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狗崽子竟然认了这个名字,原嘉逸笑得转过身去,似乎用指腹在眼尾蹭着什么。

    薄慎言瞟他一眼,心情大好,蹲下身子抱起奶狗,“小东西,喜欢这个名字?”

    狗崽子嗷一声。

    “那好,趴下,快去找你爸爸睡觉吧。”

    奶狗虽然毛秃得厉害,但对它憨萌的长相丝毫没有影响,薄慎言稀罕地揪揪它的肉爪,又将它放在地上,朝原嘉逸拍拍它的屁股。

    趴下仰头看了看薄慎言,猛地跳起来咬住他的浴袍衣角,两条后腿搭在地上,死命地把薄慎言朝原嘉逸的方向拽。

    薄慎言:“……”

    “你这是干什么?”

    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糯米见到主人被它的宠物胁迫,顿时怒从中来,一跃而下,跑到原嘉逸腿边,高昂了脑袋拱着他的膝弯,推着原嘉逸朝前走。

    原嘉逸:“……”

    “糯米……”

    两位猫狗的主子面露难色地站在原地僵持许久。

    时针指向十二点的位置,饶是薄慎言也困得不行,弯腰拎起趴下的后颈肉,直接抛到了原嘉逸怀中,抱起自己乱点鸳鸯谱的布偶猫,快步上了楼。

    窗外下起了大雨,冷冷凉凉拍在院落地面上的声音,叫原嘉逸不由自主地卷紧了被子。

    天阴得厉害,恐怕一整天都不会恢复晴朗。

    还没等到闹钟响起,原嘉逸就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了良久。

    他向来觉得所有闲着的时光都是罪过,毕竟活着还是应该要争分夺秒。

    冒着香气的营养软膏被挤在幼犬狗粮里搅拌均匀,原嘉逸满足地蹲在一边,看着趴下吃得满脸碎渣。

    解决好了狗的饭,也该解决一下自己的了。

    他洗漱完毕,轻手蹑脚地溜进厨房,把昨晚的剩菜剩饭匆匆加热,连凳子都没坐,直接站在中岛边上把饭菜一扫而光。

    想起前日薄慎言说过的声响吵人,原嘉逸便不敢现在洗碗,只能放在碗池中等到晚上回来再洗。

    今天医院没有排手术,只需要早上跟着段老师查房,其余时间待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地写论文就行了。

    原嘉逸为这罕见的轻松日常默默攥紧拳头,

    语气里都带着欣喜,“下班去买衣服。”

    他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手腕刚压到了门把上,就听见薄慎言的声音。

    “……你能帮我看看牙吗?”

    闻声,原嘉逸几乎是瞬间就心虚地摘掉了脸上的眼镜,回过头去。

    这是……被马蜂叮了脸的小黄狗?

    他看了眼时间发现还来得及,急忙放下书包走过去,站在楼梯拐角处为难地仰头看着薄慎言肿起来的脸。

    “薄先生,站在这里我有点看不清楚。”

    “上来。”

    薄慎言摆摆手,示意他上楼。

    “薄先生,您这是长智齿了。”原嘉逸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感觉有点发烫。

    又下楼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体温计,用酒精棉撸了一把,然后伸进薄慎言的衣服里,插到他的腋下,“会有点凉,不过等等就好了。”

    屋檐上还在零零落落地滴着雨滴。

    卧室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体温计的时间。

    原嘉逸抱着肩膀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弯腰捂住薄慎言的眼睛。

    “来,啊——我看看有没有发炎。”

    “……”被捂着眼睛,薄慎言什么都看不见,感觉两人此时的姿势极为羞耻,但身前的人看起来却没有他这么别扭,反而好像回到了主场一样从容自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张开嘴巴。

    “啊——”

    “很好,闭上吧。”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薄慎言的眼皮都在发烫,嗓子里干得厉害,也疼得厉害。

    他从来没有受过什么苦,此时却被一颗智齿折磨得满头汗水,不免有点烦躁。

    “来,薄先生喝点水,”原嘉逸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抱枕,端着杯水半蹲在薄慎言床前,抬手递到他嘴边,“一小口,刚烧的水,会有点热。”

    渴得厉害了,自然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薄慎言抢过杯子一饮而尽,被烫得直吐舌头。

    不但不反思自己的冲,反倒愠怒地瞪了原嘉逸一眼。

    原嘉逸好脾气地接过水杯,抽张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水渍,“我去给您找点药,现在在发炎,如果出现牙龈炎的话,就不能拔牙了,否则可能会感染。”

    三分钟后。

    薄慎言对着一把没有糖衣的

    药片垮下了脸。

    他反扣手腕,一脸期盼,“能不能不吃,我感觉现在也不怎么疼了。”

    “吃了吧薄先生。”

    原嘉逸皱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温声说道。

    他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可是却总带着一丝叫人无法拒绝的发号施令感。

    薄慎言认命地闭上眼睛,一把吞进了手中的药片,狂喝两大杯水,苦不堪言地靠在枕上叹气。

    半颗黑溜溜的乌梅递到眼前。

    “酸酸甜甜的,嘴巴就不会苦了。”

    青年眼下有微青的黑眼圈,莹白的脸上粘好了新换的纱布,白色卫衣的左袖边尽是水渍,晚秋的天气冷,尽管屋中有暖气,可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肯定也不好受。

    薄慎言接过那颗乌梅,犹豫地开口,“这个……不会让我的症状加重吗?”

    “一点点啦,没关系的。”

    原嘉逸咬着下唇,好像有点害羞,又好像是……舍不得那颗乌梅?

    劣质的甜蜜素味道在薄慎言的舌间绽开,舌根的苦味果然立刻消失无踪。

    薄慎言惊喜地回望原嘉逸,却发现他的嘴巴也在偷偷着。

    半颗。

    另外半颗在他嘴里?

    卧室里没有开灯,可薄慎言却看到了那莹润唇瓣上的水渍。

    他的那半,会不会比自己嘴里的这一半更甜?

    见薄慎言盯着自己,原嘉逸急忙挥挥双手,“不不不,不是我咬的,我用包装袋把核挤出来了,这是核。”

    说完又抬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薄慎言不必担心。

    被他解释完,薄慎言才发觉口中的乌梅是没有核的,了然地点点头。

    原嘉逸看他状态好了不少,又看了一眼手机,清清嗓子,递给薄慎言一张纸,怕他不接,转而放在了床头柜上。

    “薄先生,我要去上班了,您不舒服的话,就照着这张纸上的去做。”

    薄慎言在原嘉逸刚递东西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伸手去接,却发现他似乎没打算直接递给自己,反倒搁到一边。

    心中波着小小的不满,冷淡地‘嗯’了一声。

    原嘉逸无暇顾及他的情绪,礼貌地跟他说了再见,便替他关好了卧室门,哒哒哒地跑下楼去。

    直到听见入户门落锁的声音,薄慎言这才拿起那张纸,好奇地看了

    起来。

    还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小大夫。

    从发热的原因,到医用退热贴的用法,再到消炎药的颜色,通通都被原嘉逸简单明了地标注在了纸上。

    都说字如其人,薄慎言指尖落在那行清冷又不失温柔的字迹上,面上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跟着科室主任雷厉风行地查了房,原嘉逸送走老师,又捏着笔挨个病房走了一遭。

    正对着护士站的病房里的七床患者,是一位六十出头的老爷子,买菜的路上一脚踩空了台阶,又被身后的车撞到,胫腓骨干骨折,如今已经恢复得很好,下周二就可以出院了。

    原嘉逸进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双手握着一瓶罐头,咬牙切齿地拧着,脖筋都显现出来。

    他急忙快步走过去,伸出手,“宋大爷,我来吧。”

    宋大爷听见原嘉逸的声音,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十分信赖地把罐头递给他。

    “哎呀小原医生,麻烦你啦,你说我这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吃罐头,每次都能碰到你给我打开。”

    “有什么麻烦的,不过这糖水呀,还是要少吃。”

    原嘉逸笑着把笔插回胸前的口袋里,握住罐头盖,手上稍微用了力,干净圆润的指甲刚有些发白,下一秒,罐头便发出‘啵’的一声,漫出的汁水淌到他泛着薄红的虎口。

    “倒在碗里吃吧,省得罐头瓶太重拿不稳,”原嘉逸接过宋大爷递来的纸巾,低头道谢,边擦手,口中边不放心地叮嘱着,“您还得多吃正常的水果,要听医生的话哈,我去其他病房再看看。”

    “哎,好,好,”宋大爷吃了一口桃子瓣,捏着勺子朝一旁的病友指指原嘉逸的背影,“听说这小原医生啊,才26岁就是博士了,长得好看,性格又这么好,谁家姑娘嫁给他真是祖上积了德啊。”

    “老宋,你家闺女结婚了吧?”病友们纷纷附和着,还有为自己家孩子张罗的,“我家二闺女正读研呢,和小原医生呀,贼般配。”

    “下次小原医生来,我帮你搭个桥。”

    “哈哈,那可说定了。”

    身处他人口中而浑然不觉的原嘉逸在走廊溜了一圈,伸着懒腰回到办公室,趴在电脑前继续熬着最近代写的SCI论文,手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回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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