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关中平原上一片金黄。又到了风吹麦浪的时节。

    “哧~哧~刷~”

    在长安城不远的一处麦田里,一个头裹淄巾,双腿裤脚高挽的青年男子,虽然已经是满头大汗,呼吸粗重,但仍然动作娴熟的把数十支小麦杆用另一根小麦杆精细的绑了起来,形成了标准的一捆。

    “陛下,陛下,你都持续劳作一个多时辰了,这会儿日头毒得很,还请暂且歇息一下,下来喝一碗冰镇酸梅汤吧。”

    “呼~~~”刘谌起身,很是随意的用满是草屑的手抹了抹额头:“也好!那就休息一下吧。嗯,张大婶、李二妹,王大爷……都停一下,过来喝碗汤解解暑。”

    随着刘谌的呼喊,原本一直都是不停晃动,但却看不到人影的田间,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七八个农夫的身影。他们完全没有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的惶恐,神色很是正常的围聚了过来,跟着刘谌进入了田垄旁边搭建的凉棚。

    “啊~~”一大口冰水镇过的酸梅汤下肚,刘谌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然后把两只满是泥土的双脚随意的朝着精致的软塌上一放:“怎么样,王大爷,朕的割麦速度越来越快了吧?”

    “呵呵,圣明无过陛下。昨日陛下一个时辰割麦只有小半分地,今日一个半时辰,已经割了一分多地。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

    “那是那是,我们都说啊,没想到陛下做农活也是一把好手。这样的人,就算是个普通后生,在我们村上,也是极受大姑娘们喜欢的呢。”

    “放肆!”旁边的大妈们固有属性发作,有些得意忘形了。而刚才答话的王老头可还记着面前的这位可是皇帝。赶紧的站起身来呵斥那个发傻的村妇。

    被邻居老头这么一呵斥,这张姓大妈才顿时醒悟过来:面前的这位可是皇帝啊,自己居然想着给皇帝介绍女朋友?!

    “无妨无妨。”刘谌随和的摆摆手:“张大婶啊,别哭啊。朕和你们可是一起劳作好几天了,你看朕是那种开不得玩笑的人么?来来来,喝汤啊,待会儿汤就又热了起来,喝起来味道就不好了。”

    从去年五月开始,到这一年的五月。汉晋之间的这场两国全力以赴的战事已经持续了一年。

    由于大量精壮要么参军,要么做民夫搬运兵粮。所以季汉现在全国劳力极度匮乏。

    春耕的时候还好一点,得益于曲辕犁的全面推广和畜力的充沛,无论雍凉还是益州的女子、老人们都迸发出极大的力量,基本保证了春耕面积较归元元年以前没有明显的缩水。

    但是到了秋收的时候,畜力的作用就不是很大了。无论小麦、水稻,抑或土豆,那都是需要人力一茬一茬的去收割的。

    所以,从这一年的五月初,季汉种植冬小麦的区域陆续进入收割期开始,皇帝刘谌亲自带头,季汉各级政府官员全部都下到了田间地头,帮助各地百姓割麦。

    “儿臣叩见父皇。”

    正当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却是刘谌的长子,年方八岁的刘承,捧着一束自己割好的麦子,在宦官的陪同下,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哟!阿宽今天不错嘛,居然割了这么多。”

    “嘿嘿。”得到父亲称赞的孩子,其脸上迅速的浮起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但是少顷就把脸垮了下去:“儿臣是比昨天多了一些,但是和阿姐比起来还差得远。”

    “哼,刘阿宽,你又在叽歪什么?你比我小了那么多,还指望和我割的一样?”随着一个空灵之中带了一点彪悍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姣好,虽然满脸都是尘土草屑,却仍然掩饰不了其精致五官的女孩子走了过来。正是刘谌的长女,关彝的长子关复未来的正妻,季汉新一代的长公主刘婉儿。

    “嗯,婉儿啊,你比阿宽大三岁啊。”伸出另一只手,温和的替刘婉儿擦了擦脸:“怎么噘着嘴?哪里不高兴了?”

    “父皇,檀奴(关复)才十三岁,居然要上战场了。”

    “哦,我当何事呢。他是大司马的儿子,理所当然要在这个时候上战场嘛。”

    “可是,他才十三岁啊!而且这家伙就是个废物,四年多了,对上北宫三郎一次都没赢过。这样的小身板去了战场,能够起什么作用?”

    “哈哈哈哈~~婉儿啊,北宫三郎那是天赋异禀,打不过很正常的。檀奴这两年在五丈原学院里,体术已经从倒数第一升到中下段了。考虑到他的同学普遍比他大很多,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哼,还是大多数人都打不过嘛。哎呀,父皇啊,你是皇帝啊,下一道圣旨,让檀奴不要去并州,让他在长安陪我玩儿嘛。”

    “岂有此理,晋国冥顽不灵,在并州和冀州负隅顽抗。国家不得已二次征兵,已经明文规定五丈原学院四年级学生全部参军。檀奴是这一级的学生,那就不能有任何例外。若是事事都有例外,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看着自己的女儿直接把头扭到一边不理自己,刘谌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好转过身来对着惊魂已定的张大妈道:“张大婶,你儿子又从军去了,你就这么舍得?”

    “嗨!陛下啊,我家那老三去年在潼关被石头砸晕了,回家修养了几个月。现在都跟好人一样了,如何不能再从军?别的不说,我们这一亭,附近的几个亭子里,除了家里是独子的,但凡好脚好手的男子全都去从军了。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好人,待在亭子里,就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姓张的村妇说得轻松,但是刘谌却是知道:张家老三当时被潼关城墙上的石块砸得昏迷不醒好几天,醒来之后也经常头疼。回来修养的时间还不太长,在赶上季汉二次征兵后,就又报名了:这样经历过生死的老兵当然是各级征兵官最喜欢的,他非常顺利的再次入选了。

    “陛下诶,亭里每一旬都有城里的先生来宣讲。草民们也知道现在朝廷很困难,但是只要熬过去了,什么就都好了!”

    “哎,确实如此,只是,朕也不知道需要熬多久啊?”

    “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陛下,城里的先生说得很清楚,只有我们大汉的百姓才有自己的田地,只有我们大汉的百姓在受灾之后朝廷才会各种方法赈济,只有我们大汉的百姓,参军之后家属才有各种优待。老妇人活了五十多岁了,以前这里叫魏,后来叫晋,但都没有在大汉活得舒服!以前不要说陛下来帮我们割麦了,除了收税的时候,平时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就连一个小吏都看不到!所以,就凭这一点,我们就要支持陛下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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