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零次。

    有鲜血自小龙女的身上蜿蜒流下,很快就洇成一滩暗红的圆,触目惊心。我顿时忘了自己的伤痛,飞快地爬过去抱住它,替它检查。

    它的白肚皮上有一个洞,热血在扑簌簌往外流。我吓得六神无主,它却很镇定,伸出爪子,替我擦了擦不知不觉中已经挂了满脸的泪。

    我用手捂着它肚子上的伤口,血一直在流,热热的,很快沾满我一手。我眼泪哗哗的,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与愤怒的海洋里,迎着那双冰冷的绿眸,恶狠狠吼叫:“混蛋!我要杀了你!”

    可是面对已经伤得不能反抗的我和小龙女,我这点怒吼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绿眼睛心情愉快地向我挤挤眼,轻佻地问我:“哦?你要杀了我?用你的眼神么?还是用你的抬不起来的胳臂腿?实在不行,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滚去角落里划圈圈诅咒我”

    居然这么看不起我!我怒火中烧,烧得理智全成灰烬,既不考虑自己的伤势,也不打算琢磨战术,小心翼翼把小龙女放在地上,便咬着牙强撑着忍住剧痛,摇摇晃晃站起来,高举着手挥着王八拳向他冲去,此时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抽他的脸,抠他的眼,掐他的喉咙,撕他的嘴,弄死他!

    但我只英勇地跨出去了半步,便被他一枪打穿了肺,悲壮而姿势难看地再次仰天倒了下去。在倒下的瞬间,我的心头一片冰凉绝望,一口热血喷出喉咙,我跟加湿器喷水雾一样兢兢业业地喷出了一片血雾,这血雾范围很广,方圆两米的地面都变成了一片红色。

    而那之前被我丢出的笛子上,也被喷得一片殷红。

    然后,这鲜血的颜色很快就被吸收,笛子恢复了干燥与本来的绛红色。我想,这世上既然存在吸血鬼,多半,也会存在吸血笛子吧。

    吸完鲜血后,这支奇怪的吸血笛子忽然发出一串短促的笛声,简单的旋律里带着一股让人热血沸腾的劲头。我瞪大眼睛,躺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这古怪的笛子在笛声中盘旋着漂起,飞到了我的头顶上方。

    我正在疑心这是那绿眼睛的又一个恶毒的杀招,却发现绿眼睛也是一副看稀奇的样子在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笛子。也许能自己演奏旋律的笛子实在是太少见了,那绿眼睛直到它快飞到屋顶了才反应过来,摊开了手掌,口中朝那笛子喊着:“回!”

    我的心里素质还是不错的,在这种时候还会出于本能地跟绿眼睛捣乱。有样学样,我也向笛子摊开掌心,有气无力地召唤它:“回!”

    那笛子就像是被父母争夺抚养权的小孩子般两头为难难以取舍,在我们的召唤声里犹豫着,一时向我倾斜,一时向绿眼睛倾斜,似乎是拿不定主意要听谁的。

    虽然与绿眼睛唱对台戏,我也摊开了掌心,一副要笛子过来的急切样子。但在我心里,我却对能够获胜这种事情毫不抱希望。良禽择而栖,吸血笛子择人而投,如果我是笛子,我也不会选择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废柴。除非这眼瞎笛子会因为我身上的那几个窟窿,自动把我归类为同类。

    不过出乎我的意料,这笛子真的眼瞎了。也许它真的把我当成了同类,几番摇摆挣扎之后,那笛子仿佛终于打定了主意,向扑向欧巴的花痴粉丝一般,义无反顾地一头朝我掌心扎来。

    这种结果自然令得绿眼睛不爽到了极点,他居然不顾邪魅狷狂的男主风范连骂了一连串粗口,气急败坏直蹿起来,也不搞高人风范的召唤了,整个人腾空而起,大手一挥就亲自动手去抓那笛子。

    但吸血笛子果然不同凡响,它拥有自己的意志,也拥有与这意志相匹配的能力。面对绿眼睛在半空中带着风声抓来的大手,它的笛身忽然轻巧地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在空中各种闪躲,在每当绿眼睛的手指尖即将碰触到笛身的刹那间,就会忽然加速上升或下落,轻轻巧巧地从手掌边沿滑过,空留下绿眼睛颇显呆蠢的掌风与满腔的怒火。

    呃绿眼睛大战吸血笛子,这种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好戏,居然就这么在我眼前上演了!

    这场战斗的精彩之处在于,我可以异常荣幸地围观到一个邪魅狷狂的风一样的男子,是如何在与一支轻飘飘的笛子的战斗中,变身为疯了一样的男子的。

    也可以围观到一支吸血的笛子,是如何在一场力量极不平等,战斗力看似悬殊的战斗中,如何好整以暇地发挥出它不可思议的力量的。

    绿眼睛每每以猛虎扑蝶的架势扑向笛子,而笛子,总是在千钧一发间闪过攻击。它的每一次成功闪避都会伴随一声欢快的鸣叫,那清脆的声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而且功效奇特。不知不觉间,我身上被绿眼睛枪击的伤口居然开始愈合,本我已枯竭的精力体力意志力也全部回到了身上,不知为什么,随着笛声一次次入耳,入心,我慢慢地感到了极度的振奋,在某一个时间点,当笛声再一次在我头顶轻快鸣奏的时候,我居然一个鲤鱼打挺站直了身体,双手一拍,情不自禁向着头顶飞舞的笛子激动而真诚地鼓掌欢呼起来。

    笛子很有教养,在空中朝我微微倾斜,如同绅士优雅地行礼,回应我的掌声。然后在空中姿势优美地做了一个回旋,避开一头撞向它的绿眼睛,稳稳向我飞来。

    我伸手,接住它。

    这一次,掌心与笛子触碰的一瞬,我的心头忽然涌起千层巨浪,我握着笛子,宛若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重逢,仿佛断臂的维纳斯终于接上了她折了千年的胳臂。

    我第一次感到我是完整的,纵然失去了太多的记忆,再也无法回忆曾经的过去,但此刻握着笛子的我,忽然多了一种自信我自信我很弱小,我自信我很小白,我自信我是可以被打残的,但我更绝对自信,我是不可战胜的!

    我是天上地下不可多得的唯一存在!

    虽然,我依旧难逃身体被一枪打出一个洞的命运,但我既然是打不死的小白,重点就不在被打,而在不死!

    握着笛子的我有着莫名的自信,我自信无论绿眼睛是何方神圣,他再也无法夺去我的自愈能力。

    我不再抱怨自己的武力值为零血条再厚也是根废柴,我甚至带着感激的心情尊重自己神奇的愈合能力。我坦然面对刚才还超级可怕的枪口,真心微笑,很有诚意地问他:“喂,要不要再往我脑袋上来一枪爆头?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干的。”

    我清清楚楚看到绿眼睛脸上的沮丧。面对一个肉身不灭精神不毁的敌人,再强大的力量又能摧毁什么呢?

    笛子又在奏乐了,在我听来,如战歌,在绿眼睛听来,如丧乐。他的汗湿透了衣襟,而他的眼里,出现了强烈的愤恨。

    他恨声说:“我早该把这根破笛子撅了,我早该知道跟你沾边儿的东西留着都是祸害。”

    我反问:“你不是祸害?你私闯民宅,意图侵犯几十万随地老太婆,还丧心病狂地把我的小龙女的肚子打了那么大一个洞!你连老太婆和猫咪都下得去手祸害,你还敢说我是祸害?!”

    他绿莹莹的眼睛里射出令我不寒而栗的寒光,我不甘示弱,高举起笛子,准备迎接进攻。但他忽然笑了:“好吧,我认输,我走”

    说完他就转身下楼,一副大势已去的认命样子。

    虽然感到意外,但我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赶紧低头抱起小龙女想踢它疗伤。却不料这家伙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趁我不注意猛然间又蹿了回来,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孟婆,把嘴凑了上去。

    孟婆还没醒,傻乎乎地半张着红唇,也不知道梦里是吃到满汉全席了还是勾到贝克汉姆了,笑得春风满面的。全然不知自己即将遭遇狼吻。

    要动手阻止眼看是来不及了,我不由得懊恼大叫一声“靠”,毫无意义地挥了挥手。谁知那原本被我攥在手心的笛子忽然自己就象子弹一样飞出去,自动瞄准着,冲着那家伙的后脑就是实打实的一记猛击。我只听到好大的“咚”的一声,那家伙身子一歪,居然就此昏死了过去。

    胜利了!虽然我曾经而且依然很菜很小白,但这胜利本身无可置疑!在这一刻,我只能一遍遍地摩挲着飞回我手中的笛子,一遍遍地高喊:“伟大的吸血笛子万岁!”

    笛子被我的热情搞得很不自在,左拧右躲,终于挣脱我的手心,高飞到天花板上。我终于正常了一点,想起绿眼睛会随时醒来,赶紧翻箱倒柜找出阎君送我的从来没机会用上的伏龙索,默念咒语,将绿眼睛捆成了粽子。

    现在,我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坐在晨曦的窗边,守着沉睡的孟婆,抱着包扎妥帖伤势稳定的小龙女,仔细研究我和笛子之间,到底曾有过什么样的不得不想起的往事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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