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师傅华松怒气冲冲地赶回家,果然看见华梅大鸿在厢房里写着什么。他的脸沉得象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几步走到堂屋门口,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不着天际地骂道:“一个个读书读进牛屁股里去啦?孽种!尽在人前丢人显眼的,看老子敢不敢活埋了你!”华松在阶沿上放下担子,瞪一眼厢房门口钻进屋里去了。华梅妈在厨房做饭,听着幺师傅的骂声,心头的一股火冒起:“幺师傅,你今天中了哪门子邪?一回家就象疯狗似的乱咬人。谁动着你的香炉钵钵了?”

    平日里,幺师傅只要听到华梅妈一出声,再是到了火头上的气也得软下几分。可今天反而变本加厉地冲着华梅妈大吼:“老子的气正没地方出,你倒碰上来了。俗话说养女不教母之过,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华梅妈转念想:“看来是大鸿华梅之间的这层窗户纸,让别人在这个死脑筋面前给捅破了……今天对他急不得。”于是改缓口气说:“幺师傅,就是要枪毙的犯人,也得先到衙门里问问罪吧?”“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个孽障要是再迷不醒、做伤风败俗的事,老子就几刀砍死了他去抵命……耳朵成聋子啦?还不快滚?!”

    幺师傅的话显然冲着大鸿。大鸿想:“离开,也许才会让华梅好过些。不能再愚蠢地做导火线。”大鸿望着两眼噙满泪的华梅说:“亲爱的,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必须马上走。”“你别走。他凭什么敢伤害你?”“我是不怕,最担心我走后他会对你……”“有妈在,他们不敢撒野的!”“你要千万当心!”华梅点点头,大鸿走出门,幺师傅的目光直*着他骂:“要是有人不知好歹,胆敢再跑来跨我家的门槛,他的一双腿就别想走路了!”

    大鸿路上想:“幺师傅倒可以谅解,华梅妈非常可敬,而华松这个混蛋,让人简直不可思议又难以容忍。他是在红旗下长大的人,还是三沟两岔里独一无二的老三届高中生,思想观念怎么会如此陈旧迂腐……今天才亲身体验到华梅所说的‘地道封建家庭’……这块黄土地上,谁不入俗谁就别想活,只好飞出去寻找一片自由的空间……好在父母的支持,同学朋友的帮助,让我基本上过了当兵这一关。可我真恨自己却没有一点能力保护自己的恋人,只能消极的逃避……”大鸿“啪”地给自己一个耳光。

    华梅去厨房帮着母亲做饭,幺师傅冲进来指着她怒吼:“华梅,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在家里看见那个龟儿子的影子,我就让他走着进来爬着出去!”华梅揩一把泪反抗说:“爸,人家到底犯着你什么啦?竟然让你恨得这样咬牙切齿?”“好哇,骨头长硬啦?敢在老子面前斗嘴!”“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奴隶!”

    幺师傅暴跳如雷,冲上去对华梅拳打脚踢。华梅说:“你打死我吧,可你没有权利,横加干涉我的婚姻!”华梅妈拉开幺师傅,护着华梅吼道:“幺师傅,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铁了心把这个家闹散?”幺师傅瞪着华梅妈不吭声,华梅妈接着话头说:“一个大姑娘,到底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能由得你这样打,枉自你活了几十岁。”“都是让你惯的!”

    幺师傅气冲冲的出去。华梅从地上爬起来抹抹泪又做饭,华梅妈说:“别做了。侍候他们胀饱了肚子,才有精神来欺侮我们?走,我们也来当回老爷少爷。”说罢拉起华梅去了厢房。

    华梅躺在床上直涌着泪。华梅妈坐床头说:“华梅呀,听妈一句话,忍着过几年,等大鸿去当兵闯出一条路,妈就让你跟着他远走高飞。”“妈……”华梅侧翻过身抱着母亲哭出声来。

    幺师傅华松坐在堂屋门口,抱着瓶子喝一阵寡酒。华松趁着酒兴说:“好一个杨大鸿,仗着你老子当大队书记就为所欲为?我华松可不信这个邪!”“嗯,你还象老子的儿子。这事儿不下狠心不行,他再敢跨进我家门槛儿,你就宰了他丢进黑滩子回水沱喂鱼,老子替你去坐班房。”华松醉熏熏地望着父亲,两个眼眶里充血后红红的,蜡黄色的脸上狞笑一下,从牙缝中挤出话来:“伤风败俗之辈,死有余辜!”

    傍晚,大鸿闷闷不乐的去三塆大堰古井挑水,李文志碰见说:“大鸿,你就要去部队了,还摆出这幅样子为啥?”“文志,何必明知故问呢?”“又为你和华梅的事儿犯愁了吧?”“嗯。”“都怪嚼舌头的人瞎搅和,可你家并没有‘大闹天宫’啊?”“唉,只是蒙着的一层窗户纸儿还没被捅破。”“呃,大鸿,叫我不理解的是,华松毕竟是老三届高中生,脑袋瓜怎么也会象个铁疙瘩?”

    大鸿从古井里扯起一挑水,坐在旁边田坎上,望着夕阳下,北风中的塘水在心里说:“杨大鸿啊、杨大鸿,你竟然不如一个田夫野老……你就这样当旁观者,让她独自去承受一切吗?”他猛然起身朝华梅家跑几步又站住自言自语:“不能这样去当奥瑟罗式的莽汉!”

    苍凉的山峦倒影哟,象塘底一条暗流着的河;层层波光的水面啊,淹没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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