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战争事例都证明了一点,战争的发展和进程绝不会按照双方指挥官事先的设想进行,不可避免会出现各种变故和意外。

    赵俊生就深刻的体会了这一点,若不是风雨突然停了,他相信柔然人绝对没有如此高的警惕性,若是他也如同右卫军一样按时发动攻击,也将不可避免的一头撞进柔然人布下的陷阱之中。

    在赵俊生和步六孤俟统带的右卫军夹击之下,四个军的柔然骑兵被击溃了,死伤惨重,逃散之际互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可在这些柔然人还未来得及逃跑时,李宝向赵俊生大喊:“都统,前营的柔然人向我们后方杀过来了!”

    “所有人跟我走!”赵俊生大吼一声,来不及对被夹击的柔然人进行彻底歼灭,他只能带着自己的人马迅速撤离,以免被柔然人从背后捅了菊花,把从后面杀过来的柔然人丢给右卫军,至少右卫军是正面迎击,就算会有所损失,也不会太大。

    高超的骑术这个时候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赵俊生就带着人马与被夹击的柔然人拉开了距离,在匹黎先带着前营的人马杀过来之前摆脱了他们。

    右卫军完全承受了两支柔然骑兵的正面冲击,损失极大,这也是步六孤等人咬牙坚持,否则早就被冲垮了。

    就在这时,夜空中传出连续三声大吼:“弓——”

    “控——”

    “射——”

    “嗖嗖嗖······”黑暗中无数箭矢落在了柔然人当中,大片的柔然骑兵中箭倒下马去。

    连续不停的箭矢不停的落下,柔然人成片成片的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战马也发出痛苦的悲鸣。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箭矢?”匹黎先惊疑不定的大声喝问。

    身边一个大将大声回答:“俟利发,好像是前营方向!”

    “前营?不可能,我们就是从前营来的,前营哪里的敌军?”

    匹黎先十个不相信,他一把从身边一个中箭的骑兵身上拔出一支箭矢一看,失声道:“不好,这是鲜卑人的步弓手射出的箭矢!快,随我掉头去冲垮鲜卑人的步兵!”

    匹黎先说完迅速带着人马掉头返回前营去攻击曹蛟的两千步兵,而此时这两千步兵正有近千人的弓箭手不停的向这边发射箭矢,给匹黎先手下的柔然军造成大量的伤亡。

    等匹黎先带着人马冲到前营果然发现了前营外有大量的敌军步兵,排成整齐的方阵,刀枪林立,盾牌密集。

    “给我冲垮他们!”匹黎先大吼,带头杀过去。

    “射——”又是一阵箭雨射来,匹黎先身边的柔然骑兵接二连三的被射落下马。

    “轰轰轰······”匹黎先的人马不可避免的撞上了曹蛟的步兵方阵,这是步兵练成以来第一次正面迎接敌军骑兵的正面撞击。

    大量的柔然骑兵连同战马被斜插在地上的长矛捅死,也有前两排的大量步兵被骑兵撞上赚翻。

    密集的枪林和盾牌阵结合在一起挡住了这些没有任何防护的柔然骑兵的冲击,在匹黎先的带领下,柔然骑兵前赴后继的冲击着步兵方阵,却一次次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也没有能冲垮密集的步兵方阵。

    经过这次的实战检验,证明了轻骑兵想要正面冲垮密集的长枪和盾牌相结合的步兵方阵是不可能的,除非轻骑兵利用机动优势拖散步兵方阵的阵型,使它露出破绽,找到步兵防御阵型的薄弱之处再发动冲击进行分割。

    “俟利发,鲜卑人都长枪和盾牌阵太密集了,儿郎们死伤惨重实在冲不垮他们啊!”忽合罕满身血污的对匹黎先大喊。

    “掉头,从侧翼攻击!”匹黎先大喊,同时也做出了行动,一拉缰绳就向旁边跑去,身后的柔然骑兵也纷纷跟着他跑去。

    匹黎先这一次的确找到了步兵方阵的薄弱之处,侧翼是防御力较弱之处,受到骑兵攻击绝对挡不住。

    而就在这时一支骑兵排山倒海般从对面冲来,匹黎先前进之路被封死了。

    匹黎先瞪大眼了眼睛,他一眼就看到了赵俊生和他身后密集的长矛骑兵阵,大叫一声:“往右边走,快走!”

    匹黎先不敢跟赵俊生密集的长矛骑兵阵对冲,只能再次向后营方向转向,但他的队伍只来得及转向三分之一就被赵俊生带人撞上了。

    “噗嗤、噗嗤······”松散的柔然骑兵们被整齐的长矛骑兵阵撞飞撞死,冲击过后,地上躺满了柔然人的尸体。

    “将士们,跟我杀啊——”高岗山坡上传来了高旭的大喊声。

    密密麻麻的步兵拿着兵器从山坡上冲下来一头撞中正往后营而来的匹黎先队伍,匹黎先队伍冲高岗下本身就失去了速度,被山坡上高旭大军一冲,整个队伍全乱了。

    失去了速度的柔然骑兵成了待在的羔羊,一个个被步兵用长矛刺下马来。

    被包围了!匹黎先顿时感到绝望,四面被围,这对于失去了速度的骑兵来说简直是死地。

    “俟利发,我们护着你突围出去,快走!”忽合罕对匹黎先大叫,说完就带着一票人马砍杀挡在前面的柔然人,一些亲卫骑兵护卫在匹黎先身边跟着忽合罕身后。

    竟然被忽合罕带着一般人杀散了前面柔然兵冲到了赵俊生统带的骑兵面前。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赵俊生大吼一声,手中长枪一扫,冲在前面的几个柔然兵被拦腰扫断了身躯。

    接二连三的柔然骑兵杀过来想要突围出去,已经失去了速度魏军骑兵一次又一次的集体刺出长矛,把想要突围的柔然骑兵捅死。

    忽合罕和匹黎先看见这一方向无法突围,只能另选方向,但又在曹蛟的步兵方阵面前无功而返,向右卫军方向杀过去,前面还有一部分柔然兵挡着去路,根本无法突围。

    时间就在他们不断重新选择突围方向中浪费了,包围圈越来越小,天色也渐渐发亮,太阳从地平线跳出来之后,包括匹黎先在内的所有柔然人都感觉都了疲倦,两天两夜都未睡觉的他们经过一个时辰的激烈厮杀之后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再也杀不动了。

    “嗖嗖嗖······”

    “嗖嗖嗖······”

    南北两个方向不停的射来箭矢,被围在中间的柔然人不停的被射落下马。

    损失了大半的右卫军最终顶住了柔然人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此时他们看见柔然人终于被围住无法逃脱,全都兴奋起来,士气大振。

    包围圈还在缩紧,死伤的柔然骑兵越来越多,柔然人已经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最外围越魏军接触之处依然在战斗,双方用长兵器不停的交手,兵器交鸣之声不断传出。

    赵俊生一看,柔然人已经完全处在被动挨打的地步,毫无还手之力了,当即高声大喝:“停手,全部停手,魏军听我号令,全体后退一步!”

    攻击停止了,听到命令的步兵最先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柔然人的接触,东西两侧的骑兵也随后缓缓向后移动。

    被包围的柔然骑兵大约还有两千余骑,此时这些人正彷徨无耻、惊惧不已。

    “让开,前面的让开!”李宝挥舞着斧头大叫,骑马走在前面让前面的魏军兵卒让开了一条通道,赵俊生带着一些亲兵走到了包围圈最内层。

    赵俊生在包围圈最内层停下看向柔然人中间一杆大纛下的柔然将军大喊:“阁下就是俟利发匹黎先?”

    被保护在中间的匹黎先显然听不懂汉语。

    赵俊生对附近的步六孤俟大喊:“步六孤将军,你是否会说柔然话,翻译给他听!”

    步六孤俟心中暗骂,这家伙竟然让老子堂堂一个将军给他当通译,真是不当人子,他心里诽腹了一句,还是把赵俊生的话用柔然语向匹黎先转告。

    柔然人本来就是鲜卑人的一支,两者语言有共通之处。

    匹黎先听完翻译就出声道:“我就是柔然俟利发匹黎先,敢问将军何人?”

    赵俊生听了步六孤的翻译,说:“我乃大魏金陵大营都统、南天堡至大峨山防线防御使赵俊生!匹黎先,你部已经被包围了,一味的负隅顽抗只能是自取灭亡!本都统不欲屠杀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你若率部投降,我可免尔等一死!你的部下也会因你的明智选择而保全性命!”

    匹黎先面若死灰,沉默良久后高声喝问:“若我们投降,你真的会承诺免我们一死?”

    赵俊生一指周围所有兵将:“本都统麾下所有兵将都可以作证!”

    “我信你!”匹黎先说着扭头对身边所有柔然骑兵大声命令:“所有人放下兵器和弓箭,下马投降!”

    有人迟疑了一下,丢下了兵器和弓箭,其他柔然骑兵也陆陆续续丢下兵器下了马。

    最后只剩下匹黎先和忽合罕以及几个亲兵了。

    匹黎先对忽合罕说:“忽合罕,你要活着,我命令你活着!你要去可汗王庭找我的母亲,告诉她,我很想她!”

    “俟利发······”忽合罕声音哽咽。

    赵俊生高声道:“匹黎先,该你和你的亲卫了,放下兵器,所有人皆可活命!”

    “哈哈哈······”匹黎先大声惨笑,“我乃可汗的兄弟,柔然汗国的俟利发,其他人可以投降,我却不能!我若投降,柔然汗国岂不被周边诸国耻笑?赵都统,请成全我的忠义吧!”

    说罢拔刀自刎,颈部喷出大量鲜血,身体缓缓趴在了马背上。

    “俟利发!”所有柔然人失声大叫,一个个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这一幕对赵俊生的冲击太大了,自刎,他从前只在电视电影看到过,可如今这是亲眼所见,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份地位等同于王爵的人!

    在这一刻,赵俊生终于明白,有的人把尊严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你可以鄙视柔然人的野蛮,却不能看轻他们的尊严。

    “自秦汉魏晋以来,历朝历代从未出现大臣因亡国自杀殉国者,唯有武悼天王冉闵所创冉魏王朝灭亡时有大臣自尽殉国,不想今日竟在这漠北看到了,匹黎先不愧为忠义之士!”赵俊生叹息一声,“高旭何在?”

    “属下在!”

    “以亲王之礼厚葬柔然汗国俟利发匹黎先!”

    “遵命!”高旭抱拳答应,跳下马挥手招来几个兵卒走过去,用两杆长矛和披风制作成一个担架。

    柔然人纷纷让开,匹黎先的尸体被高旭等人从马背上抱下来放在担架上扛在肩膀上抬走。

    柔然人一个个跟在匹黎先的尸体后面,赵俊生挥了挥手,一条通道让开,魏军兵将们骑着马在两侧跟着他们。

    “等等!”

    匹黎先的尸体经过赵俊生身边时被他叫停,他取下肩上的猩红披风盖在尸体上,缓缓低头行了一礼,随后抬头摆手:“走吧!”

    步六孤俟骑马走过来取下头盔摸了摸后脑勺说:“赵都统,搞得这么隆重有必要么?无非是一个蠕蠕人的大官罢了,死了也就死了,你倒好,还要以亲王之礼厚葬,这陪葬品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赵俊生扭头看了看步六孤俟,没有说话,打马走了。

    步六孤俟纳闷道:“怎么啦这是,本将有说错了吗?”

    跟在身边的儿子步六孤丽有些生气的说:“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抛开敌对的身份不说,难道匹黎先的气节不值得敬佩吗?”

    拔拔抗也走过来说道:“叔父,好好的你说什么陪葬品啊,这次你可真的是······不是小侄不帮你,小侄也觉得赵都统做得对,丽兄说得好!”

    步六孤俟被两个小辈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大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竟敢跟我如此说话,给我回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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