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军撤离后,昭国很快回复了平静宁和,安陵军大部分将士返回漠南地区,留下的少部分也是规规矩矩秋毫无犯。昭国百姓对卢飞渡手下的安陵士兵十分客气,对花着银子免费送粮食的“善良商人”宁惜醉更是当作亲人一般,才不过半月,或委婉或直接上门要嫁女儿的百姓已经超过两位数。

    面对哭哭啼啼的少女们以及少女双亲,宁惜醉大多是连连道歉,被逼得紧了就说上一句“宁某心有所属恕不能接受其他女子”敷衍应付,于是才刚平静下来的昭国都城又飞速传出一条流言。

    白家三小姐休了遥国太子,不日即将改嫁富商宁老板。

    “不是说不打算再嫁吗?”卢飞渡酸了吧唧一脸哀怨,好像白绮歌不肯接受安陵主君联姻提议是在找借口一样。

    “嫁不嫁你管得着么?你们主君都没急呢,你个太监急什么?”跟在白绮歌身边的叶花晚精神头十足,但凡有人敢质疑白绮歌或是说半句坏话都会遭到小丫头白眼儿和冷嘲热讽,就连伶牙俐齿的玉澈都不及她,卢飞渡一介武将嘴笨自然说不过,一到这时候就只能吹胡子瞪眼睛,要么就是望着兀思鹰求援。

    可惜,兀思鹰从不帮他。

    “主君尊重三小姐意愿,联姻也只是个想法而已,不影响两国结盟。”

    “听见没有?你们主君说了只是个想法,以后再逼问白姐姐嫁不嫁的我就告诉你们主君去!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烦,早说过白姐姐不会嫁别人,趁早死了贼心吧!”

    叶花晚扬着小脑袋气哼哼鸣不平,冷不防被宁惜醉拽住小辫子,叉腰回头,却见宁惜醉朝她淡淡摇头。可以谈嫁不嫁,但是不能提到嫁别人,这是宁惜醉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一旦提到别人,白绮歌必定会想起易宸璟,徒惹伤心。

    果不其然,叶花晚扁着嘴朝白绮歌看去,白绮歌脸上的笑容略淡了一些,似乎有一丝不自然。

    “白姐姐……”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叶花晚如霜打茄子蔫了下去,回想起傅楚离开时叮嘱她照顾好白绮歌一事,心里极不是滋味。

    宁惜醉歪着头想了想,忽地一拍折扇:“今天天气好,叫上玉澈姑娘一起去城外走走吧,再过个把月草木就要枯黄凋萎了,那时可就再欣赏不到昭国最美景色。”

    “甚好,离开昭国这么多年,我也相当怀念泽湖美景,不如一同去散散心。”兀思鹰明白宁惜醉意思,赶忙接口道。

    想要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不再伤感,白绮歌自然也明白宁惜醉心思,努力缓和脸上的不自然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昭国一年中有两个季节最美,一是草长莺飞、新绿正盛的暮春三月,再就是代表着收获的金秋十月。眼下正是十月中旬,泽湖畔稻香飘溢,碧波荡漾,要说散心绝对是不二选择。听说白绮歌要去城外走走,玉澈哼着小曲做了不少点心,宁惜醉也贡献出玉壶美酒,微风轻起时,一行人抛却烦恼,有说有笑出了城门。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轻松了。

    白绮歌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幕,深吸口气,稻香沁入五脏六腑,心头的痛似乎被抚平了一些。

    要她忘记易宸璟是不可能的,便是天神也不能够将一个人的心剜除还让其完完好好活下去,现在的白绮歌不是不痛,她只是明白即便心痛也要微笑,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不会更加伤心。

    “还是昭国的地好,漠南那边一片黄沙,别说种庄稼,就是想找口水喝都不容易。有时候赶上风沙大,出去巡视一圈回来满身砂子,拿出干粮一嚼嘎嘣直响,我们安陵的士兵一个个都练出铁牙了。”羡慕地望着一片丰收田地,卢飞渡又是感慨又是抱怨,像是要做第一个扑进稻田里的人似的,当仁不让地走在一行人最前面。

    “听说漠南边缘都是黄沙覆盖区域,中心地带则四湖相连、绿洲成片,也因此漠南五国才会聚集在那里并逐渐发展强大。安陵若想在漠南驻扎是不是也打算往那边扩张?”

    “是啊,没水就没有一切,沙漠里水比黄金都要珍贵。”兀思鹰点点头肯定白绮歌的推测,丝毫没有隐瞒之意,“前年主君向漠南五国传达过结盟之意,但漠南五国自恃甚高,认为雄踞绿洲地带就能称霸漠南,更是瞧不起我安陵这支新起势力,说什么都不肯为安陵留一席之地。如今倒好,主君才用了些小手段就让漠南五国乱成一团,这不,漠南五国突然出使遥国就为了得到援助。”

    原来漠南五国派使者到遥国不只是为了拉近关系,其中还有安陵这个巨大威胁暗中促使,难怪阮烟罗会与易宸暄同流合污陷害她与安陵国。白绮歌感慨万千,想想又释然——哪片大陆不是战火纷飞不断?强国意图吞并,弱国合纵连横,外有邻邦威胁,内有诸侯割据,总有打不完的仗、理不清的势力纠纷。

    分分合合,因果大势,天道循环。

    才把思绪理清一些,蓦地又被白灏羽一声响亮高喝打断,众人顺着白灏羽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匹高头大马飞速奔来。

    “什么人?把兵器放下!”白灏羽孩子心气上蹿下跳,平时打猎又锻炼出一副好眼力,离老远就看见奔来的白马身上有血迹,隐约还能看见骑马之人手中雪亮兵刃。

    卢飞渡反应最敏捷,立时横身在前,白灏羽话音未落已经先抽出佩剑做出防御姿态,然而马到近前时卢飞渡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惊讶地“咦”了一声,手臂忽地垂下:“这不是……”

    “不弃?怎么是你?”看清驭马的人后,宁惜醉大步向前迎去,惊讶意外丝毫不亚于其他人。

    苏不弃没有急着回答,翻身下马后从马背上又拖下一人,面容竟与他惊人酷似,正是遥军撤退时跟随易宸璟离开的苏瑾琰。

    “找大夫,伤得很重。”

    兀思鹰上前伸手摸了摸苏瑾琰脉门,不由倒吸口凉气:“快找地方放下,他这是毒症发作!”

    救人如救火,白绮歌顾不得询问为什么苏瑾琰会出现在这里,手一挥,直直指向不远处都城大门:“直接进城,附近就有医馆!”

    一行人七手八脚又把苏瑾琰抬上马背,白灏羽一路小跑带道,到医馆时,苏瑾琰竟然有了意识,微微睁开眼睛。见他意识还算清楚,兀思鹰长出口气,转身去向医馆老板寻药,白灏羽和玉澈、叶花晚等则侯在房外探头探脑,止不住地好奇。

    “我在护城河附近发现的他,有人在后面追杀。”苏不弃洗去手上血迹,细长眉毛微微蹙起,“他的功夫应该不至于被伤成这样,大概是先中毒后被追杀所致。”

    背叛易宸暄后苏瑾琰就一直神神秘秘、忽隐忽现,不是在寻找易宸暄踪迹就是明里暗里保护着易宸璟,这时候一身伤跑来会是为了什么?白绮歌不禁担心起易宸璟安全,毕竟,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易宸暄还没有得到应有下场。

    苏不弃小心翼翼为苏瑾琰擦去脸上血污,刚抬起仍在滴血的手臂想要包扎,苏瑾琰忽然紧紧抓住他手腕,一阵急促激烈的咳声后动了动嘴唇,低哑微弱的声音费力挤出:“易宸暄……宫变……殿下有危险……”

    不详猜测得到证实,白绮歌脸色唰地惨白,指甲险些掐进肉里。

    宫变……也就是说,易宸暄又回到了遥国皇宫,遥皇根本没能夺回大权,易宸璟回去不就等同于去送死吗?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这样,她绝对不会让他回去啊!

    “坐下慢慢说。”眼见白绮歌有些站立不稳,宁惜醉忙搬过椅子扶她坐下,抬头朝苏不弃扬了扬下巴,“不弃,你照顾瑾琰,我去问问兀思鹰军师药配好没有。”

    苏不弃点点头,犹豫片刻后把苏瑾琰扶起让他起靠在床头,继续小心擦拭苏瑾琰身上密布的伤口。

    那一句话之后苏瑾琰又喘了许久才稍稍平定胸口翻涌血气,用力吐出口中血沫,眼中流露出不甘神色:“偶大将军也受了伤……姓战的被、被骗出皇宫不知去向,其他人……除了殿下在天牢,其他都关在紫云宫……”

    听苏瑾琰说得仔细,再看他浑身伤口有不少并非新伤,白绮歌心下了然——他一定是摸清状况后独自去救易宸璟了,并且结果很不顺利,既没能救出人还落得中毒发病,无可奈何之下才来到昭国找她,否则以苏瑾琰冷傲性子,决计不会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更不可能开口要求她去救易宸璟。

    颜面也好,自尊也罢,若是为了易宸璟,苏瑾琰从不惧牺牲。

    那么,她呢?

    已经与易宸璟劳燕分飞的她,如今可以为救他不顾一切奔赴遥国吗?

    矛盾神色落入苏瑾琰眼中,与苏不弃酷似的脸庞陡然露出愤怒表情,扑通一声,挥动的手臂将身边药瓶打翻。

    “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你竟要眼睁睁看他死吗?!”

    用尽残力呼出的怒吼声音不大,却生生将白绮歌的心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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