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吴阶的手下意识的拍在桌上,随后从座位上坐了起来。

    “当城之围是陈止派人去解的?他哪里来的兵马?又怎么会有这等战力?”

    “这不是小的能搞清楚的了,我只是通报。”报信的人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着。

    吴阶点点头,重新坐下,然后吩咐道:“下一次外面再有人通报消息,你记得不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要稍微等一等再来通报,尤其是要小心,不要被院子里的其他人发现了,要知道这院中可是有陈止不少眼线的。”

    “小的知道,”那报信人用力的点了点头,“小人也明白,前阵子任何人都不敢过来透露消息,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了,那就得悄悄行事,否则害人害己。”

    “你明白就好,先退下去吧。”吴阶挥挥手,驱退了那个报信之人,随即脸色阴沉起来,陷入了沉思。

    “现在还有人过来给我通报,可以后就难说了,大概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再来给我通风报信的了。”

    吴阶对自己当下的情况十分了解。

    在被陈止软禁之后,与他亲近之人近乎绝迹,四周都是陈止安排的人手,就算说这些人都是陈止的眼线,那也不为过。

    吴阶当时不敢表露太多,只能潜伏起来,然后观察院中侍候自己的众人,跟着才慢慢试着接触,找了几个或者贪财、或者好色,又或者有着其他心思的,慢慢拉拢、腐蚀,最后用着半威胁、半利诱的手段,总算降服了两三人,能帮邦自己做些事了。

    但那个时候,陈止对代县的控制也格外加强,几个世家连武丁都贡献出来了,一个比一个担忧,和吴阶的联系就此中断,以防止让陈止误会。

    不过,在最近的几天中,却有偷偷过来传递消息的了,吴阶便让被他拉拢的人去试着接触。

    “代郡世家之前畏惧陈止的威势,所以要和我划清界限,不敢太过接近,但在当城被围之后,却感到了陈止的外强中干,于是为了不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才偷偷向我示好,但如果消息是真的,当城之围解开,鲜卑头领都被抓过来游街了,那情势已经扭转,那些世家大族想着的,就不是狡兔三窟,两边下注,而该是怎么抱紧陈止的大腿,不让他误会了,这今后八成又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对于这种墙头草的行为,吴阶固然不喜,却也知道无法避免,甚至连他自己在面对王浚的时候,也时常要做个墙头草。

    “但陈止是怎么做到的?他前几日还让我给汪荃写信求助,即便里面有权谋算计,但这些算计,总不至于连鲜卑人都上当了吧?莫非是为了迷惑我?但我现在连个消息,都很那得到,迷惑我又有什么用处?让我给大将军带去错误的消息?我这次被软禁,回去之后,恐怕大将军表面安抚,实际上再也不会重用了,又能对他陈止有什么帮助?”

    越想,他越是难以明了其中深意,这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刚刚来报信的那人再次进来,不过这一次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脚步更是急促了几分。

    “太守来了。”

    “陈止又来了?他这时候不去审问鲜卑人,跑到我这来做什么?难道是要试探我有没有得到消息?或者是来羞辱我?”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陈止已经走进了屋子里。

    “吴先生这两天休息的可好?”陈止貌似亲切的问候起来。

    “太守招待的这般周道,我是吃的也好,睡得也香,就是不知道太守你是否还能安眠?之前不还让我帮着求助么?”吴阶一副尖酸刻薄的讽刺模样,装作自己并不知道外面消息的样子。

    陈止顺势就道:“吴先生,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好消息?”吴阶做出意外之色,“都这个时候了,能有什么好消息,难道是汪荃出兵了?”

    陈止看着吴阶,笑道:“这消息和汪将军关系不大,但对代郡局势来说是好的,在各方的帮助下,当城的危局已经被解开了。”

    “解开了?是哪里的兵马做到的?还是说……”吴阶正打算再伪装一阵子,但看到陈止似笑非笑的表情,其人心里却突了一下,声音小了很多,“但看你的表情不似作伪。”

    陈止摇摇头,阻止了对方的表演,说道:“好了,这具体的缘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这次来这里,并非单纯为了告知你这个消息。”

    吴阶的表情很不自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敢问太守此来,所谓何事?既然当城之围都解开了,相信那余下的一部匈奴人马,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代郡之地可以安稳,又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代郡固然安稳,但只是暂时的,这次击破的鲜卑不过一小部,还是北疆战乱初期的余波,棘城之战已起,未来不知道要有多少部族因此南下,代郡也难逃此劫,尤其是这次对阵鲜卑,暴露了不少问题,单纯靠着代郡的人马,是不足以应对整个劫难的……”

    吴阶越听越觉得不对,最后索性问道:“太守到底想要什么?”

    陈止则很干脆的说道:“我要你写一封信,告知王大将军,我需要幽州方面的支持,至少得有一定的承诺,在未来变局到来,代郡处于更加危险的时候,能够得到幽州军、北方屯兵的帮助,再不济也要允许我就地征兵,以应对不利局面。”

    “你要让我给大将军写一封求援信。”吴阶眼睛一瞪,满脸愕然,他想不到陈止在击溃鲜卑人之后,居然反而要去求援了,“如果要求援的话,完全可以更早,而现在大将军领军北上,那幽州的兵力恐怕不足以支援此处。”

    “代郡也是幽州所属,也不能说是支援,只是危机到来的时候,能得到幽州的支持,不至于孤立无援,一旦孤立,则容易被外族趁虚而入!”陈止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奉上笔墨。

    吴阶叹了口气,看着陈止,苦笑道:“看来我是没有选择,这封信怎么都要写的。”

    陈止看着他,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之后,陈止带着一封信离开了这座院落,而吴阶则继续被软禁在这里,至于什么时候能被放出去,暂时无人知晓。

    等陈止回到衙门的时候,游街一圈的鲜卑头领,也被都尉周傲领着,带到了正堂,随后刘宝、兰洛、耿擎、曹掾、王禀等人皆至左右,代县的县令卢讲亦至,分列朝堂两边,等候着陈止审问那鲜卑人。

    这些代郡的官吏,这些天也是担心不已,食难下咽、睡不安寝,尤其是当城被围的消息传来,更让他们惴惴不安,好不容易听到了大破鲜卑骑兵、解了围城的消息,顿时都来了精神,便想着搞清楚局面,问清楚鲜卑人的底细。

    其实,按着惯例,太守坐堂,真正审讯的还是下面的官吏,所以在陈止真正升堂之前,他们已经派人审讯过了,却收效甚微,因而陈止一露面,众人皆面露惭色。

    等陈止坐正,众官上前见礼。

    被捆缚着的须极陀、柏罗能等人则利于堂中,冷冷的看着,不断冷笑。

    待得见礼过后,周傲就指着几个鲜卑人,给陈止禀报情况——

    “这鲜卑人刚开始满嘴的鲜卑话,我们找来了通译,询问了几句,他也只是口吐污言秽语,根本就不回答,再问几句,便闭口不言了,不知受何人指使,也不知其目的为何,我等不好用刑,只等太守您来决断。”

    说着,周傲连同其他官吏,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陈止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到了现在,他们对陈止也近乎心悦诚服,都觉得任何问题到了陈止的手上,都可以迎刃而解。

    陈止得了通报之后,点了点头,就朝可薄真须极陀看了过去,后者冷哼一声,打定主意不回答。

    在他心里,这汉人的官员一个一个都胆小如鼠,偏偏极好面子,自己只要表现的硬气些,说不定还能得礼遇,至于交代问题,那可就真的是难为他了,毕竟其人严格来算,是个宇文部的逃兵,要叛逃拓跋部的,这东西说出来,可不见得能被汉人看得起。

    柏罗能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他们鲜卑人的贵族,早就总结了一套对付汉人官僚的办法,于是一个个只是冷笑。

    陈止摇摇头,将那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把众人的心神都提了起来。

    “这几个人,乃是鲜卑可薄真部的头领,领军与慕容交战,不敌而败退,畏罪而逃,前往投靠拓跋鲜卑,途径汉地,起了歹念,实乃豺狼之辈,一路杀人劫货,驱民攻城,无恶不作,也没有什么好审的,将这几人枭首示众,然后送报朝廷,他们的部族尽数关押,不要饿着,也不要虐待,以后还有用处!退堂吧!”

    一番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随后就见陈止又是一板子拍在桌上,就这么起身而去,步履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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