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韩十三的家。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许慎言和韩十三的心情都渐渐平静下来,身上慢慢恢复了力气。回想起刚才的惊险,两人恍如幻梦。

    到了家,先简单处理了许慎言和韩十三身上的伤口,两人身上鲜血淋漓,看上去很吓人,实际倒不严重,都是一些皮外之伤。

    伤口处理完,韩十三立即开始了张罗,好酒好菜都开始准备。许慎言和方文便在外面的小桌上说话。

    方文对许慎言出现在此处感觉非常奇怪,因为一般秀才哪会喜欢往深山老林里钻呢。许慎言也不瞒他,将自己的一些计划告诉了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穿越的事,只说自己偶然在古书上发现了一些奇方,可制很多新奇物件。自己就是要将这些奇方发掘出来,造福人世。

    方文听得世上还有如此奇妙的事物,大感兴趣。他本来就是爱追求新奇的人,当日为了一些自己没见过的字,都能对许慎言纠缠半天,此刻听许慎言将玻璃描述得美仑美奂,光彩夺目,早就心痒难耐,只恨不得许慎言赶快将玻璃制出来。特别是听到这么奇妙的东西居然是用几种石头做出来的,一时半信半疑,但想到许慎言那奇绝的简化字体,能将繁杂难学的文字变得容易学习许多,诸多手段都是匪夷所思,一时又不得不信。

    而且,当日他看了许慎言写的那篇蝇头小楷,所述都是市井之事,与读书人的身份颇为不符,为此心头尚有很多疑惑。那时,他为了尊重许慎言,没有询问此事。而今日许慎言坦承志向,根本不在读书上面,反而一心经商,前后对照,倒使他豁然开朗,明白了其中关系。

    方文虽然豁达,对许慎言弃文从商的行为也是相当不解,毕竟这与他一向接受的教育观念完全不符。但他从许慎言的描述之中,也发现从商其实不错,特别是许慎言做的这种实业,几乎能够改天换地,潜力惊人。

    两人聊着天,不多久,韩十三就将酒菜端了出来。

    山里的野味,鲜美的蘑菇,新鲜的蔬菜,淳厚的烈酒,三人吃得极为尽兴。

    当日,许慎言和方文宿在韩十三的家中,但两人根本没睡,几乎抵足谈到天亮。

    第二天,许慎言和方文向韩十三告辞。许慎言此行任务圆满完成,要回家去。而方文却是向大山深处走去,按他所说,要踏遍这附近的青山绿水。

    临行前,许慎言提醒方文小心清风岭知节寨的强人,方文艺高人胆大,浑不在意。

    下得山来,许慎言便不再耽搁,直奔贺家村而去。韩十三家所在的山唤做葱岭(不是后世著名的帕米尔葱岭),距贺家村并不很远,约四十多里。许慎言脚下生风,约两个时辰便已赶到。

    再次看到熟悉的贺家村,许慎言心中涌出莫名的激动。穿越后他在贺家村不过两天,若说感情绝对说不上。但这里现在是他的家。

    是的,家!

    许慎言绝非无情的人,他始终眷恋后世的父母和恋人。但是当他决定将所有的这一切压进心底,决定好好过这一世时,他对现在的家便产生了感情。他奔波二十余天,披荆斩棘,爬山越岭,所为何事?为的就是现在的这个家,为的就是家里的母亲和妹妹。

    现在,他回家了。

    踏上小桥,许慎言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受了一下家的气味。桥下的河水依然在无声无息地流淌着,给这一片土地带来了无尽的生机和活力。

    按照时辰,母亲和妹妹现在应该还在地里劳动。因此,他先去了酒肉和尚张的小庙。

    酒肉和尚张正坐在蒲团上,像模像样地敲着木鱼,嘴里念念有词。他的声音很含糊,叫人听不清。虽然他不会念经,但架势倒是十足,不然怎么拿得到香火钱?

    看到许慎言进来,酒肉和尚张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迅即消逝无踪。他站起身来,给许慎言行了一礼。

    “路上还好吧?”

    “好。”

    “认识了很多人?”

    “是。”

    “黑了些。”

    “还好吧。”许慎言暗想,这话要让韩十三听到,将情何以堪啊?

    酒肉和尚张自佛像前的小桌子抽屉中摸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入香炉,拜了一拜。

    许慎言看他拜得虔诚,心中感动。

    自小庙中出来,许慎言先回了家,母亲和妹妹果然不在,他想了想,没有去地里寻找。说也好笑,许慎言长这么大,竟然不知自己家租种的地在哪个方向。眼看时间已近中午,他决定开始做饭。

    后世许慎言在家没少做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家务活是做惯了的。这一世却是从未做过这些,以前他要读书,连油盐酱醋都分辨不清楚,更不用说做饭了。

    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多,一些青菜放在厨房的地上,这些都是许心兰早上从地里摘来的。米瓮里有很少的米,油是没有的,盐是盐矿里出的那种岩盐,没有经过任何精制,用铁锤敲得粉碎,以便使用。柴火倒是多,都是许心兰捡回来的。这丫头实在是勤快。

    这个时代的穷人,做饭是很简单的。基本没有炒菜这种说法,因为没有油,或只有很少的油。有钱人家吃猪油,穷人家只能闻个味儿。明朝中叶社会稳定,生活水平比以前提高很多,但很多穷人家还是达不到用油的程度。像许慎言家里这种情况,并非少数。

    许慎言家在贺老财那里租了五亩地,一年两季稻,年成好的时候,每亩地产早稻一石半,约一百五十斤。产晚稻两石多,约两百斤,五亩地一年产一千七百五十斤粮。交租为五成,剩下八百七十五斤。别忙,这还不是全部,得给朝廷纳税,一亩地税两斗,约三十斤,五亩地税米为一百五十斤。因此,即使在年成好的时候,也只能收粮七百二十五斤。碰上个灾荒年月,粮食亩产大减,乃至颗粒无收都有可能。

    这是一个放诸全国都适应的例子。

    因此,明末大旱数十年,百姓易子而食,实在是不忍目睹的大惨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许慎言学的是后世那种烹饪方法,现在没了用武之地,只能用菜蔬草草做了一顿饭。

    许家大婶和许心兰回来比较晚,约未时也就是下午两点多才回家。一进门,便呆住了。

    许慎言摆好碗筷,笑着说道:“娘,心兰,吃饭了。”

    许家大婶喜极而泣,上前摸了摸许慎言的脸,声音哽咽地道:“崽啊,你瘦了。”

    许心兰道:“哥,你的鞋破了。”

    这一顿饭吃得极为温馨,许家大婶吃着儿子第一次给她做的饭,表情极为满足。其实菜并不好,没油少盐,但大家吃得非常开心。

    吃完饭,许家母女破天荒第一次没去地里,而是在家陪着许慎言说话。

    许慎言将这些天自己去过的地方风景讲给母亲和妹妹听,不过没说自己找矿的事情。母女俩听得目眩神迷,心驰神往。她们这辈子没远离过贺家村,最远不过是到邻村去走一走,哪见过这么多风景如画的地方。

    许心兰细致地发现许慎言的衣服少了一件,那件衣服是在遇虎时滚到地上弄破的,沾了很多血迹,自然被他丢掉了。他假托是爬山时被荆棘给弄破,就丢了,倒惹得许心兰的好一阵埋怨。

    傍晚时贺小全下地回来,照例到许家来看一趟,看到许慎言回来,很是高兴。

    许慎言让他去叫贺小勇和贺小双,要是贺小花那丫头有空,一起来也可以。

    不多时,贺小勇和贺小双来了,他们属于短工性质,比较自由,晚上也不受贺老财的约束,但贺小花不行,轻易不能出来。

    贺家三兄弟和许慎言坐在桌边聊天,许家大婶和许心兰在灶下纳鞋底。

    许慎言将他们三兄弟都叫来,自然是有目的的,打虎还需亲兄弟,上阵不离父子兵,他要做实业,自然需要最亲近的人在身边帮衬。母亲和妹妹不能太过抛头露面,那就只能是贺氏三兄弟了。

    “我要经商。”

    真是一言惊四座。贺氏三兄弟差点跳了起来,许家大婶和许心兰也全都一惊,许家大婶手上的鞋底“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要经商。”许慎言平静地说,“我家里的这个样子你们也都看到了,实在不怎么样。我不想继续下去了,想做点事,但需要你们帮忙。”

    “许哥儿出门一趟,该不是中了邪,在说胡话吧。”贺小勇性格粗豪,大声说道。

    “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要去经商,确实有古怪。”贺小双身形瘦小,面目中透出精明,也沉声说道。

    贺小全是老实人,不说话,但看着许慎言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我没发烧,也没中邪,更没说胡话。我是认真的,我要经商。”

    “就算你经商,哪来的本钱?”贺小双问。

    “不需要本钱,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有钱,我只需要善于利用,别人的钱也就是我的。只看怎样进行运作,我只是需要借只鸡生蛋而已。”

    “谁是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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