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堪等到戍时初刻,两人胡乱吃了些干粮食水,虾须翁便道:“月离兄弟,自从前日血诛莲等人闯山之后,岛上布置更加严密了十倍。你身着人族服饰去见宫主怕有些失礼,不如先去老哥哥那儿换件岐妖族的衣服,然后哥哥再带你前去不死宫。”云恪一想也对,两人从地道中爬出,自然是灰头土脸的,这么去不死宫确实不妥。再者阴九虺若见虾须翁背后钢铲,肩头明珠,问起来倒也真难以替他隐瞒,虾须翁在流波山地位虽不如他吹嘘的那么重,但却也是一关键人物,他有把柄落在自己手中,以后若有缓急便不得不替自己出力。便点头笑道:“如此,便有劳虾须兄了。还请前面带路。”

    两人沿僻静小路回到虾须翁那座小小的院落,离柴门尚有数丈,云恪忽然想起那两个被拦腰断为两截的女仆来,心底一动,举步当先向前走去。虾须翁忙道:“月离兄弟且慢!”赶上前去,便想将设在门口的无影锦随手收起,一面笑道:“家里颇有些财宝,属下日夜悬心,生怕有谁来盗走,便设下些陷阱。嘿嘿。。。。。。”

    他久在娲神岛守卫,深知这离火阳毒乃是先天一股纯阳之气,天下间除了这树精“月离”恐怕再也无人能解,‘月离’若死,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陪葬?云恪却似混不在意,向前迈步便走,虾须翁吃了一惊,叫道:“兄弟危险!”心道:完了,本以为这个神神秘秘的“月离”是个道术高手,谁知竟是个莽夫,这下连累自己也要一命呜呼了。哪知“月离”进门之后却似浑然无觉,回头笑道:“哦,对不住,适才小弟一时失神,竟没听到虾须兄的话,这可失礼了。尊兄要说什么?”

    云恪心知若能完全镇服住虾须翁,则必将对自己以后在流波山的行动有莫大裨益,便假意不知门上机关,昂然自入。他此时化神之境的修为虽然委实非同小可,五感六觉无不空灵洞明,但在这暗夜之中,无影锦又无影无形,确实是难以察觉。但云恪既有“前车之鉴”,又如何能着了他道?指尖离火之刃悄悄闪过,早就轻轻易易的将那无影锦斩断。

    虾须翁一愣,心道:难道今天走的急,竟忘记在门上设无影锦了么?不对啊,我清清楚楚记得装好了的,这。。。。。。这是怎么回事?上前一看,这才发觉那根无影锦已然断为两截。虾须翁登时直惊的目瞪口呆,他毫不怀疑这个“月离”举手便能杀了自己,但若说‘月离’能察觉到这静放在门口的无影锦,那打死他也不敢相信。这倒不是虾须翁自大狂妄,实在是这无影锦乃是他虾须一族与生俱来的特异歧妖之术,无质无气,无影无踪。在整个流波山,除了那个天魔和他自己,即便是阴九虺,只要虾须翁不挥动无影锦,她也发现不了。但是这个突然出现的‘月离’,如何能有如此道行?难道他竟然比阴九虺还厉害么!

    虾须翁感觉眼前这个有这人族躯体的离火氏‘月离’是越来越高深莫测了,不由自主的望了云恪一眼,眼神中满满的尽是敬畏之意。心道:先前自己还只道一时不慎才找了他的道,中了离火阳毒那是无可奈何的法子。倘若这个‘月离’欺人太甚,只要使出无影锦偷袭,即便不能杀了他,也可拼个同归于尽。现在想来,幸而自己没有做傻事,当真要是性命相搏的话,无论何种情景,自己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一时后背都被冷汗濡透,心中一阵阵抽搐肃然。忙一溜小跑赶到云恪前面,将房门上的无影锦收回——他化为人形时一共才生成九根三丈长的无影锦,虽然锐利无比,但有半点损伤便立即会湮灭消失,断一根可就少一根,刚才那根一经让他心疼的要哭出来了,房门上这根再被‘月离’弄断,虾须翁可就要吐血了。讪笑道:“月离兄弟,家里就我一个孤老头子,未免。。。。。。未免乱了一些,嘿嘿。。。。。。让你笑话啦。”

    云恪随他走进屋内,见里面桌椅东倒西歪,杯盘碗碟狼藉不堪,灰尘遍地,蛛丝横生,脏乱的如同猪窝一般,便微微皱眉,心道:也亏得这虾须翁搜索了如许多金银珍宝,过得却又如此寒酸破乱,真不知他心中如何想来?

    虾须翁找了把稍微好些的木凳,用袖子使劲抹了抹,谄笑道:“月离兄弟你且在此安坐,老哥哥去烧些水来,也好洗洗尘土。”云恪忙道:“如此麻烦虾须兄,真令小弟惶恐不安。”“月离兄弟,咱们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你再这么客气,老哥哥可就要生气啦。”一溜烟的去了。

    云恪见虾须翁对自己态度陡然间越发恭谨,一口一个‘月离兄弟’叫的着实亲热,心中微感满意,知道适才自己破他无影锦之事已让虾须翁吃惊不小。

    一时间虾须翁伺候云恪沐浴完毕,又找了一套崭新的衣衫给他。歧妖族崇尚红色,以红为尊,故族中大部分歧妖都喜穿红衣。虾须翁给云恪拿来的也是一件紫红长袍,其衣饰与中原也无甚不同,只不过衣衫下摆上绣着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娲大神像而已。笑道:“这是老哥哥数年前托中原刺绣高手做的,只是稍小了一些,又舍不得穿,到如今一遭还没上身呢。既然兄弟来了,便给兄弟穿着吧。”

    云恪道声“多谢。”接过来,用手一摸,便知确是苏州名家绣工的手法,衣料是金陵的云锦,甚是华美。云恪点了点头,随意又抖了一抖,看似无意为之,实则他心思谨慎,真元透出,衣服上便有什么毒药暗器,也给他逼了出去。

    两人又随意闲谈几句,虾须翁便道:“兄弟,一会见到宫主,你可想好怎么说了么?”他既有把柄落在‘月离’手中,又有求于‘月离’,自然越发的巴结讨好,现在直接便叫‘兄弟’,连‘月离’两字都省了。云恪知道虾须翁是担心自己说漏了嘴,将他偷挖水月寒潭的事说出来,笑道:“虾须兄尽管放心,倘若阴宫主问起来,小弟只说是出世之后,偶然间闯入贵府,这才与尊兄相遇便了。”虾须翁甚是满意,忙不迭的连声道谢。

    云恪又道:“虾须兄,咱们深夜冒然造访,阴宫主不会见怪吧?”虾须翁哈哈一笑,道:“兄弟,咱们挑的便是深夜,若是白日里去,恐怕宫主她老人家才要大发雷霆呢。”压低了声音,伏在云恪耳边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宫主与咱们不同,她老人家是越到晚上越精神抖擞,白日里一般都在睡觉呢。”一面说,一面领着云恪往外走去,两人翻过倚天苏门山,过百丈崖。一路上巡守果然比之前越发严密了十倍,即便有虾须翁带路,对牌和口令也是查了一遍又一遍。

    将到亥时时,两人已来至一处绝壁,山风呼啸,波浪翻涌,前面已然无路。虾须翁指远处隔岸一座孤峰说道:“月离兄弟,前面那山便是灭妖峰不死宫了。”云恪抬头看处,只见黑夜里一座山峰迎面扑来,形似下弦之月,如穹如庐。那山峰也不甚高,但四周均是黑沉沉的大海,灭妖峰便似一头凶狂暴烈的海底怪兽,突然间浮出水面,那种四顾茫然,睥睨天下的气势,竟压的云恪一阵阵心虚,诧异道:“虾须兄,咱们一族既以歧妖为名,为何这山峰竟号曰‘灭妖’?那岂不是晦气的很?”

    虾须翁苦笑这摇摇头,说道:“这山峰自来便是这么个名字,据说是女娲大神为了警醒歧妖族,莫要妄图染指中原才命之为灭妖的。细细思来,虽然不甚吉利,但叫了几千几万年,族人们也便都习以为常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铜哨,“嘘——嘘——”五长两短,吹了三遍。

    过了一会儿,一点灯火由远而近,继而崖下又传来一阵舢板划水之声,有人高声叫道:“是三长老吗?您老人家这可有十多天没来,可把小的想坏啦!”一面又喝骂道:“都给老子手脚麻利点,没看见三长老正等着么!”

    虾须翁笑骂道:“猿昂!你这猴儿崽子,除了拍马屁还能干点什么?”又携着云恪手道:“兄弟,咱们一同下去!”云恪笑道:“好!”拉着虾须翁忽然直跃而下。虾须翁吓了一跳,他的意思是两人同时顺着崖壁上的绳索悬坠而下。万没想到这个‘月离’竟忽然间将他拽入山崖。那山崖壁立如刃,怕不有几十丈深,轻功本不是他所擅长,就这么直愣愣的跳将下去,若落到海中还稍好一点,凭自己的修为顶多就狼狈一些,摔一个落汤鸡,但若万一落到舢板上,那可是船毁身死的下场啊!只听的耳边风声呼呼直响,下面猿昂等歧妖也是一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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