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天已彻底黑下來,金兵们开始拖拉死者尸体,堆积在原明军烧制砖石的窑里点火烧毁,

    望着同伴们化为灰烬,这些杀人如麻的勇士们也不由地联系到自己,明日我也会如此吗,

    明天是个好日子,不会如此,因为皇太极发出汗令,在深夜退兵五里,在城西南扎营,

    皇太极这个命令沒有得到反对,不论是代善、莽古尔泰或者阿敏都在这整整一日的战斗中发现锦州城远非想象般脆弱,对了,还有红衣大炮,那个巨大的怪物,那个伤了父汗的凶器,

    次日,金兵开始以骑兵围城,环城而行,不靠近城垣,又恢复到原状,

    有一点是大大的不同,那就是皇太极主动派出使节议和,看人家的诚意,一派就是三个,

    既然是使节,那咱大明可是讲究礼仪的国度,就进城來呗,但现在这种情况你们也知道的,只好委屈一下,

    锦州城上绳子甩了下來,绳头系着有坚固底板的竹篮,三位使节象坐“电梯”般入了锦州城,

    负责招待三位使节的不是赵率教,是纪用,因为人家指名道姓是來与纪用公公商谈的,

    大明朝的太监公公很有名气,皇太极很清楚,当然他们的名气來源于贪婪无厌,贪生怕死等等,

    纪用公公沒有名气,之前在宫中可说是默默无闻,所以他沒有这些坏毛病,其实就算换成别人即使有,也不敢做,因为身后的侍从中立着监国公公,

    纪用很礼貌地招待皇太极刻意派來的三位汉族使节,言谈中似乎对议和很感兴趣,三人很满意地又站到竹篮上,从城上降到城下,再一次享受“坐电梯”的乐趣,

    來而不往非礼也,纪用未与赵率教商量,便立刻派出两位使节前往金营,

    不用商量,有监国公公在,赵率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明的使节很礼貌地表达了纪用公公的意思,明日可派两位够分量的金臣入城议和,

    皇太极兴奋之极,哈哈,看來我那一日的攻击还是很有效的,明军惧怕了,

    范文程本想说什么,但想起红衣大炮之事,便沒说出,

    不说话不代表会被皇太极忽略,“范先生,要不明日您辛苦跑一趟,”

    “行,”范文程有些受宠若惊,这说明皇太极还很信任他,并沒有那小失误而对他失去信心,

    范文程与另一位汉臣刘兴治來到锦州城下,却不见城墙上有动静,范文程觉得自己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但还是向上大喊道:“大金汗王皇太极使节范文程、刘兴治求见大明锦州监军纪用大人,”

    守城士兵似乎沒看见这两人,昂首挺立,目视远方,

    范文程不愿再喊下去,他觉得浪费口舌,刘兴治又连续自报家门好几次,也无回应,不由生起闷气,

    两人在城下傻傻站立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垂头丧气地回营复命,

    皇太极脸色非常难看,气得说不出话來,被忽悠的人有多少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硬生生地咽,不愿让人知道,那样会被取笑,

    这一夜皇太极都沒怎么说话,他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判断,所以他一时也不能改变原先的策略,

    “也许我们应该派人去向皇太极解释一下昨日的情况,”第二天一早,魏四便提议,

    纪用和赵率教不由愣住,耍了皇太极一次,还能耍第二次,

    能,魏四肯定,“若派不出人,我亲自去便是,”

    “不可以,”两人异口同声道,

    当然不能让监国公公去犯这个险,先前那两位使节又來到皇太极大帐,

    皇太极的脸色与昨日一样难看,心不在焉地听着锦州使节的解释,

    “知贵军來犯,所有城门都被封闭,非常坚固,拆起來很是麻烦,这不,今日还在忙活,两位使臣身份尊贵,若不能大门而入,便是对汗王的不尊重,所以纪大人和赵总兵派我俩來解释一番,”

    “明日呢,”皇太极当然不会相信这种解释,但他还是心存侥幸,

    “明日一定能够打开城门,隆重迎接两位使节大人,”

    我是皇太极,谅你们也不敢一而再地忽悠本汗王,皇太极道:“那好,明日我的使节去城内,”

    五月十六,范文程和孙兴治再次來到城下,高声地自报家门,

    今日与前日不同,城墙上探出几个人头,而且还在开口说话,

    “下面的人听着,小小蛮族犯我大明国境,本该给以惩罚,但我大明朝仁德为先,大人不记小人过,若皇太极识趣立刻退兵,我国自会给以赏赐,”

    说话的这人不是赵率教,也不是纪用,抬头细看的范文程心道,赵率教与纪用披盔戴甲在这人的两侧,

    浓眉大眼,似曾相识,这人是谁呢,

    “把这个带给皇太极,”城上扔下一个纸团,

    这人是谁呢,再一次垂头丧气回营的范文程还在想着,忍不住回头仰望,望见城头几张“哈哈”大笑的脸,而那张尤为清晰,

    魏四,范文程不由停下脚步,

    “范大人,为何停下,”孙兴治不解地问,

    魏四,是魏四,萨尔浒之战中的那个魏四,如今大明朝的监国公公魏忠贤,号称“九千岁”的魏公公,范文程抬足前行,但内心波澜起伏,

    会是他吗,范文程不由怀疑起自己,

    但这张脸早已深深印在脑海里,除了他,还会是谁,

    皇太极很是气愤,气得将那个纸团揉得粉碎,上面的内容与城头传來的话一模一样,

    范文程沒有说出魏四在锦州城内的事,因为他觉得这一眼远远不够真实,

    “哈哈,兵不厌诈,”皇太极苦笑道,

    范文程出言安慰,“汗王无需自责,想來明军是黔驴技穷,才会弄出这等把戏,”

    “难道我们就这样受耍弄吗,”皇太极有些赌气地道,

    范文程沒有回答,他还在想着该不该把自己看到魏四这事告诉他,

    皇太极望着低头犯愁的范文程,声调提高问道:“范先生,你可有好的计策,”

    “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范文程的回答很含糊,相当敷衍,

    皇太极见他如此,沒有追问,沉思起來,

    看來和谈已成泡影,唯有一战,但强攻损失太大,若能野战,我军铁骑必能踏碎明军的脑袋,可现在的局势很明显,明军只会窝在城中不出來,

    皇太极也看兵书,他想起三国时诸葛亮的一招:激将法,若能将明军激出城來那就什么都好办,

    “范先生,代本汗写封信,激明军出城,”皇太极令道,

    范文程犹豫道:“这法子恐怕……”

    皇太极怒道:“范先生,这法子不行那法子不灵,可你倒是说个可行之法啊,”

    “汗王息怒,臣來写,”范文程忙道,

    由于时间仓促,由于执笔者范文程心境起伏不定,所以文采还算不错的他这封信写得实在不怎么样,甚至还有很多语法错误,

    信写好,皇太极看后还算满意,立刻让人喊來黑厄丙,“黑将军,将这信射到锦州城内,”

    大力士黑厄丙挽起硬弓,箭入城内,信绑箭上,

    “哈哈,皇太极想学诸葛亮,”赵率教大笑不已,

    纪用跟着笑个不停,“那我们就是司马懿,”

    “所以他这是自取其辱,”魏四笑着作最后总结,

    信的内容有必要翻译成白话文在这说一下:

    “你们明朝军队就像一只野猪,只敢龟缩在洞里狂叫,你们不要忘记了我是皇太极,是一个高明的猎人,铲除你们这个野猪窝如探囊取物,如果你们认为你们不是野猪,是人,那好,你们派一千个人出來,我用十个人來和你们干一仗,如果你们有自知之明,那么要么投降,要么给爷爷钱,爷爷退兵,留孙子们一条活路,”

    “给他回信,”魏四突然又有主意,

    “怎么写,”赵率教和纪用问,

    “我來,”魏四笑道,

    这封信或许会让皇太极气急败坏,要了使节性命,所以魏四派出尤三妹和栗香出城,

    看他二人顺绳飘然而下,身法飘逸,赏心悦目,守城将士击掌喝彩,

    我用“他”是因为她两人还是东厂厂卫装束,众人不知是女子,

    两人很快将信送到金兵处,又回到城下,顺绳几个蹬跃,犹如燕子般飘逸,又上了城墙,

    守城将士再次爆出由衷的喝彩,

    皇太极却气得差点吐血,在看了回信后,其实信的内容也沒什么,只不过依照他的信说了一些响应的话而已,

    “皇太极,听闻你是一个高明的猎人,我们很是吃惊,现在猎物就在眼前,而且也不跑任由你來猎杀,这如同案上俎肉,你只管拿着刀切就是,但是你呢,却连拿起刀的勇气都沒,连个伙夫都不如,还自吹是高明的猎手,既然你想干仗,那就满足你一下,你派出一千人攻城,我用十人守城,如果你有自知之明,那么要么退兵,要么退兵,要么退兵,”

    不过这次皇太极甚至连揉碎纸团的力气都沒有,因为他已瘫坐在那,不知到底是攻还是不攻,

    兵者,诡道也,忽悠也是一条诡道,不知道这点的人只能成为被忽悠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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