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损兵折将,罪莫大焉。伏请都督责罚。”

    昨天不是没大没小的叫着‘幼节’么?这会知道叫都督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顾礼,陆抗心里极为恼怒。无他,这次的损失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长江在四川境内,从宜宾这个地方接纳了岷江后,江面宽度一般在600到800米之间。过了永安,江面迅速缩小。在瞿塘峡,江面大约400到500米。巫峡最窄,平均不到200米。到了西陵峡又慢慢的放宽。一直到出了宜昌,江面一下子变得极度宽阔。可以达到数千米。

    配重式投石机,在抛射超过100斤左右的物体时。一般射程大约200到300米左右。由于瞿塘峡两岸山势较陡,所以永安守军在岸上的投石机并不能沿着江岸设置,而是距离江岸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永安守军的投石机并不能完全覆盖整个江面。

    因此,在这天晚上的第一次交战中,永安水军指挥官杨宗就是先用火船逼迫东吴水军朝两岸靠拢,然后再用岸边的投石机进行打击:配重式投石机抛射的石弹可比船上安装的绞盘式投石机重得多。若是那艘木船不幸被击中,那就是真正的‘一发入魂’。

    二十一日的整个晚上,东吴被击沉了大小船只上百艘。损失士兵将近三千人。虽说这三千人里肯定会有一些人泅渡到了岸上。但是这是冬天啊,长江的水温只有几度。在这样的江水里泡了大半夜,就算不被蜀贼给抓了,也会感冒的吧?这个时代的感冒可不是小病,搞得不好直接摧毁一支军队都有可能!

    所以看着顾礼,陆抗真想一刀捅死这厮。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是想想罢了。陆家与顾家,同为吴郡大族,彼此之间关系之复杂,便是两个当事人都不能完全的说清楚。别的不说,这个叫顾礼的王八蛋,他的弟弟叫顾谦的,前些时候才娶了自己的女儿啊!

    所以,也只有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罪将顾礼,损兵折将,有损国威。着暂停一切职务,到后队负责押运粮草。”

    “多谢都督不杀之恩。”

    挥挥手,让这个家伙滚蛋之后。陆抗招过张政:“子众,昨晚的战况到底怎么事?”

    “都督,末将也不是很清楚。末将原先估摸着离季逊的船队十里路,到时候万一季逊战败要接应也来得及。没想到季逊实在是败得太快了。等到末将看到他们的时候,只觉得数百艘船只杂乱无章的一窝蜂的涌来,差点就把末将的船队给冲散了。”

    “这个竖子!罢了,整队,本督亲自去观望一番。”

    到底是第一水军,到底是这个时代最强水战统帅。在陆抗的指挥下,东吴水军迅速完成了队形重整,上千艘船只,浩浩荡荡的逆流而上,很快就来到了永安城下游七八里处。

    待得永安城进入陆抗的视线后,整个东吴船队上下,个个都吸了一口冷气。

    两岸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上,稍微平缓一点的地方就有一部投石机,每部投石机附近都有大约二十余名士兵看守。远方上游处,数百艘季汉水军的战船一字横排,完全封锁了江面。这些战船身后,是已经被反复修筑,成了又一个超级水泥棱堡的永安城。非止如此,在长江北岸的永安城对岸,也有一个较小的,但是非常纯粹的棱堡耸立。而更为夸张的是,在季汉舰队的正后方,两个城堡之间,居然还有三条巨大的锁链横在江心之中。

    要不要这么变态啊?!

    看完了季汉军的布防,绕是陆抗,也近乎于绝望。

    但是名将之所以是名将,除了会排兵布阵,计谋百出之外。坚忍不拔之意志也是一个必备的素质。所以,陆抗并没有想要退兵的意思。

    “传令,先派出一只小船,打上白旗,去汉军那边传话,本将邀请蜀朝的永安督孙定烈出来答话。”

    可是这艘小船吱吱呀呀的摇着撸划出去没多久就被季汉派出的小船给挡来了。

    “都督,蜀贼说,要打就打,不打就呃,不打就滚。哪那么多废话要说。”

    “嘿!这个孙定烈!”再是家学渊源,这会儿陆抗也生气了。但是良将绝不因怒兴兵,所以陆抗稍稍错愕了一下后就下达了命令:“全军后撤到建平郡的巫县,暂且在那里修整。”

    “诺!”

    另一边,季汉永安都督府。

    “孙定烈,看吧看吧,吴狗居然就这么退走了!我就跟你说过,别把防守弄得那么严实,这样做,敌人看不到希望,打都不来打。如此,我们的战功在哪里?”

    “呵呵,仲远啊,你从成都千里来援,刚甚为感激。只是兄长给我的命令就是守好永安,不得让吴狗深入益州腹地一步。我也只以此为目标,其他的,没有想过啊。”

    “这会想不迟啊。要不我们先诈败,然后诱敌深入?你不是在永安的上游也安排了投石机的么?要我说,你就不该在峡口两岸那么早的把投石机给暴露了。”

    “呵呵呵”挠了挠已经花白的头发,三十多岁的孙刚憨憨的笑了笑:“我孙刚,以前在成都的时候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公子哥。到了涪陵也只是当了七年的猪倌,兄长们领兵出去打仗,我一般都是在家里留守。所以我这人啊,在军略上,那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兄长之所以用我做永安督,不过是看中我做事谨慎、小心而已。仲远兄,那陆幼节是什么人?连陈骞那样的名将都被其耍得团团转,我孙刚如何敢与他斗智?做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我的能力有多少。我也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事。我在这里,不求给敌人重创,只求守好益州的东大门,不让吴狗入境就可以了。”

    “哎,好吧好吧。我牵弘真是倒霉啊。怎么到哪里都捞不到像样的战功啊。”

    接下来的日子里,情节的发展有点滑稽。

    陆抗就像一个一心想要勾引孙刚的风尘女子般,用尽各种手段**孙刚出兵。

    什么船队进攻,稍稍接触就诈败啊,派出人手攀爬悬崖攻击投石机啊,在巫山县和永安宫之间稍微平坦的岸边登陆做出陆路攻击的态势啊,夜间吴军船队内部突然起火啊等等等等。但是孙刚根本理都不理:反正就是一条线,你来攻击我,就还击。你败走,我绝对不追。反正我就杵在这里,你想继续往上游走,就必须先彻底打败我。

    这厮完全把当年司马懿用来对付诸葛亮的那一套用到了极致。

    而且陆抗比诸葛亮还惨的是,这个孙定烈完全没有世家子的风度。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他完全不遵守。总之你的船靠近我的阵地后就攻击。如此一来,陆抗连给孙刚送女人衣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在东吴军内部给孙刚上了诸如乌龟、王八之类的雅号。

    “啊!”再好的脾气,再深厚的家族底蕴,都无法帮助陆抗掩饰内心的愤怒了。在西元270年一月十五日的一个深夜,东吴舰队最核心处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怒吼后,陆抗敲响了聚将鼓。

    “诸君,本将实在没有想到,这孙定烈居然如此怯懦!无耻!卑鄙!这永安守军不进入峡口内和我军交战,我军就无法突破峡口。长期坐困在这里,军粮什么的还好说,但是这士气可就真的堪忧了。所以,必须要另找出路。”

    “都督有何良策?”

    “吾意,分兵。一部分留在这里,牵制蜀贼的永安军。另一部分顺江而下,从洞庭湖进入灃水。然后沿着灃水逆流而上到武陵郡的迁陵县。”

    “都督的意思是,偷袭蜀贼的涪陵郡?”

    “然也,蜀贼的兵力大多集中在雍凉,在永安的守军,经过这近一个月的交手,本将推算应该不下两万。所以,涪陵郡的守军应该不会太多。再说了,这次陛下命我等伐蜀,本来就是拿下永安后沿着乌江攻取涪陵郡。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本将就换条路走好了。”

    “都督此意甚好。只是何人留守此地?都督去取涪陵郡,又要带多少兵马?”

    “从这里到迁陵,基本都有水路相通。但是过了迁陵后便是武陵山脉,那里的道理完全无法供应大军通行。本督的意思,一万战兵,再加两万民夫运输军粮。至于这里的留守,孙将军,可能代陆某在此坐镇?”

    “孙异领命!”

    “善,等本督取了涪陵,再沿着乌江杀出。到时候本督要好好看看这个孙乌龟的脸上有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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