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魏中书被停职在家以来,这几天来弹劾魏中书的奏折如同漫天雪花一般纷纷扬扬,众人都在纷纷猜测,魏中书很有可能因为这次灾银贪污案而就此下台,只怕以后是北丞相一枝独大了。一时之间,北丞相府门口门庭若市,而一向保持中立的官员们,竟私下也都纷纷向太子示好。要知道魏中书是十一殿下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他一倒台,十一殿下难成大器,此刻再不向作为储君的太子示好,难道还等太子登基了再拿自己开刀吗?

    但出乎众人意料之外,惠帝任命的节度使辛国成亲赴北部受灾地区,实地探访民情,得到的答案却是魏中书的门生中饱私囊,不仅谎报灾情,更是半路将灾银拦截到了自己口袋。节度使当即诛杀了州府,并迅速组织当地富绅人家捐银赈灾。

    而之前所谓的中书府私藏兵器,也是谣言一桩,是魏中书吩咐铁匠在府里打造精良兵器,准备献给大宣禁卫军,以此丰厚禁卫军的武器实力。

    事情查到此处,惠帝又下旨,贪污一案虽和魏中书无直接关系,但因是中书门生,也有教导不当之错,罚魏中书停职三月,俸禄减半,以观后效。

    能掀起整个大宣朝堂风云的贪污案,却被惠帝三言两语一笔带过,整个大都有在议论纷纷。

    岳自忠将今日自己在街头巷尾所闻所见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宣承希,末了摇摇头道:“本是绊倒魏中书的大好机会,可惜太子不会利用。”

    今天一早起来,天空就下起了雨,深秋的雨总是细而绵长,凝聚在梅花那还未绽放的花骨朵上,雨丝渐渐汇聚成雨滴,在承受最后一跟雨丝的时候,终于顺着苞头,滴落下来,却还没滴落到地上的时候,就被寒风吹散了。

    宣承希看着远处烟雨蒙蒙的天空,轻声说道:“不是太子没利用好这机会,而是这一开始就是对方设好的局,一步一步引了太子进来。”

    岳自忠皱眉道:“属下愚钝,还请主子解惑。”

    宣承希笑而不答,反而挑眉看着一直坐在一旁吃干果的岳无愁,那意思是说,你要不给你爹爹解惑,这干果就不要吃了。

    接收到宣承希传递的意思,岳无愁叹了口气,扔掉手里的干果,对着岳自忠说道:“爹爹,让孩儿给您解惑,可好?”

    “你?”岳自忠越发不解。

    而岳无愁已经开始侃侃而谈:“太子两次被刺杀,聂捕头查下来都和七彩门有关,可为何第一次刺杀的尸体安然无恙,而第二次却被毁尸灭迹呢?这显然说明两次刺杀不是同一个人主使的。而殿下带回府里的那具尸体,经霍公子检查后是中了行尸走肉的毒,那问题来了,为何此人到最后才杀太子呢?如果真的是刺杀太子,那目标自然锁定太子,可那日赏花宴的刺杀,看似都针对太子和凝贵妃,可招招不毙命,这怎么看都不似一个杀手该犯的错误。”

    岳自忠回想起那日的情景,确实是这样。

    岳无愁一个屁股坐在案几上,翘着二郎腿,继续说道:“这正是贼喊捉贼。那场赏花宴的杀人,定然是太子安排好的,假意让安排好的杀手来刺杀自己和凝贵妃,但不能真的伤到。结果这一计划被人知晓,反而将计就计,让其中一人中了行尸走肉之毒,想让这刺杀成为真正的刺杀,结果那三小姐跳出来,坏了这事。”

    “那这背后之人是谁?”

    岳无愁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或许是十一殿下,也或许是其他有野心的人。但目前嫌疑最大的是十一殿下,且天沐寺刺杀的案子,确实是他安排杀手去的。而第二次刺杀,太子步下这陷阱,又将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毁灭,创造了很多新的线索和证据,全都是指向魏中书的,十一殿下的处境可谓是危机重重。”

    宣承希一直听着岳无愁说,整个房间里只听到岳无愁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声。

    岳无愁忽然拿起案几上的一块砚台,啪的一声敲在案几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岳自忠被这声音激的一个抖擞,这一看,却发现自己儿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案几上,还将那砚台当作公堂上的案板,脸上还挂着痞子般的笑容,岳自忠当下来气,一个健步上前揪住岳无愁的耳朵,怒道:“好你个小兔崽子,几天没教训你就上房揭瓦,反了天了。主子在这里,你在这得瑟个什么劲,一点该有的礼数也没有!”

    岳无愁捂着耳朵,痛的哇哇

    大叫:“爹!爹!您放放手!痛……”

    “忠叔,无愁自小性子不受拘束,无妨。”宣承希笑着开口替岳无愁求情。

    听宣承希开口了,岳自忠才松开手,“今日看在主子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下次没这么好运气!还不快快说完?”

    岳无愁无奈地揉着耳朵,悻悻地继续说道:“十一殿下也是厉害之人,用了一招就扭转乾坤,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怀疑到了魏中书头上,索性就多制造些相关的案子出来,贪污案,私藏兵器,当所有重大可疑的事情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生性多疑的皇上自然会想到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要除掉魏中书。”

    “这十一殿下平日里只知他暴戾无常,却没想到也是个手段狠辣心机如此之深的人。”岳自忠不得不感叹道,“况且他还是皇上的嫡子,只怕真的成了太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宣承希默不作声,他总觉得这些和夏傲雪脱不了干系,他只知道夏傲雪去找过宣承玮,但具体谈论什么却一无所知,虽然他安排了绿波在夏傲雪身边,但不并为了监视所用,此举非君子所为。

    “这次贪污案真是雷声大,雨点小了。刺杀案皇上也不打算追究了吗?”

    “不。”这次是宣承希开口了,“若是猜的没错,只怕会有十一殿下的心腹出来给天沐寺的刺杀顶罪。”

    宣承希所料不错,下午时分,就有人到了顺天府自首。

    “三小姐这是去哪里?”苏明德跟在夏傲雪身后,递给她一把伞,“下着雨,小姐身子还没好透,小心风寒。”

    “多谢。”绿波接过苏明德手里的伞给夏傲雪撑着,“惜时去躺顺天府。之前天沐寺刺杀案我也曾在现场,刚聂捕头遣人来报,说是凶手已经自首。”

    “哦?”苏明德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我陪你去。”苏明德不由分说的就走在前面,倒让人拒绝不了。

    夏傲雪到顺天府的时候,案子已经开审。坐在上首的是顺天府知府沈从其,聂采青站在公堂之上,而跪在下面之人,一身青衣布衫,身形魁梧有力,不过神情倒是有些憔悴。

    看到夏傲雪来了,聂采青招招手,对她说:“此人今日来自首,对天沐寺刺杀一事供认不讳,你看下背后看去和那日见到的杀手身形可像?”

    夏傲雪细细看过去,确实有七八分相似,“但从背影来看,倒是七八分相似。不过世上背影相似之人大有所在,单凭这个,只怕说服力不强。”

    聂采青点点头,“但他自己承认是主谋,且时间,地点,人物都十分符合,供词也已写好。明日带他去面见圣上,如何处置还需要圣上定夺。你随我来,去证词上画个押。”

    夏傲雪随着聂采青走了几步,好奇心起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之人,正巧他也抬起头来,四目对视下,夏傲雪不由暗暗吃了一惊,竟然是他?

    而那人看向夏傲雪的目光瞬间变得十分阴冷,大家都以为今日之案件告一段落了,谁也没有想到,本是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姿十分敏捷,一个起身转瞬间就到了夏傲雪身后,在众人惊呼出声前,手指扣上了夏傲雪的咽喉。

    “别动,谁动我就马上杀了她!”那男子十分暴戾,和先前俯首认罪态度诚恳判若两人。

    聂采青拔剑而出,剑尖直指着那男子:“樊城,你如今已是罪恶累累,还敢挟持人质,罪加一等。若你束手就擒,我可以为你求情,不必惨遭极刑。”

    眼前这男子,就是魏皇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樊城。

    樊城一只手扣着夏傲雪的咽喉,另一只手拔下头上束发的簪子,那发簪刺破夏傲雪的脖子,雪白的脖子上鲜红的血迹马上应现出来:“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太子早已去阴曹地府报道去了,这天下是谁的还说不定呢!”

    “她不过是丞相府不得宠的庶出三小姐,还受过墨刑,她留在这世上,也只是徒增伤心,你杀了她也好,留着她也罢,随你喜欢,但你别妄想拿她来换你的命!”最后一句,聂采青几乎是暴喝而起,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一道身影已如直线而去,可却无论如何也近不了樊城的身。

    “你到底是谁?”聂采青脸色黑青,如果樊城果真只是魏皇后身边的太监,如何会这幻影移步,避开她所有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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