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 may 02 15:21:48 cst 2015

    还未等马明生离开,茶庄门内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云苏惯常穿着一身青衣,今天更加素淡。他的发间只插着一根木簪子,这降真香的气味到了他身上,变成了难言的冷冽。

    “马兄打算过门而不入吗?”

    马明生心绪正低落,见了云苏便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赶紧上前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却不说话,而是盯着他的眉眼只是瞧。

    云苏给这哀戚的眼神瞧了半天,大概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无言的一声叹,顺势引着他往里走。

    “难为马兄还肯来祭奠,我替他谢谢你了。”

    “唉!”马明生从来也没见过云苏如此强颜欢笑,想起曾经他与道静这一对师兄弟站在一处,便如芝兰玉树一般。可现在,却是天人永隔。

    他不欲再引起云苏的伤感,尽量让自己语气轻快一些,道:“难为的是你,到了此时此刻与他的情谊也还是不变。你替他说一声也好,他即便是想亲自谢也不能了。”

    纵然是他有心开导,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自己先模糊了视线。马明生停住脚步,不敢想象等下见到道静的棺椁自己能否承受得了。

    云苏沉默了,这一刻,望着灰蒙蒙的天与地,心里的确生出许多凄凉来。自与道静结识,向来知道他天性洒脱,喜好交友。以往总要规劝,可他表面应承其实从来也没听进去过,反倒因此对自己的啰嗦多有抱怨。现在再看看,落难之际,昔日的朋友又在哪里呢?

    想起虚无常出事的那天,自己真不如一剑结果了蒙慕。或者留住道静在东岳养伤也好,把他护送回天台山也好,怎么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凄凉的下场。

    看着他突然出神,马明生试探着转移话题道:“金紫烟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家师命我前来祭拜。”

    “那……”马明生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那你去瞧过了没有?”

    “我正准备去,还未出门便见到了马兄。”云苏虽然无甚哀恸之情,语气却始终低沉沉的。

    他望着迷蒙在水汽中的仙山,怅然道:“昔日金师兄曾教授我与道静灵溪剑法,不想世事变化竟让人如此始料未及。”

    “那帝君那边……”

    云苏知道马明生什么意思,现下所有仙家对道静之死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有人想着来祭奠,更加没人在意他的冤屈。可那又如何?

    他掷地有声的道:“祭奠金师兄是家师之命,陪伴道静最后一程是我与他的兄弟之义!”

    “是是是,你别太激动。”马明生几乎要去捂他的嘴。看现在的情势,玄逸上仙幸存的部众已经成为了南岳神君的眼中钉。可千万不能在这个关头,再引起他的不快,届时茶庄也怕是保不住了。

    “逝者已矣,你再伤心也是无用,不如想想如何替他报仇。”马明生强打起精神来,鼓励云苏道:“我已经得到了吴越的杀伐之权,天下归一,还怕找不出穷奇的所在吗?”

    或许是宽慰得当,或许是云苏坚强,他渐渐平静了下来。

    “南岳神君的用意只怕是让马兄替他缉拿杀害金师兄的凶手,那我不知道是该说一声恭喜,还是说一声辛苦。”

    “都什么时候了。”马明生不满他的态度,低低的道:“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这一脑门子官司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云苏平静了下来,思绪渐渐清晰。

    他一手按着腰际,斜了半边身子挡住后头的两位刑官,低低的道:“我只是奇怪,以南岳之力,再加上天台山仙灵,查明此事并不算难,何以神君要借马兄之手?”

    “啊?”马明生还没有从南岳神君的威压里喘过气来,现在脑子是一团乱,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到云苏如此说,自己也是疑惑了。

    南岳神君都已经摆明了认为自己无能,却为何要把天台山近侧交予自己保卫?

    “这……”他拉着云苏走远了些,也小声的道:“还请云老弟指点一二。”

    “指点不敢当。”云苏想了想,道:“素来听闻金师兄刚正不阿,或许昔日曾与人结怨,而这仇家正混在南岳神君座下!”

    马明生眼睛瞪的好似铜铃,惊骇万分的道:“这话,可不敢胡说啊。”

    “当然,云苏只是作此猜想。想那南岳神君治下何等严格,定然难出此宵小之辈。”可他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只是,听闻东海仙人数月来频繁出入金庭,却不知这位仙人所见的是何许人也,又是为了何事?”

    这个名号说出来,马明生一时气愤难当。谁都知道,东海仙人巴结上了西岳帝君,当了穷奇的老师,而他本身就是东海龙宫的太傅。教出的两个学生都是祸害生灵的败类,可见这个师父也不是什么善人。

    昔日穷奇被指证之时,他还百般替他辩护。

    现在倘若真如云苏所言,那么东海仙人在玄逸上仙离山之后前往金庭,极有可能另有图谋。

    想到这里,马明生待不住了,当即告辞,同两个刑官再返回金庭。

    望着他们疾驰而去的身影,云苏抽出宝剑,手腕轻转闲闲的挽了个剑花。

    “道静,开始了。”

    自打马明生来过,端木偿扬立即安排的人手时刻盯紧他的动向。所以马明生去而复返的消息,第一时间的传到了他的耳中,

    金庭宫门之外,端木偿扬手执一把崭新的宝剑,迎风而舞。

    马明生被这缭乱的身法看的眼花,不过还是很捧场的道:“听闻金紫烟的灵溪剑法精妙非常,不知端木兄弟这套剑法有何名号?”

    端木偿扬身形一滞,越发拼命的舞了半天才停手。“当啷”一声收剑入鞘,震得剑鞘上的的宝石坠子乱摇。

    “没什么明堂,我哪能跟金师兄比。”他扫了一眼马明生,语调疏冷的道:“你回来干什么?”

    “哦,有几件事要查问下金庭的守卫。”

    端木偿扬心里一虚,急忙换了热情的笑脸,上前揽住马明生,带着他往长桥上走远了些。

    “有什么话问我就成,我都知道的。”

    云气浓重,马明生扶着栏杆,竟有些分不清天与地。他见端木偿扬如此上心,心里安定的不少,想着等下办完了公事顺便规劝他几句,想必一定是能有效的。

    “我来是想问一问有关东海仙人的事。”

    “他?”端木偿扬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假装自己在欣赏流云。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他是东海的仙人,跟金庭可没半点关系。”

    “的确,他过去不为玄逸上仙所喜,很少能够上得金庭来。正是因为如此,在玄逸上仙离山后,他频繁出入金庭,才更加可疑。”

    “我不知道。”端木偿扬快速的回了这一句,又觉得不够,补充道:“八成是来找道静的吧。”

    “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才认识道静几天,又怎么能够了解他的交际圈子?这些仙人之间多有来往,就算没有私下的交情,这东海与天台山总是比邻而居吧,说不定是为了公事呢。”

    马明生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想不出更好的反驳之语来,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公事,那便该有记档。你带我去,先查看一番再说。”

    “诶诶诶,慢着。”端木偿扬乍开双臂赶紧拦住了他,脸上冷冷的道:“师父让你查的是金紫烟的事,你就去办好了。其它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看着马明生,心里越发嫌恶,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刚才去见了谁,是不是那位告诉你我们全部都是杀害道静的凶手?你还查什么查?直接把我和师父绑回休与山好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马明生痛心不已,他长叹一声,还是劝解道:“不为别的,你想想道静昔日里并未曾亏待于你,何至于他尸骨未寒就如此冷漠?”

    端木偿扬连冷哼都免了,直接抬手送客。

    “话不投机半句多,马神官,您请便吧!”

    “你?!”马明生又惊又怒,心知是劝不了了。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嘁!”端木偿扬不屑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你要杀马明生?!”东海仙人几乎要把他的肺喊出来,如果不是身上伤还没好全,他几乎要上前敲破端木偿扬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被人下了蛊。

    不见天日的魔界无回宫里,端木偿扬自己寻了把高榻安然坐下,冷冷的道:“还有云苏,太碍眼了。”

    “呵呵。“东海仙人几乎以为他是疯了,调侃道:“这么大的仙威,是不是那天老夫触怒了你,也要被灭口啊?”

    这虽是一句无心之语,但对于端木偿扬来说却是个大大的提醒。金紫烟的事已然成为了东海仙人手中最有利的把柄,自己说不得要为他所用。那么,本来浑水摸鱼的想法,便走了样。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便该及时收手。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魔界的暗探,天长日久,必定瞒不过所有人。

    端木偿扬心里盘算着,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表情,道:“我就是做个建议,也是为了大计着想。瞧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把我当成了嗜血成性的妖怪吗?”

    “呵呵,老夫可不敢。”东海仙人还没从重伤的阴影中走出来。每每想起在北帝处被重黎所伤的情景,总是后悔不已,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走到台前来。

    从那时起,他的行事便格外小心。加之如今穷奇亦是重伤未愈,魔界几位妖主争权夺利闹的厉害。若不是讙大人还保持着几分冷静,凭东海仙人这个糟老头早就控制不了事态发展了。

    “这话你说说便罢,当前之际最主要的是要设法壮大我方阵营。马明生是烛龙大人的女婿,又是伏魔院重臣,与他的关系千万要维护好。”

    东海仙人严肃的指点道:“至于云苏,更是万万不能动的。别看东岳现在的态度是保持中立,其实他们只等一个借口。再加上统御星天的太一真君,他待云苏比玄逸上仙对道静还要好上三分。若是在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伤了二者的和气,别说是你这个仙位都没有的小弟子,就连西岳和魔界也都要陪葬!”

    说完,见端木偿扬无甚反应,东海仙人急切的按住他的手:“你可一定一定给我记住了!”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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