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声音阿曛只觉得有些耳熟。如今被人从背后喊住,阿曛自然是不好意思再要木子瑜拉她上马了。只得顺着声音转过身来,便见到一穿着青色衣裳年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女。

    少女苗条修长的个子,肤色很白,鼻翼两侧有淡淡的几颗小雀斑,脸圆圆的,微微笑着时,一对酒窝甚是漂亮。

    阿曛想起来了,这位便是她八岁那年在白鹭洲见到过的,凤漓身边的丫鬟白果。

    老熟人当街喊了她,阿曛自然不能当做不识,只得笑着打招呼:“原来是白果姐姐啊,真是好多年未见了,这些年白果姐姐可好?”

    “谢姑娘惦记着。”白果笑着向阿曛行了个礼,“我家主人请姑娘上车。”

    凤漓?阿曛抬头望了一眼巷尾,果然见一辆藏青色的马车停在那里。

    阿曛顿时觉得很是懊恼,一是因为自己谋划了好几天,连木子瑜的作息时间都摸透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拦路堵马,为的是制造与木子瑜单独一处的机会,最终为的还是自己今生余生之幸福,却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被白果这丫头活活将她的计划掐死在摇篮之中。

    其二则是觉得凤漓出现在此时此地,实属奇怪。凤漓有三年多没见过她了吧,怎么就光凭着一个背影将她给认出来?

    但无论怎样懊恼,无论怎样心不甘情不愿的,脚下却还是随着白果往马车走去。

    白果打起马车的帘子,扶了阿曛上车。

    躲躲躲,躲了那么多年,要面对的,怕是始终还是要面对。阿曛抬头望向车里,正如所料,一袭黑衫的凤漓这厮真端坐在车里,那双冷得能从中掉出冰渣渣的眸子,就那样淡淡睇着她,极为漂亮的唇微微往上弯着,阿曛并不眼拙,这模样的一个笑,可并不代表着面前这个人心情好。

    三年多未见,凤漓显然已不是当年那个花街上打马而过的少年郎了。那个时候的凤漓,明显不如现在这般深沉,这般冰冷,这般的让人不敢靠近,也许是从未见他穿过黑衫的缘故。

    她记得前世的他,虽不喜与人相处,但对她这个同门的师妹,却从来不吝啬他的温和的,如今再世的再世,她变了,凤漓自然也不会保持不变,只是她没想过两人再次的相见,竟是如今这样的尴尬场所下,她正当街调戏木子瑜这样呆萌但优质的少年朗,被他当街撞了个正着。

    “殿下。”

    碍于马车的空间实在狭小,阿曛微微福了福,算是行了礼,在紧邻着车门处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尽量让自己离凤漓远一点。

    她其实这么多年,实在是越来越摸不透此人的脾气性情了。

    凤漓微微点头,算是跟她打过了招呼,对外面的白果道:“去简府。”

    “好的,公子。”

    车缓缓启动,掉头往简府行去。

    阿曛将目光自凤漓身上移开,看车内陈设几位简朴,跟她自己的马车可是差得太多了,连那些九连环之类的小玩意一样都没有,也没见什么暗格,更是连个搁茶的温桶也没有,根本就不像他这般尊贵的王爷所乘坐的马车。

    “坐那般远,也不怕马车将你颠下去?”凤漓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说出的话就像在冰窖里冻了几日才拿出来的。

    五月里,阿曛都觉得冷得慌。但想着自己与他也不算是很生疏的,怎么说这人年年中秋差人特意到潞州给她送礼物,自己就更不能装作不认识。

    只得抬起头来,笑眯眯望着对方,“不会的,坐这里凉快一些,也不至于挤到殿下了。”

    凤漓望着狡黠似小狐狸一般的阿曛,恨不得伸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狠狠掐上几下以解他心头之恨。

    他刚刚明显看到这丫头当街拦了人家镇南王府二公子木子瑜的马,还向木子瑜伸出手去,是想要木子瑜当街载着她打马游街么?亏她想得出,亏她不知害臊。

    她要是这般不知害臊之人,当年他替她腿上擦药疗伤时,她就不至于反映那般强烈,匆匆逃下山不说,还再也不上山去了,更过分的是,竟躲到潞州去,明显就是为了躲他罢。

    “坐过来。”凤漓道。

    毋庸置疑,她若是不过去,说不定凤漓就会过来将她抓了过去,阿曛听到凤漓吐出的这三个字背后,透出的便是这样的信息。

    阿曛迟疑了片刻,还是起身走过去,在凤漓身边坐下,刻意在两人中间保留了一尺以上的距离。

    凤漓身上有一阵极淡的药香,跟他以前惯用的熏香有所不同,阿曛鼻子极灵,刚坐下便闻到了这股气息,不及思考,已开口问道:“你身上怎会有药味?”

    凤漓看阿曛的眼光稍稍暖了暖,话却依旧冰冷彻骨:“简五姑娘这是

    在担心在下?”

    “担心到不至于,也轮不到小女子替殿下的身子担忧。”阿曛笑盈盈望着凤漓,“我不过好奇罢了。”

    凑近了看,阿曛其实看出凤漓如今的脸色其实很不好,肤色变得几近透明一般,唇色也极为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不知是不是太过于劳累之故。听说,他于皇位一事上其实也暗中部署了多年的,根本就不似前世那般将皇位看得很轻。

    也许是阿曛那笑盈盈的模样在凤漓看来是在是有些欠揍,现在这丫头说话依旧还是那般的没心没肺,凤漓脸色虽变得更冷,但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一把将身边的人拉入怀里。

    “殿……殿下,不可以的,殿下!”

    阿曛顿时慌了手脚,这厮,作甚!她依他之言靠他近一些,也是看在他前世待她实在是好的缘分,可从来压根就没有想过,曾经云淡风轻的人,竟如此这般的险恶,竟一把就将她抱入了怀里,任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出他的禁锢。

    “快放开我呀,殿下!”阿曛要哭了。这是怎么了?凤漓怎么会对她如此无礼啊!

    “求求你了,殿下!”见凤漓没有松手的意思,阿曛真的就开始嘤嘤啜泣起来,顿时梨花带雨的,一张极美的脸就像一朵沾了露珠的白牡丹花儿,娇嫩无比。

    “你再喊大一些声音试试。”凤漓在阿曛耳边柔声说。

    阿曛顿时傻眼了,这人……欺负了她之后,却这般柔声细语的,怎么也让她觉得不寒而栗。她要是真的按他说的,再大些声音,怕是这声音就要传出马车了,马车夫可能会听见,跟在马车一侧的白果也可能会听见,这还了得啊?这不是向众人宣告,她被凤漓欺负了么?这要是宣扬出去,她还想嫁木子瑜?做梦去吧。

    阿曛只得收了哭泣,柔声喊着:“殿下……”

    “嗯……”

    这一声柔柔糯糯的“殿下”极对凤漓的胃口,他一手控在阿曛的腰间,将阿曛紧紧揽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捏住阿曛那娇小的下巴,目光在阿曛那张小脸上逡巡了一阵,笑道:“确实长得不赖,难怪那么多人惦记着。”

    阿曛被他这轻浮的举动弄得极为不高新,又被他这一番更是轻浮的评论气得够呛,双手用力去推凤漓,想将他推开,自己也好趁机跳车逃走。这马车里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这一世的凤漓,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阿曛,再乱动的话,你会很惨的。”凤漓说着头就低了下来,灼热的唇抵上了阿曛的,几乎在她唇边说道:“我可不想在这里……”

    阿曛愣愣望着眼前的人,傻眼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就算是前世,前世的前世,凤漓可从来不会这般对她的啊。

    他居然亲了她的唇不算,还亲她的脸,亲完脸又亲眼睛眉毛,连鼻子下巴都不放过,最后居然咬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再次落在了她的唇上,亲了亲。

    阿曛羞得满脸通红,若是有地洞,早就钻进去了。心里也是害怕得很,真不知这凤漓还要干出什么来,因为心惊,浑身颤得像是筛子似的,颤抖得上下牙齿都打架,就差晕倒了,只得双手抓了凤漓的衣服,借了他的力来稳住自己。

    “也知道怕啊。”凤漓轻轻笑了,似乎吓得像个小兔子一般颤栗的阿曛让他很是满意。

    “殿……殿下,能……能否让我先行下车?”

    再呆下去,阿曛觉得自己会晕倒在这马车里。

    凤漓终于放开阿曛。

    阿曛即刻往车外跳,手却被凤漓抓住,再次拉了回来。

    “到简府你再下车。”凤漓将一只小巧的靛蓝色的瓷瓶递到阿曛面前,“每日一勺,夜里睡前服下。”

    “什么?”阿曛瞧着那瓶子不敢接,莫不是毒药吧!

    “百花露。”见阿曛迟疑着不想收,凤漓道:“夏天到了,百花露可以消暑热祛湿毒。”

    “我不要。”

    阿曛拒绝接受这样的东西,刚刚凤漓这般对她,她早已决定将这些年他送的东西统统打包让琳琅给他扔到楚王府门口的了,竟这般羞辱于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与他五皇子殿下恩断义绝割袍断义!

    “不要?”凤漓挑了挑眉,“不怕明日里满京都的人都知道简五姑娘当街拦了镇南王府二公子木子瑜的马?”

    这是明晃晃的要挟。

    阿曛不想上当,“不怕,我正想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呢。”

    凤漓道:“可木子瑜今日已经定下亲事了,是圣上指的婚,圣上看他人才难得,招他为驸马,将十公主嫁给她。你偏偏这个时候拦了木子瑜的马,不知全京都的人如何看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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