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征东一场总是空~!

    难舍大国长安城~!

    自古长安地~!

    周秦汉代兴~!

    山川花似锦~!

    八水绕城流~!

    ……

    东艺大小剧场。

    舞台上,一群来自中州华阴的老艺人们,正在激昂澎湃的表演着家族传统戏老腔。

    他们的唱腔时而缠绵激昂,时而刚劲有力,磅礴豪迈之气魄,听起来颇有关西大汉咏唱大江东去之慨。落音又引进渭水船工号子曲调,采用一人唱众人帮合的拖腔,民间俗称为拉波。而伴奏音乐不用唢呐,独设檀板的拍板节奏,颇接地气,别有一番风味。

    舞台下,能容300人的观众席上,入场时坐满了,但演出进行了一个小时后,陆陆续续的,已有不少学生离了场,观众席空了一半。

    戴着灰色棒球帽,坐在靠后位置的林在山,看的倒挺投入的。

    虽然老腔中不少方言林在山听不懂,但感受着那些老艺人们高亢给力的唱腔和自由奔放的激情,林在山颇受感动。

    和林在山戴着同款的棒球帽,白鸽在旁边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这种曲艺形式,在现场看,对白鸽很有冲击力。

    不过,听了一两个段子后,像其他年轻人一样,白鸽也有点倦了,觉得都是一样的感觉,渐渐的,就失去了新鲜感。

    特别是,她听不懂老腔到底在唱些什么,这就更削弱了她的欣赏感觉。

    但见林在山看的一点都不烦,还挺津津有味的,白鸽便也觉得津津有味了。

    这是他们父女俩第一次单独出来看表演,这父女俩之前连一场电影都没一起去看过。

    坐在林在山身边,白鸽时不时的就要偷看林在山两眼,她担心林在山会看烦,毕竟,这种曲艺形式太偏门了,看多了会躁。

    但见林在山看了快一个小时都没嫌烦,反倒很投入,这让白鸽心里甜滋滋的,很享受这种和她老爹休闲独处的二人时光。

    平时在家里,他俩也经常独处,但现在是在剧场,环境完全不一样,这滋味在白鸽看来特别温馨惬意。

    ……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

    车子走,轱碌转~!

    公鸡统统不下蛋~!

    长虫没腿也能跑~!

    窨子和井推不倒~!

    ……

    在新的表演段落,老腔艺人们唱起了一个很为当地人所熟知的段子。

    白鸽笑着捂住小嘴,小声和林在山讲:“这唱的是什么啊?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林在山被白鸽搞怪的语气给逗笑了,低声讲:“这是秦腔中的段子。”

    白鸽问:“吹火的那个秦腔?”

    “秦腔可不只是吹火。”

    林在山淡笑的应着,没解释太多。

    中州强大起来后,各种民俗文化都在往外扩张,相比已经快绝种的老腔,秦腔向外地扩张普及的程度更高。不过像白鸽这样的南方小孩,对秦腔的记忆点只有吹火。

    下午三点五十,整整110分钟的老腔专场表演结束了。

    10几个老艺人随着张佳乐一起向台下同学挥手致礼。

    然而此刻,台下的观众席已经只有寥寥几十个学生了。

    “哗哗哗——”

    还留下的学生,起立为老艺人们奉上了最热烈的掌声。

    林在山带着白鸽起立,也为老艺人们鼓掌致敬。

    老腔的首场演出很圆满,但不算完美。

    对于学生们来说,这项传统艺术吸引力实在太差,一直在舞台上表演的张佳乐对此感受的特别明显,不过他并不气馁,只要源源不断的推广下去,他坚信,终有一天老腔会被更多的人所接受和喜爱。

    演出结束,林在山带着白鸽离场,小剧场外面已经聚了很多学生,他们都在等着四点半开场的话剧专场。

    有些学生看了一半老腔就出来了,正在和外面的同学议论,他们对老腔的评价就是三个字——好难看!

    他们搞不懂艺术节为什么会安排这样的专场,且是两天一场,一口气安排了七场!

    这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在浪费小剧场的资源!还不如多安排几场话剧或者音乐演出呢。

    据说,之前有个摇滚乐团本来要在艺术节办专场,但组委会没批,把场地批给了老腔,这让学生们很是气愤,有人甚至想去组织抗议请愿,减少老腔的专场,把剧场让给摇滚,让学生们真正high起来。

    听到那些学生的议论,林在山心下暗暗生叹,这个位面的年轻人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太严重了,民族的传统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土气十足,一文不值,一点接受度都没有。

    其实,在上一世也差不多,年轻人很少愿意去接受本土的传统文化艺术,连京剧都快没有市场了,更不要提别的传统艺术了。

    “张昊打来电话了,是不是他们忙完了,能排练了?”才走出小剧场没多远,白鸽便捧着手机对林在山讲。

    “你问问他们吧,要是忙完了就赶紧排练,正好我也没事。时间很紧张了,你们的歌还乱的一塌糊涂呢。”

    羞愧的吐了吐小舌头,白鸽去接张昊的电话了。

    张昊打来电话正是忙完了艺术节的工作,主动约林在山排练。

    双方一拍即合,约去了音乐系的排练教室,继续高强度的排练工作。

    ……

    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

    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

    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

    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

    “给力!”

    排练《天高地厚》,张昊唱到“想飞到”三字时,那种骤然拔高的像刀子一样穿透人心的高音,让林在山听着非常爽!

    就这一句,很有苏见信的影子,也很见张昊最猛然提升的功力。

    这首《天高地厚》,是信徒乐队目前排的三首歌中唱的最有感觉的。

    或许这首歌正好写进了这几个孩子的心,他们排练时,每每唱到这首歌都会很激昂,现场表现力非常棒。

    这是一首合唱的歌,信徒五子每人都有唱到,征求了白鸽的意见后,林在山没给白鸽安排这首歌唱词。

    白鸽唱歌五音不全,她确实没法唱歌,况且这是一首男人的歌,插进一个童稚的女声,太出戏了。

    但即便没唱到,白鸽和信徒五子排练这首歌时,感受到信徒五子的激情,白鸽也变得很激昂,主音吉他弹出的音色特别饱满有力。

    高潮变奏之前的那段吉他solo间奏,白鸽弹的极是挥洒,都有点原来那大叔年轻时的傲范儿了。

    这小姑娘身体里确实流着原来大叔的血,也可能是看原来那大叔的演唱会录像看的太多了,下意识的就去模仿了,她特别投入表演的某些瞬间,和吉他仿佛融为一体,小身板随音波律动,特别的有范儿。

    这首《天高地厚》,再排几天,应该差不多就具有演出级的水准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信徒乐队排的也还行,且这首歌的演唱难度不高,靠这首歌信徒乐队进决赛应该没问题。

    但决赛中的终极必杀曲《苍天在上》,张昊唱的感觉,林在山总也不满意,这天晚上,林在山给信徒乐队着重排练了一下这《苍天在上》。

    ……

    乱发飞舞~腊月的寒风~

    野鸽子掠过青空~

    可怜我此生~命中已注定~

    不能与你同行~

    ……

    没有理由~没有理由~

    只有借口~只有借口~

    就剩下苍天在上~

    就剩下苍天在上~

    ……

    “停!停!”

    用双手打着休止符,林在山给乐队叫停了。

    “怎么了师父?”

    张昊眉间生疑,他们乐队这开头配的挺好的,怎么又被叫停了?

    “你唱这首歌的感觉实在太差了!第一句就唱low了!”

    “没有吧?我唱的音高足够啊,不低呀?”

    “我说的不是你的音准low,是感觉!感觉明白吗?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歌要有一种辽远苍凉的感觉,你一开声就要让听的人脑子里生出一副腊月寒风,野鸽子略过青空的画面来。”

    “这……太难了吧。”

    “我给你演示过该怎么唱啊。”

    “您那唱的太强了!我学不会啊!”

    回想着之前林在山唱的《苍天在上》的超强意境感,张昊一脸苦色。

    毕永刚等乐队成员这时都点头表示赞同,张昊实在没法唱出林在山的那种感觉。没有点经历的人,根本不可能唱出林在山的感觉。

    “你没用心学,当然学不会了!唱这首歌时,你不要想象自己是在温暖怡人的东海海边,你要把你想象成去了黄土高原,去了三秦大地,在大雪纷飞中,你一个人在对空歌唱。”

    用手比着喉咙,林在山给张昊更进一步的讲:“发声的时候,你要把发声的部位往后靠,加大声场的空间感,而不是把声场往上顶,顶在上颚上,那样出来的声音太直接了,缺乏空间感和距离感。这首歌不能那么唱,太low。”

    张昊“噢噢噢”的调试了一下发声部位。

    “对,就是这样,声音要往后靠,到高潮时再爆发出来。还有,唱这句——‘可怜我此生~命中已注定~不能与你同行~’,你脑子里要是缺乏画面感的话,你就想着你女朋友挂了,你们这辈子在不了一起了。”

    “啊?”张昊听傻了。

    “我就打个比方,假如你女朋友挂了,你会不会很伤心?”

    “应该……会吧?”

    “什么叫应该会啊?”白鸽喷张昊:“你女朋友没了,你都不伤心啊?你是不是真喜欢她啊?”

    李鹤坏笑爆料:“昊子明面上就一个女朋友,但背地里好几个备胎呢,少一个两个的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你大爷!”张昊气笑着踹了李鹤一脚。

    林在山绷着脸怒视几人:“别特么胡闹了!抓紧时间排练!你们想不想拿最后的冠军啊!”

    “想,必须的!”

    沉默的毕永刚发声了。他很清楚,这次乐队愤怒参赛,有很大的成分是要帮他出一口气,他也想出这口气,拿个冠军给那个臭娘们看看,他们信徒乐队才是最棒的!

    待张昊收心回到这首歌上后,林在山继续耐心的给他讲:“如果你女朋友挂了这事你想象不出来的话,你可以这样想——她就坐在舞台下,看着你唱这首歌呢。但你们俩已经分手了,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你们就是分手了。你痛苦,但也要放下,这世界就是这么无常,不可能所有的事都像你希望的那样发展。爱恨情仇,该放下就要放下。堂堂七尺男儿,都是大老爷们儿,不应该为这种事纠结。你想象着自己站在先人古老的原上呢,怀抱青空,高歌一曲《苍天在上》,一场大雪悄然落下,所有爱恨就此融化……”

    不等林在山说完,毕永刚忍不住打断赞叹:“师父,你这歌写的太好了!”他听林在山讲的,心中纠结的那点小情小爱已要烟消云散了。

    张昊努力的理解着歌曲的意境,回想着林在山唱的,仍旧很苦恼,讲说:“师父,你这歌是不是在长安写的啊?你唱的时候好有感觉,是因为你去过那边,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那种苍凉的氛围。我没去过那边,实在找不到感觉啊!”

    白鸽听了几次张昊的版本后,也觉得这首歌张昊完全唱不出林在山想要的感觉,让张昊唱到她老爹的那种境界,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犹豫了一下,白鸽建议:“老爹,张昊实在太笨了,他会糟蹋了这首歌的,要不你给他换首歌吧。”

    “再换歌,时间上来不及了。除了这三首歌外,你们还要排一首安可曲。万一拿到前三名,你们被哄上台,没的唱可不行。”

    张昊建议:“那就把安可曲当成比赛的第三首歌,等拿了冠军,再唱《苍天在上》,那样我就不用怕发挥太差了。……咳咳。”

    “你感冒了?”见张昊咳嗽,林在山心一揪。

    “稍微有一点要感冒,你放心师父,我回去会吃药的,就算真感冒了,俩礼拜后我肯定也好了。”

    “好是好了,但这之前会影响你的排练,还有,感冒之后人的嗓子是很脆弱的,到比赛当天,很可能会受到影响。在这个啃阶儿上,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你感冒要是你女朋友传染的,你们就节制点,这段时间先别见面。”

    “我知道了,师父,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耽误比赛的。”张昊期待的讲说:“要不你先给我们排安可曲吧,我们现在都很期待安可曲。”

    其他几人亦都流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但这时候,林在山的手机响了,是彩蝶唱片给他来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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