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好可怕的称呼。

    别说是周东飞,即便是四十多岁的大师兄张天鼎,也不知道世间还有个"师娘"。

    当然,这一切肯定都是真的。以慧觉法师的恐怖实力,以及她出家人的身份,犯不着自己给自己贴上那样一个标签。

    此时周东飞也暗自骇然:这是这两口子分开了,若是依旧在一起,以他们两个的恐怖实力,还有别人的活路么。哪怕强如卫疯子,要是遇到了这一对超级逆天的两口子,也得被轰成渣。因为周东飞能判断出,"师娘"的实力和老妖怪差不到哪里去,几乎是半斤八两的格局。这一点,他这个亲传弟子最有发言权。

    "那,现在还能喊您师娘吗?"周东飞问了一句,看到慧觉法师手中的铁槌一顿,这货当即退后一步讪讪笑道,"开玩笑,开个玩笑,嘿。"

    慧觉法师已经能够做到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自己的过去。所以她能不必掩饰地说,她曾经的身份是周东飞的师娘。心中放得下,才说明她真的已经和过去彻底割裂了。若真的是遮遮掩掩不敢提及,那才真的是有所牵挂。

    但要是周东飞现在还这么问,等于是对"现在的慧觉法师"的轻薄。现在的她,身份只有一个--名叫慧觉的女尼。所以,慧觉法师没有允许他继续胡闹,而他也当即嘴上留德,恰到好处。

    "点拨你不是因为’情分’,是’缘分’,懂么?"慧觉法师淡然说,语音依旧如不起波澜的湖水。

    或者说,慧觉法师点拨周东飞,点拨老妖怪这个继承衣钵的亲传弟子,只是为了了断一桩心思。所以她没有跟程青虎说太多,却单独提点了一下周东飞。这是一种缘法,周东飞自然明白,于是这货点了点头。

    慧觉法师看了看小阁子之外,龙易紫--也就是现在的"辟尘女尼"已经收起了扫帚,似乎在静静得朝阁子里凝视。于是慧觉法师说道:"龙易紫,也就是现在的辟尘,她生母是我早年的俗家弟子,一个居士。有这么一层缘,我便收留了她。你走吧,以后也不来打扰我的清修。"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但是,周东飞心中的问题太多了啊!

    老妖怪当初和"师娘"为啥分开了?

    为什么几十年来,老妖怪闭口不谈这个女人?

    这个"师娘"出家前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如此的彪悍?

    问题太多太多,某妖孽胸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是,慧觉法师却已经敲起了木鱼,蠹蠹之声不紧不慢,节奏永远不变。

    周东飞知道,休想再让慧觉法师开口说一句话了。于是他恭敬的弯身施礼,而后退出小阁子。可刚刚退出阁子外,他又双膝跪下,轻轻地磕了一个头。

    施礼,是拜别慧觉法师;磕头,是拜别"师娘"。不一样的礼数,不一样的敬拜对象。

    磕头之时,慧觉法师的木鱼声稍稍停顿了半拍。而后,那节奏再也不会改变。

    周东飞转身,也不再看慧觉法师。而路过怔怔出神的龙易紫,也就是辟尘小法师身边的时候,这货笑盈盈的伸出手,在她光溜溜的脑门儿上摸了摸,说了声"妙",而后便大笑着走开。

    太他妈妖孽了!

    很显然,这货的心情不错。心境陡然间开朗,出奇的畅快。多日来压抑在心头的一丝淤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且在他这个级数的人物,心境的堪破就意味着修为实力的提升,就像当初阴妍那句"姐悟了"一般。

    回想当时,周东飞面对病中的秦缺,尚且是勉强成了平手之局。而现在他有信心,哪怕是面对着巅峰状态的秦缺,也绝不会有什么劣势。

    真想会一会"刀魔"卫疯子哟!某个不知死活的妖孽暗自琢磨着。

    而就在周东飞摸了摸辟尘的脑袋,大笑离去之后,小阁子里的慧觉法师却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本以为一番点拨,就能改了他的妖孽之气。想不到心境突破之后,妖孽之气更盛,依旧不到大圆满之处啊。潜力之深,实属罕见。待到真正破了最后一线,岂非又是一个张镜湖?"

    人的资质不同,上限也就千差万别。资质愚钝的,哪怕到了大圆满的境界,实力也未必追的上白家林。而资质高深至极的,或许已经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却依旧还有潜力可挖。前者芸芸众生极其普遍,譬如寻常习武之人;后者鹤立鸡群一骑绝尘,如周东飞。

    ……

    出了善觉寺,周东飞轻快的下山。路上想了好久,终于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个年轻人,听声音不到二十岁。对方似乎异常的惊喜,在电话那边喊到:"三师叔!"

    "嗯,最近你小子怎么样?有没有再偷看小玉那丫头洗澡?没有再三更半夜往王寡妇家大门上砸土坷垃吧?"周东飞笑道。

    "瞧师叔您说的,那不是小时候的事嘛,而且多半是您老人家教我的,嘿。"那个青年笑了笑,说,"听二师叔说过,您现在挺逍遥的。啥时候师爷爷放我出去,我去找您,还是跟着您过快活日子去。您不在,我都快憋死了。"

    这个青年名叫"天意",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当初老妖怪看中了这小子的资质,但已经不再授徒,便让他挂在了张天鼎的名下,算是一个徒孙。如今三个徒弟都在外头,就留下了这个张天意在身边伺候着。

    不过年亲人总是不安分,总想着到外头闯荡闯荡。当初周东飞在的时候还好,没事儿带着他撵鸡砸狗、祸害四邻,倒也悠哉游哉。如今就剩下了他一个,当然闷得蛋疼。

    周东飞笑了笑,说:"行。以前带着你偷看大姑娘洗澡,现在你要是来了,师叔让大姑娘陪着你洗澡都行,只要老家伙放你的行。"

    "嘿,嘿嘿……"

    "德行,还他妈知道害羞了!这才几年,就他妈失了本色了?!"按照周东飞的理解,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好青年走上了歪路。

    不过令他放心的是,张天意没有让他失望。那小犊子傻笑了几声之后,说:"不是。我是想问问,您回头给我找几个陪着洗澡的。"

    "扯淡的玩意儿,小小年纪不知道爱惜身体!"周东飞笑骂,"少嗦,把电话给你师爷爷。"

    不一会儿,一道熟悉的咳嗽声响了一下,周东飞听到了手机易主的声音。顿了顿,神神秘秘地笑道:"老家伙,我见到师娘了。日哦,连这事儿都瞒着我……别说,师娘她老人家很赞呐,早年间肯定是江湖第一美人儿。真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那啥啥上啦……我说你真是个老败家子儿,师娘那么超赞的人物,你咋就让她走了。还有,你那宝贝狼牙被师娘敲断了,可不怪咱。要是心疼,你自己去找师娘理论去。"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送出一个字--"滚!"

    "还是那臭脾气,小心火气太大,早晚提前气死你这把老骨头。"

    "小畜生。"老妖怪冷哼一声,终于说了句想说的话,"什么时候滚回来,给老子抬棺材?"

    "你都没死,老子急吼吼赶回去哭哪门子丧。"

    "混账玩意儿!"老妖怪挂了电话。

    周东飞会心一笑,闷乐。

    对着师父自称"老子",这可是某妖孽的专利。张天鼎不敢,就连大大咧咧的程青虎都不敢。当然,某妖孽为此没少挨板子,但他依旧喊得起兴。

    不过现在想想,似乎韩复那小畜生也学会了这个,真他妈蛋疼。慧觉法师说"愈演愈烈",真是一语中的。虽然周东飞没少敲打了那小畜生,但小畜生却始终不改,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句话放在这小子身上最贴切。

    一想到韩复这小畜生,周东飞嘴角莫名的浮现出一丝笑意。虽然打归打,骂归骂,但他真的越来越喜欢这小子。由此也可以看出,老妖怪对他也是类似的情感。

    想到了这个小畜生,周东飞忽然意识到,这小子要考初三了。而韩寒儿那小丫头,更是到了考高中的时间。于是当即又拨了个电话,直接就问:"小子,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还有你姐呢。"

    "还行,前几天有个测验,全班第三。为了这成绩,都把老子给累死了。"韩复笑道,"我姐自然依旧一骑绝尘,拉风得不得了。师父,您咋就不问问我妈和我二妈?"

    "滚蛋(7)!"周东飞骂了句,不过对这小子的学习成绩还是相当满意的。一个曾经考试从不过四十分的废柴,能在全市最好的学习考进全班前三,实属难得。"功夫练得怎么样了,没有偷懒吧。"

    "没。师父我告诉你一件事,可真他妈牛笔。"韩复神秘兮兮地笑道,"昨天和于飞叔打架,老子把他撂趴下了。当然,他是有些粗心大意了,太小瞧您的天才徒弟了。爽啊,爽,嘿!师父,您说等本弟子到了你这把老掉牙的年纪,会不会是天下第一好汉?"

    真是个变 态小畜生。周东飞琢磨了一下,自己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顶多也就是这个水准。

    "少得瑟,得意忘形最要命。"周东飞说。

    "知道啦,嗦!"小畜生教训起了师父,随即又问,"你和我婶儿的婚期快到了,可把她忙坏了,你也不知道心疼,真有陈世美的潜质哟。我婶儿正忙着张罗结婚用的东西呢,刚才梦莎师娘和小宁师娘陪着她去大采购,芸芸师娘也没少忙活。您和梅师娘、菩萨师娘啥时候回来?别没心没肺的在外头快活,小心我婶儿抽你。"

    一连串的"师娘",能把人整疯喽。

    日!周东飞恨恨然挂了电话,但心里头却还真得当成一回事。毕竟是结婚哟,可不是小事。而且周东飞一直在想,要是他这个地下世界的顶级大枭,和公安部的正厅级官员来了一个如此亲密无间的"官匪勾结",究竟会在地下世界引发何等的轰动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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