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没有去握手言欢倒不是做了左翼龙头飘了而是说在这个军事政治环境下以对方的身份和立场来投本质上并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行为倒是对方如此热忱、如此极速、如此慷慨激昂弄得张大龙头心里有些打鼓反过来有些疑虑对方的投机成分到底有多高。
    当然了要允许人家投机而且问题的关键在于要赏罚分明要努力建设出最近一再感慨的面向所有人足够通达和公平的向上通道。
    做到这些握手不握手、投不投机倒都无所谓了。
    至于说之前为啥之前总是握手和至亲兄弟甚至明知道有些人连投机都犹犹豫豫还要如此这就是另一个逻辑了。
    就好像恋爱和结婚恋爱的时候大家相互奔赴或者一厢情愿此时做出一些超出规格的举动将来成了那叫浪漫和刻骨铭心就好像张行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白有思在红山山坳的雨中等待自己那一幕一样;而结婚了就要面对现实的利益和生活就要柴米油盐这个时候讲究的是生活中的心平气和以及对对方的尊重外加物质基础下的同舟共济有那些浪漫和刻骨铭心固然好但没有也是可以过一辈子的等到双方一起老了也能平淡如水之下百转千回。
    转回眼下唐百仁既然来了张行也开口叫了好那么千金市骨也好才德兼备也罢后续戏码都是要给足的。
    于是乎二人入得县衙转入后院其他人全都散开只二人在青天白日下的凉亭内石桌前相对而坐然后张大龙头立即给出承诺——只要对方运作妥当确保梁父能够和平交接那么保底会在二次东征结束后给对方推荐一个头领位置。
    而且届时无论是对方想要领军还是管民都可以予以尊重。
    除此之外会视对方在其他工作中的表现适当允许对方推荐一些合适的人选出任地方舵主、副舵主或者其他中级军官以及帮内执事、护法。
    这是非常高的奖励和酬劳了。
    因为对方只有一县之地对应的也只是黜龙帮这里的舵主而已。
    不过唐百仁听完张行言语却有些表情古怪。
    “怎么了?”张行正色来问。“是哪里不合适吗?”
    “是有些不合适。”唐百仁想了一下抹了下脸上还没干掉的汗水认真来对。“于在下来看张公对在下太过优厚了。在下不过是一个杂牌义军的三头领本来在黜龙帮大军之前就没什么倚仗连梁父县也是趁着张公在历山大胜趁势取下的还不到一个月……原本以为一个舵主都算是张公大度如何能当到头领?黜龙帮的制度我也是知道的头领的贵重我也晓得……这般受了如何心安?谁又能心服?”
    “所以呢?”张行饶有兴致的追问道。“你要推辞吗?”
    “自然不会。”此人当即摇头。“我既知道头领位置的贵重和难得又岂会轻易言弃?在下的意思是请张公尽管吩咐难也好、繁琐也罢又或者是要拼命的事情直接吩咐下来……在下愿意全力而为立下功勋让张公这份恩义拿起来踏踏实实也好让帮中其他人心服口服。”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张行继续询问似乎并不是太惊讶这或许是他早有预料也可能是这点表态对他而言不足为道。
    “在下能将龟山军所领三县尽数奉上。”唐百仁赶紧来言。
    张行面色不变当即摇头:“这算甚么?”
    唐百仁心中一突却没敢吭声。
    “唐头领你自己都说了龟山军只是杂牌义军在我们黜龙帮大军面前什么都不算。”张行按着身前石桌有一说一言辞诚恳。“你以为我们暂时没有进军是因为兵力不足或者忧惧伤亡吗?其实不瞒你说我几日前刚刚在东平郡与其他几位大头领做商议压制了他们进军的提议……原因是我一直以为此番东征不光是要占领地盘、扩充人马兵力更重要的一点是在新地盘上扎下根来所以跟急匆匆进军相比我更想看到黜龙帮在这几郡建立起有效统治。而且非常希望这个过程不至于过于引发动荡使百姓流离使生产停滞使民生受损。”
    “是在下糊涂了。”唐百仁终于开始不安起来只在桌后搓手。“想想林常的事情就该知道张公不是寻常人物心里是有大仁义的。只是在下不晓得这样的话我还能做些什么?去保护三县的工匠还是去劝降龟山军的其余三位头领?但这些又算什么呢?也没脸在张公面前表功。”
    “有两件事情可以选。”张行终于想了想终于肃然起来。“据我所知龟山军其实发源于琅琊郡而且琅琊郡和鲁东、齐郡东南的义军都跟当初知世军有些渊源?”
    “是。”唐百仁赶紧点头。“知世郎王厚是天底下第一个喊出来要杀暴君的又是在琅琊扯得旗子当时三征的逃兵也好周边州郡也罢都打着知世军的旗号当然有渊源。便是知世军之前数次被张须果打败能迅速再起也是因为周边许多绺子都名义上用他的号他往琅琊走一圈便能再度拉起人来我们龟山军的大头领之前便曾在王厚麾下做过九当家。”
    “那么你能借助龟山军在琅琊的关系往徐州、东海甚至江都一带买粮吗?”话到这里张行顺势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建议。
    唐百仁想了一想连连摇头:“难!我知道张公是指江都周边收纳的江东与江淮的粮食而且以前的确是能通商贸的但历山战后或许是畏惧张公的威势淮上就不许通民间大船了海路也不许。非要说买粮食……走海路往东夷是条路子但又太远了不如走登州通东夷。”
    张行听到一半当场叹了口气到后来听到东夷的路子精神却又陡然一振。
    而见此情形唐百仁终于没有忍耐的住:“张公咱们委实缺粮吗?”
    “此时不缺。”张行干脆说了实话。“但将来肯定缺而且全天下都要缺尤其是东境和河北……因为所有大的仓储都在东都周边大宗师看着的没人敢动而偏偏天下又已经乱了起来地里的庄稼没人管收成必然大减……今年是第一年缺粮还没有太显出来可明年、后年呢?到时候难道指望朝廷卖给我们反贼粮食?去年晋北代地因为巫族围城先乱了一季没有收成结果今年就饿殍满地太原不愿意救当地不放粮结果就是上上下下一起反了这就是先例。”
    唐百仁想了想一时无可辩驳却又只能勉力解释:“在下惭愧。”
    “这有什么可惭愧的……”张行失笑以对。“本来就是题外之论。”
    唐百仁听到这里反而再度振作赶紧在桌上拱手:“那张公你说有两个事情还有一事是什么?”
    张行点点头继续来言:“我之前说了此番东进进取济水沿岸州郡是一回事尽量少折腾干净利索稳稳当当拿下来也是一回事……而这里面如果说一直到齐郡的军事压力都不大的话那登州就不好说了那三家可都是比黜龙帮还早造反拥众数万、十万的大势力。”
    唐百仁心中一突稍有醒悟然后立即起身拱手表态:“张公我愿意去登州做间离间孙、高、王三家!”
    张行端坐不动只是点点头:“你若愿意做自然是极好的不愿意做也无妨你既然今日快马加鞭过来了我这里总有你一个头领位置。”
    “张公说笑了。”唐百仁反而释然。“还是那句话若没有一番像样的功劳这个头领我拿了不踏实而且也未必敢把它当个实实在在的头领。”
    张行笑了笑不再多言:“那就尽早回去吧别让太多人知道你来过。”
    唐百仁立即转身便欲离去。
    但其人走了七八步复又折返回来重新在亭子里拱手:“请张公再写一封书信。”
    张行愣了一下复又来笑:“写给谁的?”
    “张公明鉴。”唐百仁也是一愣然后也笑。“请张公给知世郎王厚写一封书信约定与他一起驱除孙高二人归河北事后保证琅琊还归知世军所领。”
    张行点点头也不墨迹立即就去取了纸笔当场来写。
    须臾片刻书信写好还按了手印然后想了想又喊人将自己之前缴获且常用的济阴郡郡守大印取来当场盖上再行交与对方而唐百仁也不多言直接拱手离去。
    人走了不过两刻钟王雄诞与邴元正便折返回来张行丝毫不提此事只是与二人做询问。
    这时候张行才晓得原委。
    原来那个守着金矿的豪强刘范伏诛后当时没什么反应二人也已经准备折回结果刚一动身金矿那里还好附近几个村落却又七八十户人家直接逃窜分好好几路往鲁东龟山军的地盘跑了。
    有意思的是这几家居然家家有马拦都没法拦。
    邴元正算是东境本土宿吏当然晓得是怎么回事也没准备把人拦住但是他既然晓得张行的处事心态却还是选择了折返吗因为这七八十户人家都是这几个村的“富户”家里的授田都是照顾极好的所以要临时叮嘱本地人要求他们代为看管秋收事宜。
    人走了可以地里的庄稼不能浪费。
    张行听完讲述依旧没有提及下午的不速之客唐百仁只是勉励了几人一番又讨论了一番如何在县内以及鲁郡其他占领区内恩威并用迅速掌握根本建立根基便也与邴元正分开。
    一连数日诸事纷扰。
    有鲁郡它县出了类似麻烦张行遣贾越、王雄诞调周行范、王振、尚怀恩等人依次往各处去镇压;
    有邴元正或其他头领忽然引来几个本地豪杰张大龙头复又和气接见予以委任;
    然后又有梁父的龟山军头领唐百仁杀了去投奔他的刘范旧部然后张行遣军去迎却反而惊吓到对方居然直接弃了梁父县带着五六百心腹往东面逃去逼得张行临时发遣邴元正去梁父做镇;
    一转身王叔勇进军神速不过几日便打穿了齐郡济北地区与程知理汇合的战报也传来而张行稍作思索复又遣贾闰士往齐郡一行;
    正在思索局势的时候魏玄定也顺着秋收事宜转至汶水流域却忙的焦头烂额张行干脆又让王雄诞遣军给他做协助……
    凡此种种不计其数。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这个月的月末张行正在考虑要不要移动到梁父或者是转入鲁郡郡治瑕丘一带进行视察相机决定下一步计划呢忽然间接到讯息说是雄伯南回来了要来此地见他便又重新拿住等待紫面天王过来。
    然而这日晚间暑气日少月缺星繁四下蝉鸣虫叫不止张行正在县衙后院亭下秉烛“纳凉”不过写了四五页文章还没凑够给白有思看的一整大篇呢忽然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然后便诧异往对面房顶去看。
    那是一股很明显的真气波动自从凝丹以后且不说飞不飞一个最明显的感受就是对这个世界的细微之处察觉的更清晰了真气之敏感更是凸显。
    “贤弟果然是凝丹了。”
    一个略显陌生的声音在墙后响起。“天下大乱元气迸发龙蛇争势英雄并起果然已经应在黜龙帮和你们这些人身上!”
    张行愣了下他委实没有记起来对方是谁但这个样子似乎又不好开口问的。
    而也就在这时解围的来了远处一股更加磅礴的真气波动远远便显露出来而且放眼望去一道紫色流光在夜色中也格外显眼。
    那人明显也止住了嘴。
    须臾片刻紫面天王雄伯南便出现在了院中亭子前他先朝张行拱了下手然后便扭头看向另外一人方位负手扬声来问:“那位朋友委实面生既然来访还请当面一见。”
    张行叹了口气趁势来言:“应该是个故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呢雄天王就来了。”
    “哪里是故人分明是至亲兄弟一般的八拜之交。”说着那人轻轻一跃宛若仙鹤流云姿态优雅落在了两人面前然后只是朝雄伯南一拱手便看向了张行身前的纸张认真来问。“贤弟又有诗作吗?”
    张行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按住桌上文稿诚恳以对:“谢兄自与你相别我就下定决心少做诗多做事了……只是一些寻常文章。”
    那人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可惜可惜。”
    原来此人居然是江南八大家仅有的两位高手之一绰号流云鹤的谢鸣鹤……却不知发什么神经忽然来找张行这个账面上的至亲兄弟来了……只能说打了一仗威风稍涨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ps:祝大家中秋愉快花好月圆。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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