他死在一起——这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白绮歌的选择都没有可指责的地方,哪怕是反对最强烈的卢飞渡也无话可说。

    用情至深到这地步,还有什么能阻止她?

    莫不如成全,总好过看那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阴阳永隔,一世成殇。

    只有一个人支持的计划在众人沉默中敲定,许是受不了那样怪异的气氛,白绮歌早早就回到卧房休息,不了解她的人自知没资格劝阻不会来,了解她的人明白阻止不了也不会多费唇舌,是而这一晚异常安静。

    早晨起来时屋外好像有人低声交谈什么,白绮歌穿好衣服打开门,卢飞渡和兀思鹰两个人慌忙站好,生硬笑容勉强挤出。

    “二位有事么?”

    “没……啊,有点儿事。”卢飞渡被兀思鹰用力一捅,脸上笑容愈发扭曲僵硬,“那个……我们主君的意思,愿意出兵帮三小姐去遥国解宫变之围,不过希望三小姐能重新考虑下两国联姻的事……”

    白绮歌笑了笑,不似平常那样温和亲近。

    “没那个必要,人多反而容易误事。对了,之后结盟等事二位不用再找我商量了,从今天起我与白家、昭国再无关系,贵国主君好意白绮歌心领,二位请回。”

    话罢,白绮歌头也不回走回房中,大门冰冷关上。

    兀思鹰和卢飞渡你看我我看你,脸上苦笑无奈如出一辙,尤其是卢飞渡,隐约还带着几分埋怨。

    “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唉。”

    “这是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偏有那看不过去的非要强扭,到最后谁能得好呢?”兀思鹰一声苦笑,展开手中被捏皱的信纸撕成碎片。

    遥都已被封锁,白氏立婚约则出兵相助,不嫁免谈。

    那是自兀思鹰成为安陵**师以来,收到的最为不合常理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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