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出工的哨子响了。(云来阁小说文学网www.yunlaige.com)社员们陆陆续续从家里走出来,三三两两象散步似的到张家塆养猪场去挑粪水淋包谷苗。杨大汉儿红忠爸路过张汉文家的自留地,看见他还在里面忙着淋菜。杨大汉说:“这个老滑头,干自留地里的活儿比谁都卖力气。”红忠爸笑道:“现在的人啦,干自家的活儿狗都撵不到,干队里的活儿风也吹得倒。”

    张汉文汗流夹背跑回家换上一挑小粪桶出工。

    杨武登杨安邦挑着粪水走在前面,山路上排成大雁迁徙的队行。杨安邦说:“幺爸,这生产队咋会把人越养越懒?”“唉,干好干坏干多干少一个样,能不养懒汉吗?”

    包谷地里,张汉文提起粪桶把剩余的粪水倒进瓜当儿里,旁边的杨大汉儿立起身抹汗发现了什么,他想:“难怪这龟儿子挑着粪轻轻松松冲在前头。”于是带剌儿说:“张会计,我看你挑着粪就象挑着‘风’。”“你龟儿子空话多,看看你自己挑的粪桶就象猪尿包大。”一个不知情的社员抢过话头说:“按人头计工分,傻瓜蛋儿才会挑大粪桶。”

    中间歇息时,庄稼汉们在竹林坝里躺的躺坐的坐,杨武登坐在两只粪桶抬起的扁担上,张汉文走向前递上掐好的旱烟叶子说:“杨书记,你尝尝我这烟儿的劲儿。”杨武登接在手里,张汉文转身又递给杨安邦几节,不少人见了在心里骂:“狗日的就会舔肥屁股。”杨大汉儿瞪着眼儿撇一下嘴想说什么,看见杨武登正盯着他便把话吞回去。庄稼汉大多的摸出自己的旱烟卷着抽,不知怎的突然把话题扯到“磨洋工”上,杨大汉儿朱莽儿为此“抬杠”(相互指责)

    杨武登默默地抽着旱烟沉思:“大会小会上反反复复地讲,人民公社‘一大二公’,实质上与‘大兵团’差不多,还是换汤不换药的‘大锅饭’。工人领‘月薪’,庄稼汉挣‘工分’,捆住了想甩开膀子干活的人,袒护了奸猾懒惰之辈,过分照顾了弱劳户,让不少勤快人变成了懒汉。可是,地里的庄稼从来是一滴汗水一份收获……原来打烂大兵团并没走出那条死胡同啊!万幸这几年每家每户有块吊命的自留地,谁在这块地上的劳动积极性都是用不着调动的。瓜菜凑合半年粮呀,要不大兵团的惨状……”

    张汉文先前在地里被杨大汉儿剌的一下还隐隐作痛,于是帮着朱莽儿故作半真半戏地冲着杨大汉儿说:“有人的嘴比钢铁硬,可一条牛高马大的汉子,挑的粪桶就象猪尿包大。”躺在地上抽旱烟的杨大汉儿腾地坐起身说:“队里分粮人口占七成,工分占三成,有几个人干活不‘磨洋工’的?我杨大汉儿挑的粪桶能实打实地装粪水。不象有的人挑着拳头大的粪桶也有虚的,老子总比明立牌坊暗做婊子强。”张汉文吼道:“杨大汉儿,回家去把你龟儿子的嘴巴洗干净点。”“老子早就用皂角洗过的。自己没长‘尾巴’还怕别人踩着?”“你有屁就放啊?”“好,大家大眼对小眼地盯好了……”杨大汉儿说着起身跑过去把张汉文的粪桶翻个底儿朝天,指着问:“你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这粪桶底儿怎么长在腰杆上啦?”

    众人见那两只粪桶的底儿向桶口提高了两三寸。哄笑声中有人说:“可张会计干有种事儿不是虚的……”有人打趣地问:“快说,啥事儿呀?”“这几年,他只差没让婆娘象老母猪一样两年下三胞仔儿了。”

    一阵哄笑,张汉文想发怒却看见杨武登沉默着露出严肃的神情,于是红着脸吱唔。杨安邦说:“大哥别说二哥,谁都差不多。”

    可是,不久后这些庄稼汉在张汉文面前,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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