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南线战斗只是此次战役的次要战场张行和黜龙帮的大军之所以至此也只是因为需要驱赶韩引弓顺势罢了。
    这一战真正的后续和影响决不止于此。
    所以对梁郡东部四县的割取对芒砀山和内侍军的兼并注定只是一个开胃菜张行对这份战后权威的使用也注定只是牛刀小试。
    事实上在虞城停了一天确定韩引弓已经逃往淮阳郡无误后张行只又等了一日完成了对内侍军和芒砀山匪的事实离散收取了两拨人的精华部分分兵驻扎四县后便选择了北向班师。
    这里面最辛苦的便是马平儿和王雄诞了先让他们向北然后匆匆向南现在大军要回去了他们却要去涣口镇找杜破阵……但这般反反复复也属实是军情如此……而且张行也需要有人去跟杜破阵做交流说明离狐之战的原委和经过。
    这倒不是怕杜破阵和淮右盟上下不晓得他张行的威风而是怕威风太大了引起淮右盟误判。
    果然掉头北上后大军还没离开梁郡呢此战的外溢效果就已经出现了。
    梁郡太守曹汪遣人……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梁郡郡府自行其是谁知道曹太守腿有没有好利索……总之梁郡官府主动派人来楚丘等到了归途的黜龙军拜谒了张行张大龙头和一众黜龙军核心然后上来就表达了希望跟张三爷以及黜龙帮继续友好相处的美丽期许。
    说真的就差对离狐之战黜龙军打败了官军表示恭喜了!
    当然了张行也颇为感慨的回顾了双方的传统友谊恳切重申了双方昔日和睦交往时的一些原则。
    最后双方在很多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头领、军官的目瞪口呆中达成一致相约要为梁郡百姓营造良好生活的和平环境这才依依惜别。
    一场插曲不值一提。
    六月暑气蒸腾大军进入济阴直直往离狐折返回来而离狐-历山之战的影响也开始大面积拓展开来大军折回离狐时整个中原、东境河北的南部地区、江淮的北部地区都已经传开。
    当然这个过程中消息肯定有错讹、夸大与遮掩。
    但是黜龙军前期丢城弃地后期死中求活在决战中击破实力相当的齐鲁官军与徐州官军阵斩大魏东境行军总管张须果逼走一卫大将军韩引弓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也足以说明情况了。
    不然梁郡那里来重申个鬼的传统友谊啊?
    消息传开人心震动。
    原本因为朝廷压力而陷入低潮的中原、河北、东境义军几乎纷纷重振数不清的义军信使、江湖豪杰直直往济阴、东郡一带而来。本地富户、周边商人也都一扫战前的畏缩纷纷活跃起来。
    这是之前完全没有过的景象。
    当然了中原、东境的各处朝廷官军震动地方官畏缩慌乱一时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还有此战中的将领人物……张行、李枢这两个人早就是闻名天下的大逆贼不说白有思、司马正、魏玄定、徐世英、王叔勇、牛达乃至于王焯、周行范甚至于尚怀志、鱼白枚更离谱的如等李清臣、吕常衡等人名号都开始流传了。
    按照东都城内某些流行的说法李十二郎是早就意识到要有大战所以故意被俘虏就是等到济阴空虚来引官军主力一举成功而若韩引弓能听李十二郎的言语选择连夜北上这一战必然是官军大胜;包括吕常衡的投降都有了新鲜说法……故事从他自汲郡出发、潜渡大河开始然后力邀韩引弓北上不成到引五千众独自北上受阻再到韩引弓被内侍军爆了大营狼狈而逃只留一支孤军最后以被黜龙军团团包围以下属性命为条件选择了投降为结尾足够让所有朝廷忠良扼腕叹气了。
    只不过很可惜这俩人的说法都是张行编出来的花了大概半刻钟功夫本意是为了让韩引弓承受东都那边的怒火以至于在淮阳进退两难。
    结果没想到这俩人故事编的太符合主流封建价值观了尤其是吕常衡的故事居然被不知道哪个郡的傻子黑绶给当成真的走公文呈送到了东都以至于效果好的出奇简直一时舆论大哗。
    当然了东都那些关陇老军头们没一个信的!
    曹中丞本人都不信!
    或者说曹林此时闻得前线大败张须果、张长恭战死数万齐鲁官军被包围全歼韩引弓被一群内侍炸了营狼狈而走几乎目瞪口呆继而当场在南衙议事堂中失态哪里还会管这种小事端?
    “我不信!”
    南衙议事堂中一声怒吼忽然响起但很快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后半句话好像凭空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一般直接变得低沉起来。
    堂中落座的所谓东都八贵中的几人甚至有些有些耳鸣之态。
    而他们全都知道这不是错觉是大为失态的那位大宗师在用真气隔绝自己的失态言语防止外面的侍卫听到引起不好影响。
    但是这种行为未免有些掩耳盗铃的嫌疑。
    因为说句不好听的曹林真正要担心的那些人只怕在这个议事堂内部便有跟脚而刚刚的举动除了表明他确实失态外并无二用。
    果然曹中丞很快撤除了真气屏障使得议事堂上的众人不由自主的长呼了一口气出来。
    不过曹林虽撤了真气屏障复又按着胸腹之间的位置缓缓坐回到了位中却又久久不语隔了好一阵子才在诸如苏巍、牛宏等人的关切眼神中开了口却提及了一件往事:
    “当日东齐大将高扬死于前朝武帝军锋之下消息传到东齐神武帝那里按照记录他当时捶胸顿足失态于朝堂居然说自己如丧肝胆。我一直都觉得那是书上做得粉饰因为东齐神武帝那种人素来傲慢异常如何为一将之得失这般失态?何论如丧肝胆?而直到今日老夫才知道原来痛失大将果真如人丧肝胆!”
    周围人俱皆沉默。
    曹林也继续缓缓说了下去:
    “此番败绩非比寻常委实像极了当日东齐神武帝失了高扬。
    “一则乃是失了如此忠贞大将委实可惜、可痛!须知张须果之勇不亚高扬!忠贞犹甚!
    “二则黜龙军从此成大患东境也从此多事恰如高扬一败南阳尽失从此前朝可以自东都直达荆襄力压下游!
    “三则原本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放眼周边非一地之患一时之困好不容易聚起一场围剿一日败绩则全局沮丧……当日高扬之事也是如此那战后东齐再难与前朝争夺汉水中流只能自河东求胜。”
    话到这里曹林喘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愤恨一时却又只能闭目无声。
    其他人包括曹林实际上的几位反对者全都没有吭声。
    政治就是这么有意思。
    圣人一走了之轻易弃了天下野心家和造反的匪徒全都冒了出来便不是野心家的人如今心里也都有了新计较。譬如这如今的东都城内大家看起来是一家但实际上却四分五裂各怀鬼胎。
    甚至非要说一个公敌反而是大宗师、皇叔、靖安台中丞的曹林。
    因为他是真的有能力、有意愿、有名望、有统序可能把关西重新整合起来继续团结在大魏旗下的男人。
    但大家都不愿意回去了都想着借着洗牌前的优势地位更上一层楼。
    这才有了那些拼命扯皇叔后腿那些行为。
    至于关西老革张须果和他的齐鲁军在东都诸位看来本就是曹皇叔绕开关陇体制建立起来的私人武装力量属于最大逆不道最难以容忍的玩意。
    可如今张须果兵败身亡东境官军势力一空曹皇叔如丧肝胆他们这些人却也意外的感受到了一股凉意。
    毕竟虽说大家都觉得那些贼寇注定只是将来重新整合的关陇大军下脚料东齐故地和南陈故地那帮人肯定不是关陇的对手……但谁又愿意成为下脚料的陪葬品呢?
    官是官贼是贼!
    稍微潮涨潮落敌我形势便会发生扭转。
    “我的意思是……”满是呼吸声的议事堂上兵部尚书段威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该追封追封该表彰表彰该休整休整……听说张须果死的也够壮烈不能寒了人家的心……韩引弓拉回来好生约束换个妥当人修整好了不拘南阳还是梁郡重新打出去便是。”
    “我不信!”
    看到段威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主动配合周围人颇显欣慰堂上气氛也稍微缓和下来但就在这时堂上忽然又起一声厉喝引得所有人瞩目却又默然无声。
    无他此时暴起的乃是之前曹皇叔如丧肝胆时一直沉默的东都留守张世本。
    说来可怜所有人都因为曹皇叔失了心腹而动摇畏惧却根本没人在意这位失了亲子。
    “我不信!”张世本鼓起勇气站起身来双目发红。“我儿英勇同辈之中不说天下无敌也足以自保贼军如何能杀他?什么狗屁紫面天王?听都没听过!什么结阵应战?关陇以外根本不许凝丹以上修行者长存本地军阵威力又能有多大?!我儿若死必是那个白氏孽种所为!”
    “你说什么?!”前面还好听到最后几个字礼部尚书白横津当场怒目拍桉喝骂了回来。“你再说一遍!”
    张世本开口欲言却居然不敢。
    “不会的。”段威也赶紧起身来劝但一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白三娘心里有谱的她……”
    “老夫不晓得是不是白三娘动的手但是雄伯南确系是这几年河北一代新出的后起之辈前途不可限量英才榜上把他往后摆本身只是一种策略。”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的曹林也在迟疑片刻后开了口。“至于张三事到如今谁还要小瞧他吗?因为他是北地军汉?黑帝爷不是北地军汉?便是咱们关陇这里难道没有几家本地军汉一刀一枪立足下来的?”
    张世本听到这里如何不晓得这是大宗师从基本技术层面告知了他自己儿子确系是可能如战报中那般去世的而战报仓促送达既然内容没什么离奇之处十之八九就是真的了——自己的那个天才儿子死在了黜龙帮手上。
    一念至此张世本枯站了片刻却又忽的跌坐回了座中然后开始嚎啕大哭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哭的是涕泪交加。
    至于东都八贵中的其他人眼看着这一幕也都觉得无趣相顾四面后便主动离开了议事堂转到外面院中各处公房里办公好继续处置此事。
    别人不提宰执牛宏片刻后便拟好了战死人员的加封抚恤文书然后来寻曹林。
    结果来到此处才愕然发现曹林只是面露哀凄之态坐在那里出神。
    牛宏心中一叹如何不晓得曹皇叔此番遭受打击确系是如丧肝胆只是他的身份、地位和东都的局势让他不能如张世本那般肆意表达出来罢了。
    一念至此牛相公到底是没有忍住递交文书的同时稍微埋怨了一句:“曹中丞……刚刚你没必要做解释的。”
    这意思很直白了关陇人心浮动野心家数不胜数想趁势捞便宜的也不少但是白、张两家无疑是目前最强大的支流……或者说曹林和东都最忌讳的便是白张合流晋地一体。
    刚刚若是能指着此事坐实了是白有思杀了张长恭两家闹起来曹林的日子便好过了不少。
    曹林当然知道对方所指也是为之一叹:“这种事情我还不屑于做……白三娘可恨可叹无妨可张世本为国家死了儿子张长恭为国捐躯怎么能指个假仇人呢?”
    牛宏反过来也略显感慨的点点头……其实他和苏巍、骨仪愿意支持曹林还不是看中了对方有原则讲规矩吗?
    话至此处本不必多言牛宏见曹林批了文书也拿了过来准备直接交给白横津做处置。
    但刚到门口身后便传来一句话来:“老夫以堂皇做事荣辱俱加于身虽称不上正大光明却也自问少存阴私为何还是这般困难呢?是力不足还是名不正又或者是德不彰呢?”
    牛宏立在门内想了一想本想回身告诉对方可能名不正的是你但德不彰的却是那位圣人力不足的更是大魏……但你却太过于大公无私把三者当成一回事了这才会步履维艰。
    然而他到底是没有开口反而捧着文书低头离开了。
    济水流域的多雨季节已经过去转而暑气蒸腾闷热处处各处河沟、淤积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层层下落。
    不过这不耽误凝丹之后的张行张大龙头身侧总是寒气逼人而且有数不清的冰镇酸梅汤来饮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大家都喜欢往张大龙头身边钻。
    倒是白有思自从回来以后便开始避讳起了黜龙帮的内部事务只是在军寨中写写画画些什么很少出面。
    这日刚刚重新汇集起来的黜龙帮上下在军寨棚子下面如昨日下午那般又争了一上午的军功……真的是争战场上每个细节都被无数人从不同方位给讨论了一遍所有人都争的面红耳赤……这个说那个军官首级算谁的那个说哪里崩盘是谁不行。
    而张行也乐见如此。
    一则这相当于战后总结二则赏罚分明是军队立身之本三则他需要那些基层军官士卒越过头领直接跟他做交代强化组织的重要性和自己的位置。
    但说实话这个过程中对于中下层军官而言是激烈的迫不及待的唯恐疏漏的可对于高层而言尤其是黜龙帮架构下的大头领们和大部分头领们来说就显得没有什么意义了……后者追求的是扩张与水涨船高。
    当然也有如雄伯南这样觉得为一个两个首级、军旗的缴获争来争去会坏了义气的。
    还有一些明显偏文官的头领也都不耐。
    那几位地方上的舵主前面负责后勤战时负责宣讲功劳也跟这些军人不是一路的事此时也多百无聊赖只是冷眼旁观。
    不过无论如何这种事情今天上午就要结束了随着最后一份伙长级别的集体功勋争议讨论妥当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张行带头众人走出木棚准备去做下午的另一件正事、大事。
    但还未出军寨张大龙头便忽然止步诧异来问:“这是什么声音?”
    众人屏息凝气旋即察觉到了声音所在立即会意然后是最近跟张大龙头走得很近的一位头领柴孝和来言:“回禀张龙头这是降兵们在哭。”
    张行若有所思:“哭什么?我怎么记得伤员一律放回了呢?是我们虐待他们了吗?”
    “那肯定没有。”柴孝和笑道。“这些士卒都是有战场经验的东境本土士卒……将来顺流而下取齐鲁周边的时候最合用……各位头领都只当做宝贝来看如何敢虐待?只是照常当民夫来用而已。”
    “那到底是在哭什么?”张行追问不及。
    “应该在哭张须果、鱼白枚那些人。”旁边头领梁嘉定见问的急也不再多遮掩。“张龙头不知道你们不在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哭就是哭张须果那些人但我估摸着也有一开始害怕被屠戮的意思。”
    “确实如此。”旁边另一个留守打扫战场的头领夏侯宁远也赶紧来言。“张须果带兵虽称不上爱兵如子但赏罚分明令行禁止颇有威望所以一直都在哭。”
    “不对。”张行想了一想立即摇头。“昨日就没这么大哭声……若只是怀念张须果应该哭声一日不如一日的才对。”
    众人愕然一时也都不解。
    倒是一开始被抢了话的柴孝和此时脱口来做解释:“诸位湖涂了莫忘了前面在做什么今日再哭当然是因为他们刚刚去挖了坑往坑里扔了他们昔日袍泽的尸体……见到惨状不免哀恸。”
    张行以下众人这才醒悟继而觉得自己脑子果然是被上午争功给争麻了居然连这个都忘了简直是灯下黑。
    原来今日下午的正事不是别的乃是因为天气燥热不敢暴露尸首所以在打扫完战场后便要立即统一掩埋尸首举行葬礼。
    据说按照张龙头走前吩咐黜龙军的那两千出头的死者还要专门立碑刻字尽量记录姓名职务的这些头领、军官现在就是要去做仪式的。
    相对应的作为敌军和战败者的齐鲁官军哪怕战死者和战后被猎杀者高达四千之众也没有这个资格的他们同样是被埋葬却只是被战俘和民夫们挖了浅坑仓促掩埋而已。
    “人生大事莫过生死。”张行想了一想便也有了主意。“将这一万战俘放出来和我们的士卒一起去做围观待会封土的时候也给齐鲁军顺便填些土便是。”
    周围人面面相顾都觉得此事无所谓……韩引弓跑了齐鲁军完了接下来黜龙帮肯定要往济水下游去大肆扩张去完成自己贯穿东境的战略构想这时候张三爷要做仁义收买当地的降卒人心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于是乎众人继续向历山而行那些尚未被整编的降卒果然也被放出。
    就这样到了下午时分历山脚下旧日战场那里密密麻麻再度猬集了当日一战的两军官兵。
    “两位龙头、魏首席诸位大头领、头领请看那边。”
    夯土将台上作为柴孝和副手参与此事的杜才干以手指向了历山方向。“墓地集中在山下南北官道的东侧也就是挨着历山的位置……毕竟是战场不可能一人一穴齐鲁军挖了五个大坑每坑八百人上下……我们挖了十个深坑每坑两百人不足碑文也都准备好了从济阴和东郡召集的工匠赶工刻好的名单。”
    “但也有许多不足。”主要负责人柴孝和在旁补充道。“譬如名单原本属于西线这里的人员清楚名单准确一对就出来而东线那里好多是东线征募的来源也混乱名字都是乱的两百人的坑能写出来一百二三便不错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袍泽是东郡、济阴郡本地的他们家人被知会了后来要尸首回去安葬我们也不好拦……但估计是消息还没传开所以并不多。”
    “辛苦了。”张行连连点头。“我还是那句话有比没好对比错好……尽力而为无愧于心就是。”
    周边众人忙不迭点头。
    “那我们该怎么做?”目光扫视了周边地形后张行眯着眼睛继续来问。“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有请来的黑帝观道士来战场中央的官道上做仪式仪式以后因为封坑太多请龙头、首席、大头领们从这里出发带着各位头领分开各自上香然后各自焚烧祭文立碑、封土。”杜才干口干舌燥。“而士卒、俘虏居于眼下的工事区和官道西侧分散来看便足够了……丧事嘛无外乎如此。”
    “辛苦了。”张行只是如此说。
    倒是留在此处的贾越此时终于开口:“要不要跳战舞?”
    周围人怔了一下而包括张行在内复又立即醒悟贾越说的应该是北地黑帝信仰中的一种舞蹈仪式主要以庆祝战争胜利、展示军威、哀悼战友死亡为主……河北、晋地乃至于巫族那里都有相关的文化变种基本上就是持兵刃大开大合的集体舞……东都那里逢年过节皇家也有表演的譬如被张行杀了的那位北衙高督公据说就极为擅长这个。
    “怎么样?”既然是常规操作张行自然没有反对道理只是回头去看柴、杜两个负责人。
    “只怕来不及。”柴孝和有些不安。“毕竟没有准备……而且也没有好的场地。”
    “等封土完毕再来跳也无妨。”张行会意立即与贾越打商量。“谁愿意跳谁跳想在哪里跳就在哪里跳。”
    贾越思索片刻重重点头柴、杜二人也赶紧随着颔首都不再纠结。
    仪式开始。
    众目睽睽之下先是集中请来的黑帝观道士们的时间他们穿着黑色道袍在之前战场上的官道上边走便做仪式此地东侧是放了尸首的大坑右侧和两头是围观的士卒……虽然总体上看不大懂但这种专业人士来做的仪式感还是让人感到了安稳起来。
    实际上张行已经从这些黑帝观道士的仪式中看到了一点那种战舞的余韵只是没有吭声而已。
    上上下下也都没有多余言语动作大家只是肃穆来看。
    待到道士们退场便是张行等人各自去上香、焚祭祀文的过程了……这个过程同样没有出问题但这个流程结束退回到官道上集合即将立碑之时张大龙头却忽然打破了流程。
    “祭文是谁写的?”张行恳切环顾。
    “是祖大头领。”众人本能察觉到一丝不安最后是李枢上前接住了话。“写的不好吗?”
    “写的不好。”张行看着对方下了定论丝毫不顾祖臣彦面色发白。“今日在这里埋葬的无论双方都是逃亡追逐中连庄稼都不舍得践踏的庄稼汉敢问有几个认得这种文章?若他们真有灵通听了此文只会烦躁吧?”
    这话众人听了有的觉得有道理有的却觉得张大龙头在没事找事。
    不过李枢想了一想却居然诚恳点头:“如此说来确实有些不妥当但事到如今也不能重写了吧?关键是之前也没人说这个不妥当……正所谓事起仓促有比没好对比错好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是!”
    话到后来话锋一转便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了。
    “我知道。”张行感慨一时似乎是退让了。“我也没有怪罪谁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此这般还是有些委屈了战死的兄弟。”
    旁边徐世英少见开了口:“抚恤跟上就是咱们库中暂时不缺钱。”
    “而且还有战舞呢!”魏玄定也捻须来劝。“张龙头心念袍泽当然是好的谁不感念战死的兄弟呢?只是天气炎热总得讲个利弊权衡。”
    很显然大家都对这个仪式有些不耐了。
    说白了感激怀念这些牺牲袍泽是真天热想躲一躲也是真心中记挂着官位地盘同样也是真的觉得某些人多事当然也是真的。
    “道理我懂可战舞是贾越他们的心意又不是人人都会我本人和其他不会的人不能不有所表示……不然心里不是滋味。”张行似乎没有察觉到大家的情绪依旧不依不饶。
    “张龙头到底何意?若有指示我们尽量去做便是。”单通海也有些脚麻了。
    “没有别的意思。”张行环顾四下。“我是想封土的时候加把力气多为兄弟们封些土!加的高一些、多一些!所以想请大家帮帮忙一起来做!”
    周围人心里勐地一松继而纷纷在心中暗骂你早说吗?这点破事直接开口谁还会为这个违逆你张大龙头不成?
    心里骂着嘴上却都纷纷附和都说要亲自帮着为战死袍泽多封些土。
    不过就在这时张行复又开口来讲:“既如此先不必立碑……将军中有修为的包括投降的有修为的一起喊来咱们一起封这个土。”
    众人莫名其妙立即便有人问:“封土跟修为有什么关系?”
    张行只从腰后取下无鞘剑来然后以剑指向了身前的历山:“当日我言我军乃是义师我军将士抵抗暴魏保卫乡梓一死重于红山!今日既见不到红山也不能让他们人人得归祖地如何不能割历山给他们作封?”
    周围人愕然一时然后勐地醒悟张行是要结阵摧山来给这些死去士卒做坟……但醒悟过来以后却又更加愕然。
    片刻后还是本地人徐世英低声来讲:“三哥……此山有分山君的庙观。”
    “分山君有什么德行可以与诸位兄弟争此山?”张行昂然反问。“况且只是割山又不是整个推倒此山如何就要避讳了?”
    徐世英立即闭嘴。
    “不是这个意思。”之前一直畏缩的祖臣彦忍不住插嘴。“以山为封自古以来都是帝王真龙神仙才有资格的最低也是个王侯……”
    “说的好。”张行忽然笑了出来手中无鞘剑也遥遥指向了对方却是举重若轻如拎着一根木杆一样指指点点。“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祖公你学问极好我问你我军中牺牲数千袍泽还有数千齐鲁子弟加在一起难道比不过什么真龙什么皇帝什么王侯?”
    祖臣彦看到剑锋面色发白根本不敢言语。
    而张行手中无鞘剑也随之转向一一指向周边来问:
    “这东境的山为之死难的本地百姓子弟不能占难道还要专门留给那些来欺压他们的王侯?
    “我出来造反不就是不忿于此吗?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造了反都还有人要跟我说这些话?
    “若是这般我便要问一问诸位了若是造了反都还将这山川土地视为他们的你们这是造的什么反?为什么不割了自己首级去给那些人邀功?还是说你们半点义气都无竟不把自家死难兄弟当做兄弟?而要视为奴仆、视为王侯将相路上的脚下石?觉得自己可以占这些山他们占不了?”
    周围人面色恍忽、惨白、振奋却无人驳斥……不是不能驳也不是不愿意驳但此时不敢也无法驳。
    而周边环绕的那些军士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此时也渐渐失去秩序开始嗡嗡作响。
    听到动静张行也早已经不耐起来:“都不要多说了我今日只问你们一句我要借你们一口真气来削了此山为死去袍泽封穴做土你们给还是不给?!给的留下来不给的现在便滚出去黜龙帮不要这种人!”
    半晌之后无人动弹。
    张行仰头大笑似乎志得意满。
    过了片刻全军修行者汇集起来张行发动真气组成大阵然后借着真气大阵呼吸涨落之际挥舞长剑便往历山上来削……但是一剑下去却只削了七八丈光景的山体……不是没有效果但距离掩埋山下的土坑似乎远远不足估计天黑之前是完成不了这个工程的。
    场景莫名有些尴尬起来。
    “快去请思思来。”落到阵中满头大汗的张行只能回头来吩咐小周。“她就在军寨里。”
    ps:感谢拯救大厨瑞恩老爷对三本书的上盟!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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