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萍打从看到荣华郡主和平昭郡主,就知道今儿不可能交差走人那么简单,所以荣华郡主会说出这么番话来,她是半点也不觉意外。

    “荣华言之有理。”平昭公主也道,“她这药有效没效倒是其次,怕的就是这药有问题,会对母后的身子造成伤害。”比起荣华,同样是扣人,平昭公主的理由却少了诟病。

    太后点点头,也不让穆锦萍起身,当即就要招呼身边的嬷嬷拿药去煎熬,却被穆锦萍突然出声阻止了。

    “公主说得对,太后凤体金贵,容不得半点马虎,这药交由他人着手,民女还真不放心,所以还请太后恩准民女亲自煎熬。”如果不是平昭公主这含沙射影的一番暗示,穆锦萍还真没想到某些深层次里,皇宫可不就是个阴谋沉沦的大染缸么,如果这两人有些要给自己下套,那还真是不要太容易,这么一想,煎药一事,还真的非亲力亲为不可。

    对于这个提议,太后也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反对,“也罢,陈嬷嬷,你把人带过去吧。”

    “喏。”陈嬷嬷就是当初险些掌了穆锦萍嘴的那富态的半老徐娘,听到吩咐忙上前福身应了下来。

    平昭公主和荣华郡主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阻拦,稍一犹豫,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却没能出口。只是平昭公主毕竟年长稳重,倒是荣华郡主不懂敛起心思,遗憾懊恼都摆在了脸上。

    穆锦萍将二人反应看在眼里,不禁感慨自己的敏锐和谨慎,亲自煎药这决定果然并非多此一举。

    出了慈宁殿,穆锦萍就被陈嬷嬷带去了小厨房。因为太后手疾经常发作,情况尤其冬天最甚,如果赶上这换季节的当口,一天发作两三回都是常见,所以相关药材都有备着,倒也不必还得跑太医院抓药折腾。

    陈嬷嬷奉命带穆锦萍过来,原本是打算留下来打下手,却被断然婉拒。不说陈嬷嬷,就是厨房里的杂役奴才,都被驱逐在外。

    穆锦萍事事亲力亲为,完全不假手他人。就连炉灶炭火都是自己亲手弄,药材更是仔细检查过的,并且每一根药材都会拿到鼻子下闻闻,或是掐以点点放嘴里尝过才放心投入砂锅,就是砂锅,也来来回回用滚水煮烫过几次,清洗几次才用。

    如此小心谨慎,陈嬷嬷在一旁看得直暗自咂舌不已。她自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主,平昭公主和荣华郡主故意与这丫头为难,想要从中作梗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不过就眼下看来,那两人想要给这丫头使绊子在药上动手脚,还真是件不可能的事儿。

    摇了摇头,陈嬷嬷便泄了想要讨好那两人的心思,默默的候在了门外。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穆锦萍才端着熬好的药走出门来。

    隔着老远,陈嬷嬷就闻着那碗药里传来一股奇异的幽香,混合着草药的苦涩,却很是明显。不禁好奇,药还是太医院抓的那些药,也就多了这丫头的那一种药而已,居然能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药熬好了?”尽管已经看到的,陈嬷嬷还是问了一句废话,只是看着碗里的看神却多了抹探究。

    穆锦萍也不介意对方的探究,只是笑着点点头,“让陈嬷嬷久等了。”手里的碗却没有要递出去的意思。

    “既然好了,就给太后送过去吧。”陈嬷嬷收回视线,说罢便转身走在了前面。

    两人回到慈宁殿时,正好赶上太后的手疾发作,这药倒是因此送的及时,也免去了被荣华郡主和平昭郡主的刁难,便成功让太后给服下了。

    这不得不说,穆锦萍运气真的很好。

    平昭公主和荣华郡主一直期盼着穆锦萍的药没用,这样她们就可以借题发挥发难于人,只是空间灵药怎么可能会没效果,太后服下后不过片刻,手疾发作就缓和了下来。饶是如此,太后还是吃了些苦头,有些虚脱的靠在椅背上喘气。

    “太后感觉可是好些了?”效果是大家有目共睹,可半天没得到该有的回应,穆锦萍便主动问了。

    太后却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而是等手疾彻底缓下,这才稍微端正了坐姿,“药效确实不错,就是不知,可否根治?”

    “这药对医治手疾最是有效,民女备了半个月的药,坚持服用,必然能得以根治。”穆锦萍躬身道。

    太后还没接话,却听平昭公主道,“ 你这次的药是有效,不过谁知道你给的这些是不是一样!”

    “那公主觉得,这样虚以委蛇对民女有何好处?”穆锦萍不怒反笑,“相反,民女此番若是能治好太后的手疾,便是大功一件,对民女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公主觉得民女是有多蠢,才会这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平昭公主被她问得哑然,“你……”

    穆锦萍却径自直视太后微敛的目光,无畏道,“方才药汁散发的幽香,想必有鼻子的人都能闻到,太后亲自尝试,想必更能辨识清楚,那幽香便是这药的精髓所在,太后若是也怀疑,不妨将民女呈上的药一一闻辩,便自有真假定论。”

    穆锦萍此话一出,太后还真让人将药拿了过来,每一瓶都凑到鼻下仔细嗅闻。比起入药后,这种纯粹的幽香更是清晰沁人。

    “这药还真挺好闻的。”良久,太后一脸陶醉的点点头,中肯的评价了句。

    平昭公主和荣华郡主就站在太后身侧两边,那股幽香自然也有闻到,再听太后这么说,不禁齐齐面色微变,却很快恢复如常。

    “这药奇香很有辨识度,就算融入涩苦无比的药材亦能清晰突出,还能起到压制作用,如此辨识度高的药,就算有些人想要偷梁换柱也难。”穆锦萍虽然低眉顺目,话里话外的意有所指却分外明显。

    “穆锦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荣华一听就呛声道,“听你这话,是暗指太后会为了陷害你个卑贱平民,就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不成?”

    “民女并无此意。”一席话激得荣华郡主沉不住气,穆锦萍却只是笑笑并不乘胜追击,“民女只是想问太后,既然药确定无误,民女可否告退出宫了?”

    太后极其隐晦的左右睨了身边两人一眼,再看穆锦萍,心里其实是有几分欣赏的,“你对医理,似乎很有见地?”

    穆锦萍没想到太后会来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禁微微一愣,“实不相瞒,民女对医理知道的不过皮毛,倒是对药材很是熟悉。”

    “哦?”太后闻言扬眉。

    平昭公主和荣华郡主却是隐晦的交换了个眼神,不知太后为何会与穆锦萍聊起这些来。

    穆锦萍被太后这么一问,却是心思一转,眸底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精睿,“民女乃是前朝江东皇商苏家后人,祖上虽然经营掺杂,不过最为突出的,却是药材一支,自小耳濡目染,所以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并且,近来正准备重操祖业,在京城做药材生意。”

    其他两人听到这话,秉着对商人的鄙视颇是不以为然,太后却是心念一转,便摸透了穆锦萍话中玄机,“你这丫头,莫不是把主意打到哀家这儿了不成?”

    “我们苏家的药材素来口碑俱佳,秉承的是诚信为商,药材皆是上品,口说无凭,但太后今儿也有品鉴过了不是么?”顿了顿,穆锦萍见太后脸色尽管深沉,却没有露出不愉,便继续道,“身为天朝子民,理应为国尽力,民女虽为商人女儿,没法像男儿一样征战沙场,也不能入朝为官为君分忧,却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一尽绵薄之力,朝廷有了好药材,前方战事杀敌保国,便能更无后顾之忧。”

    “你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太后话是这么说着,语气里却带上了笑意,“你想要与朝廷供应搭线,凭借你与十四皇子的关系,自然一句话的事情,你不去找他帮忙却跑来算计哀家?”

    “十四皇子公务繁忙,岂能有那些个精力分心我等小民之事,不过是正巧时机赶上,便斗胆与太后自荐一二罢了。”穆锦萍应对如流。

    “话是没错,不过,据哀家所指,你们家在京城,似乎也就新置了一家碧雪轩胭脂行吧,而且还没开张?”饶是穆锦萍有三寸不烂之舌,太后终究是太后,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动的。

    “说起胭脂,那民女便更要与太后说上一说了。”眼睛微眯,穆锦萍眼底满满都是生意人的算计,“我们碧雪轩的胭脂可不比别处,不光色彩鲜亮,香气宜人,还有美肤养颜的功效,和传统的胭脂不同,我们的胭脂有添加药材为辅料。”

    “你这是又打算继续向皇宫推荐你那胭脂?”太后眯起眼来,语气虽然沉沉,笑意却见浓。

    “宫里的嫔妃娘娘们愈发青春靓丽,于皇上,也算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龙心愉悦,便是我天朝社稷之福。”确定这话没有引得太后不悦,穆锦萍才继续道,“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宫里娘娘们愈见漂亮了,她们心情就好,心情好了,自然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平昭公主和荣华郡主眼看着事情朝着两人背道而驰的方向发展下去,皆是面露沉色,却是碍于太后不敢发作。当然,她们若是能放任失态发展,那她们也就不会‘威名’昭昭了,平昭公主虽然守寡多年,名声实际却算不得坏,之所以这般针对穆锦萍,不敢是因为宠溺荣华想要替她撑腰罢了,倒是荣华郡主,那才是真正的‘威名’赫赫。

    “不过一介小小商人,竟妄想与朝廷搭线,你倒是会痴心妄想!”平昭公主偷瞥了眼太后的反应,可对方却沉稳内敛,高深莫测的样子根本无从揣度,“说的冠冕堂皇,本宫却看你大义是假,想要傍上朝廷做靠山才是真吧?”

    “大义是真,可民女不可否认,在商言商,私心亦有。”穆锦萍接的坦然,“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能为朝廷效力,在京城商界,想要立稳脚跟儿,便也不难。”

    “你倒是诚实。”这话却是太后说的。

    穆锦萍福身恭敬的回道,“商人之本,乃诚信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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