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陌尘的豪宅地窖内,唐千林平静地站在楚乐康的尸体跟前,听着小田君的讲解。

    易陌尘捂住口鼻站在一侧,皱着眉头,他实在不明白,小田君整日呆在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你住到这里来之前,这个地窖空气很清新的。易陌尘低声埋怨着,怎么现在变成这样,我怎么向死去的祖先们交代呀,原本这是用来存放粮食美酒的,现在可好,变停尸房了,而且还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唐千林侧目看着易陌尘:你能不能闭嘴?

    易陌尘看着呆呆站在解剖床边的小田君:你继续说。

    小田君机械地点了点头,低头看着腹部和胸口都被剖开的楚乐康的尸体:他死于一种细菌感染,这种细菌的腐蚀性很强,从腐烂部位的程度来推测,细菌是从胃部往周围扩散侵袭的。

    唐千林低头看着,并不像易陌尘一样别过头去,仿佛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这么说,我师兄是吃了含有那种细菌的食物?

    小田君点头道:对,这种细菌的生存能力极强,就算人死掉之后,依然能在其体内存活好几个小时。

    说完,小田君抬手看了下表:按照你所说的死亡时间,准确来说是五个小时。

    唐千林道:五个小时后,这种细菌就会死亡?

    对,不过如果有活物沾染了这种细菌,细菌就会一直生存,但这种细菌只能侵蚀人体内部,无法透过体表渗透进体内,所以只能采取通过食道进入的方式。小田君抬手指着旁边的一个笼子,我用那只兔子做了实验,兔子已经死了,但表面上却看不到任何痕迹。

    易陌尘在旁边搭腔道:你怎么知道无法透过皮肤感染?

    小田君抬起自己的胳膊,挽起袖子,让他们看那个微红的部位:我用自己做过实验了。

    唐千林闻言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易陌尘上前指着小田君:喂,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小田君淡淡地说:不做活体实验,是无法得到正确答案的。

    易陌尘指着笼子道:你不是用兔子做过实验吗?

    小田君道:兔子和人是不同的两种生物,就我所知,最接近人的动物是猪,这个地方太小,没办法养太多的猪。

    易陌尘无奈地看着小田君: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拿自己做实验吧?

    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小田君冷冷道,最重要的是,我是个人,是个医生,我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杀人,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宁愿用自己做实验,也不愿意伤害到其他人。

    唐千林和易陌尘都知道,小田君所说的那些人指的就是杀害他爱人的防疫给水部队的畜生们。

    小田君缓缓走向办公桌前,冲着容器中那个女人的头颅道:对吧?

    唐千林和易陌尘都看着小田君。

    小田君伸手抱住容器,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永远不会变成恶魔。

    易陌尘看着小田君这副模样摇了摇头,走到唐千林身边道:他就连解剖你师兄,查明死因,都是抱着也许能找到复活他爱人的希望去的,这是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

    唐千林听完只是说了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说完,唐千林又上前问:我师兄死前有没有受过其他的伤?

    小田君半晌才过头来:有不少的瘀伤。

    唐千林听完径直走向解剖床仔细查看着,而易陌尘则站在远处抬头看着,不敢靠近,他觉得多看几眼自己都会吐出来。

    唐千林查看了一番后,易陌尘远远地问:老唐,怎么样?

    唐千林沉默着,小田君缓缓上前道:从瘀伤来看,他死前经过了一番恶斗,但伤得都不重。

    易陌尘问:那说明什么呀?

    唐千林道:说明他被人围攻过,而且人数在十人以上,我师兄的功夫极好,五六个功夫好手他单独对付都不成问题,但如果对方人数众多,要保全自己不受一点伤,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说完,唐千林又问:小田君,这种细菌进入人体后,多久会让人死亡?

    不知道。小田君摇头道,我说了,我没办法做人体实验,如果按照兔子的标准,差不多是三个小时。

    唐千林站在那沉思着,半天才说:三个小时,也就是说,我师兄到酒馆三个小时前被人下了毒,中了这种细菌。

    易陌尘此时道:你师兄肯定是在哈尔滨市内被人下的毒。

    唐千林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你师兄进酒馆之前,气喘吁吁,这说明他知道自己受伤中毒,就练武的人来说,都很清楚,一旦中毒就不能剧烈运动,所以你师兄肯定是缓步走到酒馆来的,也因此无法摆脱追踪他的八相门的门徒,这是其一。易陌尘站在那分析道,其二,我到酒馆之后半小时开始下雪,但你师兄进来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落太多的雪花,这说明他在那之前所呆的地方距离酒馆并不远,最多不过两条街。

    唐千林有些惊叹易陌尘的推理能力,但也只是微微点头道:距离酒馆两条街附近都有什么地方,你大概给我说说。

    易陌尘闭着眼睛忆着,脑子中立即闪过旧侨民区的地图,在地图上一栋栋建筑按照他的忆拔地而起,形成了一幅立体的画面。

    易陌尘道:除了民居之外,在那里有五家赌场。

    唐千林道:我师兄不会去赌场,他最痛恨赌博。

    易陌尘又道:还有两个花楼窑子,五家酒馆,剩下的就是一些普通的商铺。

    唐千林问:有旅社吗?

    易陌尘摇头:没有,最近的一家旅社距离酒馆四条街之外。

    唐千林问:还有其他的地方吗?

    易陌尘睁眼道:没了,旧侨民区现在住人的民居极少,基本上都是日本人自己或者出兑给别人做买卖用的。

    唐千林默默点头,易陌尘问:你师兄喜欢逛窑子吗?

    唐千林摇头:据我所知,还行。

    易陌尘乐了:什么叫还行?

    唐千林道:他一直没有娶过老婆,所以有时候会去,但不常去,不过他要见我,既然有重要的事情,他就肯定不会去逛窑子,最有可能就是去酒馆,你刚才说的那五家酒馆,有多少家是日本人开的?

    易陌尘道:有四家是日本人开的,还有一家是山东人开的。

    唐千林肯定地点头道:那他最有可能就是去那家山东人开的酒馆喝酒。

    易陌尘纳闷地问:他为什么不去你们约定的酒馆?偏偏要去那家?

    唐千林道:我师兄这个人很古怪,约人见面,从不迟到,但也绝对不会早到,所以他唯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那家酒馆,因为他嗜酒如命,一天不喝都不行,再者,他痛恨日本人,绝对不会去日本人开的酒馆。

    易陌尘点头道:那就行了。

    唐千林看着易陌尘道:明天麻烦你照顾我儿子,我要去酒馆一趟。

    易陌尘却摆手道:不行,明天我要出门去见一位朋友,有重要的事情,你放心,你儿子在我家很安全,而且他这么大了,不会有事的。

    唐千林一句话不说,只是向小田君道谢,然后转身离开。

    等唐千林走后,易陌尘问小田君:小田君,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小田君看着门口的方向,半天才说了四个字:有情有义。

    易陌尘笑道:你们俩对各自的评价竟然一样。

    小田君埋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再也不和易陌尘说一句话。

    到客卧的唐千林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儿子,心中满是不安。

    刚到哈尔滨不久,师兄就死在自己眼前,而且还告诉自己青龙寺是个圈套。

    可是师兄来东北追查青龙寺已经有十年之久了,为什么过了十年,他才知道是个圈套呢?

    所有的圈套都是人设计的,是谁在背后利用青龙寺设计师兄呢?这个人或者这个组织又有什么目的?会是日本人吗?

    唐千林脑中全是疑问,而且他来哈尔滨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找到唐子程的生母,那个当年扔下孩子一走了之的女人。

    几个月前,楚乐康在电报中明确地告诉唐千林,他竟然在哈尔滨亲眼看到了贺晨雪,也就是唐子程的生母。

    天底下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到底为何又出现在哈尔滨呢?

    唐千林睡不着,只得从行囊中拿出定风尺擦拭着,就在此时他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楚乐康的徒弟。楚乐康曾经在信中数次提到自己多年前收了一个古灵精怪的徒弟,那么自己的这个师侄又在什么地方?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没有可以依靠的朋友,对所有的情况都不了解,可以说两眼一抹黑。而且他还不知道这个古怪宅子的主人易陌尘到底是什么来路,又有什么目的?

    步步为营,如履薄冰。唐千林想起师兄平日的口头禅来,这也是如今他唯一清楚的八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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