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见有客人来,满脸堆笑的走来:“是是是,客官,勿需您交代,我们自会料理,只是这关外的夜晚稍凉,不需喝些酒来祛袪寒吗?也好入睡啊!”说这话时,她已将来人扫了个遍。虽说这关外的客栈每天都接待过往的商客,其中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可像今晚这样一批这么多人还是较少见的,从他们的衣着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从蒙古来的,而且这之中还有些是蒙古武士¬¬¬¬¬¬——腰间配着蒙古武士特有的佩刀!

    络腮胡子一边上楼一边回头道:“老板娘,我们的饭菜送上来!”

    “是,知道啦!稍后会送上!”说着盯住他身后看,那人背后跟着一个身着灰衣的人,三十过几的样子,体形不似他那般魁梧,却也是挺拔健硕,冷峻的脸始终不曾看过四周,只是径自向前走,一改北方人的粗犷,从他身上散发着江南人的细腻亲切的气息,这又怎么会瞒过见惯形形色色过客的老板——那人虽然跟在络腮胡子身后,可他绝不是什么随从,因为从他的身上隐隐透着某种气势,是那种藏不住的气势!就如……那个人一般。

    “影娘,这些人……”伙计凑上来小声询问道,却叫老板打住。

    “大漠!休要打听!”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隐隐含着怒意,透着不可告知的讯息,“我们长年生活在塞外,过往来客多不胜数,别人的事莫打听,我们只管开店,不问江湖事!”说罢,大步迈开招呼客人去了。

    唤作大漠的伙计望着她走开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不满道:“不问江湖事?什么不问江湖事啊,骗人的!每次有从江南来的商客或江湖浪子,就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还不时的和他们答话,想从他们嘴里打探点儿什么。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相差真是太大了!小时候见到她时是温柔娴淑,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现在……”他边摇头边皱眉,“哎,变了,变化大得可真吓人呐!”一眼看见影娘端着一大盘的手抓羊肉过来了忙跑上去:“哎,影娘!我来帮你!”观察许久,她发现一件事:这些人的脖颈上都有纹身——一个狼头!想来他们必是什么帮派。

    影娘见底下的人都吃起来,就端着饭菜上楼了。敲了三下门,就听见里边传来应声:“进来!”还是那个络腮胡子!进门后,影娘将饭菜放上桌,笑着说道:“二位客官请慢用,不够下边还有!”

    他二人面对面坐下,影娘忙说:“客官住着可还满意?这野栈远离集镇,又久居黄沙之地,设施简陋,还请二位大侠见谅!出门在外的,还请凑和着!”可她却发现那灰衣人只有一条手臂,只有右臂!

    络腮胡子说道:“行了!老板娘,对我们来说有地方落脚已经很不错了!你可以出去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的吃饭。他的脖颈上也有一个狼头!

    正当影娘要走出门的时候,灰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朝她看看,开口道:“站住!”影娘一颤,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不会是专程来的吧?不,不会的,他们是从关外来的,而且,当年的事不可能为外人所知……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从容不迫地笑道:“大侠还有什么吩咐吗?”

    只见他那只手把玩着手中的那双筷子,淡淡的问道:“听老板娘的口音,你是江南人?”

    影娘心中一沉,眨了眨眼睛道:“是!大侠也是江南人?不会和奴家是同乡吧?大侠怎么称呼?”她试探性的调侃道,笑得更加灿烂。

    没想到灰衣人忽然笑道:“哦?那敢问老板娘是何方人士啊?”来塞外十年有余了,虽说身边跟了些老部下,都是从关内跟来的,可是自己的老家是江南平江府(今江苏苏州)从十二岁就跟着宋教主去了西域,入了承天教,算来已是二十六年了!十年前又来了关外,江南,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梦!如今却在这遥远的异域遇着了江南人,正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啊!眼前这个妇人虽说不是故知,但心中依旧有着一分欣喜!

    他没有告诉她他如何称呼!影娘小心的说道:“奴家老家平江府!”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注意着他的脸色。

    “哦?你也是平江府的?”他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转瞬即逝,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向影娘:“那你姓什么?”

    还真是同乡了!呵,她心中也有些高兴,不过听了他的问题,心中的愉悦一扫而光——她姓什么?迎向他探询的目光:“奴家姓赵!生于平江府的赵氏人家!”她只说了娘家的姓氏!

    “赵氏?据在下所知,苏州河旁有一户大户人家,乃是名相赵普之后,家境甚是显赫,不知老板娘可认识?”

    “哈哈哈……大侠你真是抬举我了,像我这样的山野村姑哪儿高攀得起那样的富贵人家!”她爽朗的笑道,就像这塞外的晚风!

    “是吗?可照老板娘的言辞谈吐来看,可不像山野出生的人哪!”他颇有兴致说道。

    “哎呀,奴家的父亲是个教书的先生,自小就叫奴家认字,可终归是穷苦人家,识得几个字又有什么用啊!”

    “恩……”他点点头,心情似乎很好:“敢问老板娘如何称呼?”对面的络腮胡子一惊,停住向嘴里送东西:老大从来还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今儿个是怎么了?

    呵!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奴家贱名赵影,大侠就叫我影娘吧!”她大方的说道,像个大姐似的。

    他点点头:“影娘!”她应了一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道:“影娘,那你知不知道那户赵氏人家?”

    “哦,高门大户嘛,街坊邻居都有谈起的,只不过都是些传闻,谈不上了解,想来那些事儿也不能信多少吧,以讹传讹的,又能剩下多少真的呢?”她笑着挥挥手。

    “据说,那户人家有位小姐芳名赵瑛蕊,二十年前下嫁于当今武林盟主——依泊傲战,这你可知?”他的笑容消失了,脸依旧是那样的冷峻,好像那样的笑不曾出现过一般。

    一下子,她的心好像都结冰了,“依泊傲战”这个名字在心中响了无数回,二十年了却未曾叫出口!是恨还是爱,她已经不清楚了,往事如风,命运的坎坷与造化的弄人使她将一切看得都很淡了,唯独那个让自己险些送命的儿子——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让她如此的想念和牵挂,二十年了,她没尽过一点做娘的义务!只身塞外,留给故人的是已故的“赵瑛蕊”,留给自己的是对江南与血亲的无尽思念和愧疚的“赵影”。原来,“赵影”只是思念与愧疚的代号!天大地大,却只让她瑟缩在这风沙中的避难所中,对于那久违的江南只有无数次的向商客们探寻……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已经沉淀在她心灵的深处,而今他的一句话仿佛一颗丢进的石子,激起了阵阵涟漪!

    “影娘?”看出她在想着什么出神,他叫了一声,冷冷的声音惊得她打了个激灵!

    “啊!哎呀,都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记不清了!何况奴家来塞外都有些年头了……”她连忙整理心绪,心惊胆战地打着圆场,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个个儿夹枪带棒的,怕不是什么善类!

    “影娘——”大漠在楼下撕心裂肺的叫嚷着“影娘——”粗犷豪放的声音充彻整间客栈,甚至有些吵!

    救星哪!心中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她却佯装很不愉快,转向门口,皱着眉扯着嗓门儿应道:“叫什么叫!我又没死,怕我死了没人给你工钱是不是!老娘没那么容易死,放心,你那些个工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楼下都张罗好没,要是出了什么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舒出两口气,再回身,再次绽放出她那爽朗的笑声:“对不住啊大侠,扰了你们的食欲,那伙计就这德行!回头我会好好儿教训他!哦,二位慢用,奴家就不打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他没有开口留她,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有些名堂!一个问题突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她到底是什么人?没想到却问出了声!

    络腮胡子“嗯?”了一声,不解道:“老大今儿个怎么对女人感兴趣了?而且还是个老女人!呵呵呵•••••要不您再忍忍,等到了江南让下边儿的人给您找两个年轻点的……”话未说完就对上了他那张冷得吓人又充满怒气的脸,硬是将下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这忽然让他想起了一个人:菲儿,你怎么样了?

    次日清晨一干人等整装待发,影娘忽然提个包袱来,走到灰衣人身前,诚诚恳恳地笑着说道:“老乡,一路走好,这些干粮路上吃吧!虽不知道你们去向何方,只是,倘若有一天回到江南,记得带我向各位乡亲问好!”她的话是那样的真切,那是出自一位久别家乡的游子的心声,他又怎会不知道!

    络腮胡子看看那包袱刚想上前说什么,却叫灰衣人拦下,他看了看她,忽然轻松地笑道:“那么,谢了!影娘!”接过包袱,快步离去,翻身一跃上了马背,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勒马回身,向影娘喊道:“我叫浪剑!”然后策马,大喝一声绝尘而去,其他人策马急追而去。呵,浪剑!这个名字他自己也好久都没用了,再不用只怕要忘了,想必江湖人也差不多忘了吧!没关系,中原,江南,我回来了!

    一时间,整间客栈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浪剑!他叫浪剑!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影娘在心中盘桓着他的名字,哎,就是想不起来!是真的听过吗?啧,这记性,哎……

    她边摇头边叹气,还一副苦思冥想状。“喂喂喂!我说影娘,你不会舍不得人家走吧?”大漠用胳膊肘捅捅她,打趣道:“哎,人家刚走,喏,骑上马追上一阵子准能追上!呵呵,我这就给你牵马去!”说着就向马厩走去。

    “噢——痛痛啊!影娘!”不曾想刚踏出一步,影娘的手就“温柔”地揪住了他的耳朵:“兔崽子!出息了是吧!拿老娘开涮,不要命了啊?我看你还乱不乱讲!”伸出另一只手要打他。

    大漠一只手抓着她那只揪着自己耳朵的手,一只手护住头,蹲在地上哀求道:“不要啊影娘!我错了!以后我不乱说了!”

    见这样一个大汉蹲在地上又是痛又是求饶的,她又好气又好笑,好容易憋住了,还是不肯撒手,厉声说道:“以后不乱说?哼!哪儿还有以后,你若再敢拿老娘我开涮,看我不打的你屁股开花!”说着终于丢开了手。

    “哇——影娘你也太狠了吧!人家耳朵都要掉了!你看你看!”边说边把耳朵凑向她,见影娘朝她白了一眼便憨憨地一笑:“呵呵呵……至于要把我的屁股打的开花……”调皮的朝她挤挤眼:“影娘你怎么舍得啊?呵呵呵……”

    影娘看了看他红红的耳朵伸手给他轻轻的揉揉,心疼的说道:“活该!”

    他却得了便宜还卖乖:“影娘——你就像我亲娘一样,又怎么舍得把我的屁股打得开花啊!二十年前救了我一命,还把我养这么大,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你!”说着给她捏了捏肩膀。

    “什么亲娘啊!我哪有那么老?哎——指望你养我?大盐都卖馊了!”……

    浪剑……不对!是他!

    虽然过去在依泊山庄的时候,她从不问江湖事,可是待在那样的环境下,想不知道什么都难!对于那个依泊傲战耿耿于怀的“魔教”,她更是如雷贯耳!虽说离开依泊山庄的前十年都隐居在开封,可对于曾经身为天下第一山庄女主人的她来说,似乎留意江湖事已经是一种习惯。因此,虽说隐居,整天却一直关心着武林!对她来说,江湖,只是两个人——丈夫和儿子!丈夫是叱咤风云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儿子是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将来也一定会是个英雄,也必定会是一个纵横江湖、轰动武林的人物!

    浪剑,承天教的督教使!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以慕菲儿为首的承天教,久居西域,座下四大使者:掌教使——狂刀,督教使——浪剑,助教使——荆掣,护教使——洛峰。其中洛峰年纪最小,当年也只有十六岁。荆掣稍大,狂刀与浪剑最长。以下还有八大长老组成的联名会,处理日常教务。

    当年,浪剑奉命前去开封,至于什么事那就不为外人所道,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他杀了嵩山少林掌管达摩堂的清远大师!据说清远大师武艺超群,在同辈僧人中乃是佼佼者,之所以会掌管达摩堂也是因为他精通少林十八般武艺,他本人就是个武痴,醉心武学,对于武学以外的事从不关心。在武学上,尤其是拳法上有相当高的造诣,这一点连主持方丈也自愧不如!而清远大师本人却是个正义之人,虽然少在江湖上走动,可二十五年之前,结识了初出江湖,却又侠名远播的依泊傲战。

    苗疆有个蚀蛊门,以种蛊扬名于江湖,其门人相当嚣张跋扈,弄蛊为乐,荼毒生灵,视人命如草芥!碍于蛊毒,江湖人一时敢怒而不敢反抗。

    终于,清远大师不忍看到世人如此荼毒生灵,走出少林,与依泊傲战结伴,率领八大门派的高手前往苗疆对付蚀蛊门,一时间江湖上的侠义之士豪气冲天,纷纷参战。虽然在那场大战中八大门派损失高手众多,甚至于有些门派在那之后闭门修养,韬光养晦,即便如此也将蚀蛊门灭门!从此,蚀蛊门便成为江湖上流传的往事。

    那一战使得清远大师与依泊傲战名声大震,尤其是依泊傲战,继他成名战之后又一次轰动武林。至于清远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面对名誉丝毫不为之所动,重返少林,晨钟暮鼓。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高僧却在十年前被浪剑所杀!那时她是在开封的,一时间天子脚下杀人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而那之后她就带着年仅十五岁的大漠远走塞外,一味的避开所谓的江湖事。

    伸手轻抚断臂,疼痛早已麻痹了那颗受伤的心,还痛吗?不,不会了,早在她挥剑斩下左臂,毅然回身,那决绝的眼神离开他的视线时,尽管他受伤的地方流出的血像喷泉一样,他都不会再觉得疼了!

    十年前……

    浪剑奉教主慕菲儿的命令前往嵩山少林,希望请清远大师出山,阻止依泊山庄围剿承天教的行动。以清远大师与依泊傲战的交情以及他的江湖地位,那场战争说不定可以化解。

    不是承天教怕他依泊山庄,只是一旦交战,一方面就肯定了江湖上承天教是魔教的传言,这正是中了依泊傲战的诡计,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依泊傲战煽动武林,蛊惑人心,此战一开,又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却不知真相的人要枉送性命!

    武林向来不齿承天教,清远大师又是一向嫉恶如仇,承天教之所以会派他督教使来访,就是要让他务必向清远大师解释清楚,并请大师出山相助,阻止即将开始的所谓的“正邪之战”!

    其实哪有什么邪,一切都是依泊傲战制造出来的!一想到这儿,浪剑就恨得咬牙切齿:要一定说出个什么来,他依泊傲战才是邪!血腥屠杀冷家庄,还让承天教背黑锅!冷家庄之仇不是不报,只是原本承天教与依泊傲战一帮贼匪之间的血仇,却在依泊傲战的挑唆下,一下子变成了什么“正邪之战”,几乎整个中原武林都以承天教为敌!那时,若要斩杀那个奸贼,必定要让众多武林豪侠为之陪葬!再者本该是承天教上门寻仇,可依泊傲战却先栽赃后寻衅,早承天教一步在江湖上把要围剿承天教的事传的沸沸扬扬!

    参与此事的江湖人越来越多,不但有八大门派的仁人义士,更有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高手,牵连之广远远出乎慕菲儿所料,因此,她下了禁杀令,所有教众不得轻举妄动,滥杀无辜,更不得私自寻仇。

    为此事,教中原本游走四方的四大使者尽数归教,其实,慕菲儿就是怕他们会在各方面的刺激下私自向依泊傲战寻仇!自从江湖上有了依泊傲战这号人物,浪剑还从未与他正面交锋,要不是慕菲儿下了禁杀令,他已经身在江南了!

    刚到嵩山脚下就有小僧递来少林的信函,是方丈清闲大师的笔书,说清远大师身在开封。少林知道他要来拜访?正当他觉得怪异之际,又有清远大师的书函递来,约他三日后黄昏,开封城外定安寺相见。

    素闻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其消息灵通之极是天下人所公认的。可少林的消息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灵通了?又为何要相约在开封城外?……

    信笺上的火漆封口却是出自少林,无论相邀者是谁都得去赴约。

    “阿弥陀佛,督教使有礼!贫僧清远!”忽闻此刻佛号高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此人中气十足,内力强劲,是位高手!浪剑不知此行是不是少林高僧清远大师相约,本来警觉性就很高,听得这声更是提高警觉。

    虽是定在原地,但负在身后的手已是重拳在握。全身上下守势尽起,把周身命门守得个滴水不漏!

    即见一袭黄袍纵身跃至身前两丈远处,僧袍在余晖中显得那般祥和。浪剑一时间恍了神:原以为清远大师是个神色呆滞,眼神浑浊,满口佛语的老和尚,谁知他的眼神竟是这般淡定!那种淡定有着一种旷远,豁达,好似将天下都包容在内;虽已年过五十,长年的武学生涯却锻造出他的一身健硕,满袖清风激起另一种清朗与脱俗!

    浪剑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崇敬之情。让他有这种心情的人只有一个——已故的恩师,宋教主!想他浪剑十五岁入承天教,每天都勤于练武,在武学上有着不凡的造诣。英姿年华便已纵横江湖,名动西域中原,位列承天教四大使之一——督教使,为人向来是谨慎之余又添冷静。年纪尚轻便有如此成就,也必定是心高气傲。对于宋教主,他是带着崇敬之情绝对服从,而对于他人总是冷漠置之。如今,面对眼前这位两袖清风的僧人,他的冷漠似乎被抹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亲切。

    “大师有礼!”浪剑略一俯身,向他行了一个礼,他突然有些别扭,他浪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有礼貌了?

    可是,敬重归敬重,他是江湖人,江湖人就该有着江湖人的作风!他眼中的亲切一闪即逝,又回到了往日的镇定与冷酷。

    “前辈就是清远大师?”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清远!”那僧人双手合十,略一颔首。“督教使终于来了,贫僧已经在此恭候多日了!”

    “大师知道在下要来?呵,少林的消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灵通了?”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心中有一些空,也有一丝震撼——似乎自己的行踪早有人掌握!突然有一种中了别人圈套的感觉,行走江湖数十年,早就锻炼出他的警觉,若是有人跟踪,他怎会不知道?况且他的行踪一向由自己随心而定,一路上又甚是小心。

    “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瞒施主,少林早就知道施主要来,贫僧也知道施主此行少林的目的!”清远大师字字有力,敲击在浪剑的心头,让他倍感吃惊,一时间更加确定遭人算计了!

    经验告诉他此时更应镇定,何况此行又不是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多说什么了!敝教教主慕菲儿派浪剑来找大师,请大师出山平息‘正邪之战’,并附教主的亲笔书函一封。江湖人对承天教一向误会颇深,敝教又久居西域,与中原少有往来,世人对敝教不甚了解,江湖上又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妖言惑众,所以世人才会称之为‘魔教’。又有奸人从中作梗,挑起斗争,目前还将许多无辜江湖豪杰卷入其中,声势之大,超出控制范围,如若承天教贸然反击,必定会在武林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牵连无辜。未免众生荼毒,把伤亡降到最低,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他的到来!”说着从胸口的衣襟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清远,“至于具体情况,敝教教主已在信中阐明,还请大师明鉴!”

    清远大师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书函,顿了顿,才伸出手接过,皱了皱眉,才拆开信封。这一系列举动浪剑都看在眼里,一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他根本不信他,更不信承天教!一个心性崇高的出家人,境界与悟性都高出常人的得道高僧,如何会这般?定是什么人在承天教之前让他相信了所谓的“正邪之战”的必要!依泊傲战!纵观江湖,能让清远大师如此艰信承天教是魔教的人,只有他了……

    看完书函,清远大师抬起头,悠悠地说道:“幕教主如此大费周章,让督教使不远千里来到开封,为的只是让贫僧相信书函中的事?”说这话时,他淡定从容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与惋惜——若只是依泊施主的片面之词,他又怎会相信承天教的种种劣迹?就拿冷雪天来说吧,那女娃是冷家庄的遗孤,若不是依泊庄主怜悯她,怕是冷家庄早已无后了!……”

    “哈哈哈哈……”一条青影由远及近,及至落地,一股霸气迎面压来,来人正是依泊傲战!之前的所有疑惑都解开了。

    浪剑怒目而视:“果然是你这贼子!妖言惑众,屠杀冷家庄在前,嫁祸承天教在后,近来意欲挑起武林之争,哼!居然连清誉远播的清远大师也被你戏弄于鼓掌之中!”说着瞥了一眼清远。这一瞥有愤怒,有冷酷,更多的是鄙视,好似在说:一代侠僧也是这般徒有虚名,不辨真伪,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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