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是朋友,我知道,也相信,我不会问这么多的,真的,我自己也有朋友,所以很能明白这种感觉。”一双眸子晶莹泛亮。

    “……”他有说什么吗?

    过了会她又出声了。

    “西门筑你……”

    “我什么?”

    你明天别去鸣翠馆了好吗?

    理由呢?——找不出来。

    颜溪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也困了,睡吧。”

    西门筑是背对着颜溪睡的,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如水一般覆盖在两人的身上。

    颜溪看着他的后背,纤长的手无声地敲打在床上,有节奏地一下一下,眼睛却显示有些出神。

    一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中过去,第二天蒙蒙亮时,她才终于有了睡意,一觉到了下午。

    到处没有看到西门筑,颜溪拉着一个下人问道:“王爷他,不会又出去了吧?”

    “王爷啊,他在书房呢。”

    “哦,这样啊。”颜溪嘴角微微扬起笑容。

    “那我沐浴后去找他。”

    其实天气也不怎么热,更没出什么汗,颜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洗个澡。

    一袭湖绿色的长裙,如水洗过一般,穿在她身上格外的清澄漂亮,下人与沐浴完后的颜溪对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红着脸道:“王妃,刚才忘记说了,王爷吩咐过,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我也是吗?”

    “恐怕是的。”

    “哦。”颜溪有点疑惑,问道,“那他在干什么?”

    “这……”下人回答说道,“王爷他在看书。”

    “看什么书这么专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颜溪在书房外徘徊了良久,踱来踱去的,虽然好奇心很重但最终还是准备离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给西门筑奉茶的丫鬟正要敲开书房门,颜溪拉过她,低声问道:“王爷不是说不让人打扰的吗?”

    “回王妃的话,王爷不久前传唤奴婢,说想喝茶了,奴婢才送来茶的。”

    哦,这样。

    估计书看得久了,也累了,现在说不定在那里闭目养神休息呢,此时进去应该不算打扰吧,颜溪这样想着,伸出了手:“茶给我,我去送吧。”

    “……是,王妃。”

    饶是如此,颜溪还是在推门之前唤了一声:“茶来了,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里面传来西门筑的声音。

    “王妃醒来了吗?”西门筑在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道。

    “还在睡。”

    “真是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给……”

    “把我给怎么了?”

    西门筑猛的抬头,看见湖绿裙衫的女子正挑眉看着他。

    他笑了笑:“真要我说出来吗?吃亏的会是你啊。”

    此时的他虽然轻袍缓带,衣袂翩翩,却无形地透出一股无赖气,颜溪没好气地道:“脑子里装的都是精虫吧。”

    说完,茶往西门筑案台上一放,铿锵有力。

    西门筑端起茶杯:“你先喝。”

    “干嘛?我又不渴。”

    “降降火气。”

    “……”

    见她没准备喝的样子,西门筑也不恼,吹了口热气,悠闲地抿了一口。

    “过来,给我揉揉,脑袋有点疼。”

    见他好像很疲惫的样子,颜溪也没说什么了,走过去,站到了他的身后,力道正好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看着他桌上摊开的书,颜溪开口:“西门筑啊。”

    “嗯?”

    犹豫了一下还是掩不住好奇心:“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西门筑伸手,将书合上,露出了书的封面,上面写着“古琴经”三个字。

    “是关于琴艺方面的?”

    “大致是这样。”

    “就没藏什么其他书吗?”颜溪很显然不相信西门筑严禁不让人打扰,是在看这样一本书。

    “那你以为我在看什么?”西门筑回头,似笑非笑。

    她手顿了一下:“不是在看小孩子不能看的书么?”

    “……”果然母子连心……以前丘丘那家伙也曾怀疑他在偷偷看春宫图……

    慢着!他就这么猥琐吗?

    西门筑颇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真的是在研究这个。”

    “你以前研究这种东西的时候,也没见你要人别来打扰啊。”颜溪显然不相信。

    “那是因为……这本书是一个友人推荐我看的,这里面掺杂了佛法因素,说需要在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下观看才能取得最佳效果,所以我屏退了下人,也让护卫们有事都找许昌。”

    好吧。颜溪继续给西门筑揉着头部:“这么要求清净,你那朋友不是和尚也是有心向佛的吧?”

    “不是。”西门筑回答道,“恰恰相反,这朋友是喧闹之地的,你也见过,就是我们在昨天在鸣翠馆见到的簌音。”

    颜溪手指顿了顿:“哦,这样啊。”

    “那,刚刚西门筑你在写什么东西,是写给她吗?”

    “是啊,有时候言语不如书信,两人处在一室,平白说些什么话也显得别扭,所以写点东西给她,算作艺术交流,日后也还能做个纪念。”

    愣了很久,颜溪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适,西门筑发问:“不可以吗?”

    “什么?”颜溪愣了一下,“哦,你说你们之间往来啊,我没说不可以啊。”

    “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怎么会……”颜溪舔了舔嘴,脸色有点白,“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什么的。”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西门筑微微一笑,却也不点破,黑玉的眸子中一丝不为人知的情绪一闪而过。

    而事实上颜溪想的,其实是与西门筑一样的问题。

    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觉得他和那个女子之间,没有什么吗?

    就算真的没有什么好了,就算相信他好了,可是……

    可是还是有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

    察觉到在头上运作的手越来越慢,西门筑知道这丫头走神得厉害,笑了笑:“好了好了,不用揉了,已经不累了,我要写东西了,你出去吧。”

    “哦。”颜溪点了点头。

    她走得有点慢,走到门边的时候,折了回来。

    “西门筑你别写了吧,别写给那个女子。”

    西门筑似乎有些为难,皱了皱眉:“可是——”

    “我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要你这么做。”颜溪一掌拍向自己的额头,懊恼地说了这么一句,走了出去。

    身后,西门筑露出淡淡的笑容,背靠在椅子上,将手中的毛笔一丢,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傍晚用膳的时候不见颜溪,叫下人去传唤,得到的结果是“王妃说她不饿”。

    这丫头……洞悉颜溪心理的西门筑有些想笑。

    “本王去找她。”说完这句就搁下了筷子,起身而去。

    铺满鹅卵石的小道尽头,有长长的椅子,远处是清澈的湖面,没有了莲荷的盛放,再加上前两日下过雨,平白添几丝萧条冷清之色。

    说不清名字的树木上有白色的小花洒落下来,细细碎碎的,零星地掉在长椅上。

    此时此刻,颜溪就坐在那里。

    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似乎想得很专注,连蝴蝶飞到她肩膀上都浑然未觉,没有波动。

    也或许是懒得理会吧——她一向如此。西门筑摇了摇头,淡漠的脸上恍然有一丝淡笑。

    西门筑坐到女子身边的时候,她也没有抬起头,待他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西门筑,我是不是生病了?”

    “嗯?”

    “我肯定是病了吧,而且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他抬起她尖尖的下巴:“看起来没有生病啊。”

    她倦倦地移开头:“估计是神经病吧,脑子有问题的那种。”

    “……”

    “这两天,不过就是这两天,我就好像老了很多岁,做什么事情也提不起劲来。”

    她呆呆地看着远方,缓缓地说道:“西门筑,我知道我这样的心态不对,我不该试图干涉你的正当交友,不应该有一点小气的想法,毕竟你也不曾束缚我,给我充分的自由……这些我都明白,我真的很明白……可是,可是……”

    说着说着,颜溪的声音就有点哽咽。

    “一想到你会因为别的人而笑,一想到你会有一丁点喜欢别人的可能,我就好难受……尤其你今天那么煞有介事地给那女子写信,我当时真的……很不想说话……因为说不出,我又不会琴棋书画,不能和西门筑在这方面有共同语言……这样想着,我会变得很自卑,我常会想自己真的太差劲了,我害怕一不注意,就会失去你,我知道我想太多了,西门筑怎么会不爱我呢?可是……我无法停止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毕竟西门筑对我而言,那么那么的重要。”

    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看得出她十分的苦恼,在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颜溪就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以后尽量不跟那个女子来往,更不会写书信了,别的女子,我也会避免见面。”

    他说得很认真。

    “不是……西门筑,其实我不想这样……听曲是你的乐趣,你不必为了我如此压抑,你不开心,我也会……” “不许不开心。”西门筑笑着打断了颜溪的话。

    低下头,墨黑的眸对上她的眼,他扬起嘴角:“笨蛋,你还没发现吗?”

    她茫然地问:“发现什么?”

    “其实……”他淡淡地吐字,说出来的话却让她为之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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