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梁文过在文和家里尝到了人家嘴里说的好东西,这东西这时节儿吃也真个是好东西,是文和从人家手里买来的一条滚肥滚肥的土狗。狗肉这东西得进九了,味才不膻,吃着才够鲜美。搁细火上炆炖,外加枸杞板栗,实是滋阴壮阳。

    梁文和啜了小酒,打趣他说,书记老弟,今晚喝了这顿酒,千万甭发燥了睡不落觉,那可就是哥的罪过咯。梁文过嘿嘿笑,说,这好办呐,你老弟就在你家里过夜得了,你跟嫂子负责赔偿老弟的精神损失费。梁文和借酒遮脸,说,老弟真的要有这意思,嫂子跟我倒也没意见,你嫂子也想真正做回亲娘。

    梁文过知道,莲花嫂子自嫁过来快十年了,还没开花结果,没办法才领养了一个别人家丢弃的女孩,孩子都上小学了。今晚喝了酒,又听到文和这么说,心里还是愣了愣,瞅了一眼莲花嫂子,此刻,人家梳洗了,身上早就没了那股养猪场的难闻气味,一股隐隐约约的女人香味倒是直灌进他的鼻子,心神一荡,忙稳住,好歹他还是大队书记,是全镇最年轻的大队书记,可不能犯原则性错误,就笑嘻嘻的说,哥你还真逗,老弟是年轻,可也不是三岁小孩,你哄谁啊,就不怕嫂子罚你跪踏板。

    莲花嫂子见他俩说到自个身上,还是那种话题,早羞红了脸,忙掩饰说,大兄弟,甭听你哥胡咧咧,他是多喝了两杯酒,就晕头转向嘴巴没个把门的,大兄弟,嫂子敬你是真心帮你哥,敬你一杯酒。今后要有什么需要嫂子跟哥帮忙的,只管开口,咱们都不是外人。

    梁文和见状也忙打哈哈,说,老弟,哥是多喝了两杯酒,就甭放心上,还是你嫂子说的,咱们不是外人,只要你在凤凰村当书记,哥全家人保证站在你背后,只管发话,哥就是天大的事也得给你办妥当了。

    梁文过呵呵笑,心里说,天大的事,天才知道你有那能力办妥当没有,不过,人家是向自己表明态度,村里多一个人支持工作,只有好处没坏处,自是乐呵呵的,说,老弟在这就多谢哥跟嫂子了,说好了,你们的事情也是老弟的事情,能够帮你们把养猪场办大发了,也是帮凤凰村走了一条发家致富的大道么。

    后半夜,梁文过还真的如梁文和所说,翻来覆去睡不着,没别的,都是枸杞板栗狗肉大补补出来惹的祸,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把跟阴华华利烟相处的镜头过来过去,可就是没一个够捞得着,末了还有青玉姐的倩影跟莲花嫂子羞红欲滴的模样,走马灯似地晃来晃去,貌似也是尤物迷死人不偿命。

    天才麻麻亮,梁文过实在眯不着,干脆起床,来到学校*场,没一个人影,天空分外的明朗,一弯斜月还依稀悬在西边天,几颗星星点缀在水洗一般的碧天上,呼一口浊气,吸一口,满嘴都是清凌凌的带着泥土清香的味道,透心透肺,说不出的舒畅,一扫晚间说不清的积郁烦躁。

    吃早饭,齐老师问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高兴事,大清早的就起来闹腾。梁文过自不会说是补出来的事,说,也没多大高兴的事,就是镇里要搞篮球赛,这是年轻人爱好的运动,他得组织一帮人显摆显摆。

    第二天,镇里打电话通知,各大队书记跟计生专干到镇里开会。主题就是此次秋季计划生育工作的全部铺开。大会上,米书记做了工作动员,提出要严格执行县委县政府关于此次计划生育工作的文件精神,彻底改变南湖县计划生育工作在市里落后的面貌,县里开会领导强调一点,谁要是拖了全县的后腿,谁就头顶上交帽子。贯彻到下面,镇里同样也要采取此套措施,哪个大队拖了全镇的后腿,哪个大队的书记也老老实实的把头顶上的帽子交过来。

    范镇长照例落实各个大队此次计划生育工作该要结扎的具体任务数,该上交的罚款数目又是多大,完成具体的结扎人数的硬指标,只有老老实实完成的道理,没有半点讲价的余地,上缴罚款原则上就高不就低,依照上半年的成例,各个大队只能超过不能减少。

    开完了计划生育工作专题会,米书记范镇长叫大队书记都留下来,计生专干先散会。大队书记留下来接着开会,这次会议上,米书记提出了收购棉花任务,特别提到就是发生在去年红星乡大队统一抵扣农业税的事情,说今年县里就提出,针对此种情况,决不允许今年再次发生。联系到马上进行的计划生育工作,这两者都是要得罪老百姓的事情,千万别捅出来大漏子,不然,就是镇里想要包庇谁,怕是有那个心,没那份力。这一点,作为大队书记,是每个大队的为头的,务必要做到心中有数,任务要顺顺利利的完成,事情也得圆圆满满的办妥当。

    大队书记都嚷嚷,说政府不是今年来这一套,就是明年弄那一手,规矩都是上面定,定下来,发个文件就万事大吉,也不替下面做事的人着想着想。现如今,哪里是以前,干群关系好得如同一家人,自然做啥事啥成,你今天登人家的门,老百姓能跟你客客气气的张根烟,倒杯茶,就算是讲礼节的了,不然,连做也不给你让个坐,冷脸相对,活像是大队干部欠了他们前世的债,工作难做哩!还要顺顺利利的完成任务,圆圆满满的办妥当,不是既要叫牛耕田又要叫牛甭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哟!

    范镇长笑呵呵,等大伙都发泄完了,就说,不错,大队书记都没抱怨说完不成任务,我听了老一会,也算是听明白了个中原因,无非就是嫌政府给你们的好处少了,开口闭口提难处,你们这一套,也甭在米书记跟我面前摆,这些,我又不是没做过,镇里有困难了,我也是向上面诉苦。米书记跟我商量了,此次任务要不折不扣的完成,那是没得商量的,米书记都说了,这是硬指标,谁没完成,对不起,就给我俩乖乖的让出位子来,连镇里规定的任务都完不成,说明你这个人不配占这个位子么。完成了任务,万事好商量,说到底,不就是一个锅里分羹分汤的事吗?镇里要过日子,你们大队干部同样也要过日子嘛,镇里领导绝对会考虑到的。

    领导都这样发话了,大队书记再有意见也只好憋着肚子里,没人敢当面质问领导,到底是该怎么个分法。甭到时候任务一完成,领导的两片嘴皮子上下一鼓动,说过的话抛到了脑后,要不,也是随随便便打发点汤汤水水对付了事。

    小梁书记虽不是头回参加此等高级会议,可他最年轻,最忌讳的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自然不会傻帽到这种场合贸贸然乱开口,自个给自个定下原则,不该自个提问的事情,绝不开口,该带的耳朵则牢牢实实的带好,该睁大的眼睛要睁开的时候绝对要睁开,该记住的必须用心记住,不该记住的当作没听到。

    会后,镇里也没布置中饭,只好个人各显神通。大队书记好歹都是一方诸侯,自不会亏待自个,这也是老规矩,好不容易到镇里开会,不能仅仅是领没几个钱的会议补助,自个肚子是自个的,解决肚子大问题是每个人的头等大事。计生专干先一步离开,有的就是先行为领导搞好服务,预订好饭店,还得计划好该请什么人,喝什么样的酒,上什么样的菜,这些标准都是中午这段时间搞定。

    梁文过虽说没这方面经验,但也清楚,中午回家吃饭是不现实的,梁文友先开完会,就叫他到解放酒店定好中饭,只是这中饭该请什么人,心中还没有底。人家当了多年的老书记,自是有他们的关系,跟镇政府哪些领导走得近,这中饭自然少不了这些走得近的领导。梁文过默默,也就是只有请米副镇长才合道理,别的领导扯不上边,更不知道人家会不会领情,或者早被其他书记预定。

    甭看这简单的中午一顿饭,完全看得出哪些大队书记在镇里吃得开,哪些大队书记混得不咋的。能够请到重量级领导到场,这些大队书记自然不用怀疑,落凤镇没有他们捞不到的好处;连普普通通的副镇长都不能请一个,这个大队书记要不是新上任,就是早晚得下台的,要下台的人,无所谓热衷紧密联系领导,新上任的是还没来得及紧密联系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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