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朱大厦之中古道远、胡不喜等人见过了范不愁之后脸色灰败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身边都跟了一队人紧紧地护卫着不过这些并不全是他们的人手其中有一大半是范不愁指派过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让他们在家休养一段时间。
    范不愁并没有直接剥离他们太多的产业却抽掉了他们众多生意渠道之中的一些主干。
    剩下的那些生意看起来依旧体量庞大可其实只要掌握主干的人想对他们发难就可以当场叫他们资金链断裂麾下的改造武者、枪手也被不少被抽调打散重新安排到各处去。
    高楼巍峨每个星期都有人定时擦拭的玻璃幕墙干净透光。
    范不愁坐在办公椅上幽幽的说道:“这件事到这里算是有个定论了云又白的身后事就由你来操办吧不必太隆重但也不要丢了面子。”
    刘惊堂站在办公桌对面离范不愁颇有一段距离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范不愁又说道:“听说这一回这么快能分胜负是因为敏之手底下新招揽的那个叫关洛阳的年轻人。你跟他见过一面听说还交手了一招印象如何?”
    “我跟他只是仓促一碰算不上交手其实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晚了。”
    刘惊堂神色微动说道“至于对他的印象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刘惊堂这些年深居简出除了像范不愁之类的有人去找他之外他自己已经很少主动关心外面的事情了关洛阳的名气只在这一两个月内升起倒还真没有传到他的耳朵里。
    范不愁却似早有预料说道:“他的来历如何会对你给出的评价有很大影响?”
    刘惊堂面色不变淡漠说道:“他如果是孤身一人投靠到敏之麾下来的。那我想让你许可叫敏之设局调派人手给我将他立刻伏杀。”
    范不愁奇道:“为什么只因为他杀了又白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是敏之的意思追溯源头更可以算是我的授意。”
    刘惊堂摇头:“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只是因为他太锋利而敏之虽然书读得不少却仍属稚嫩驾驭不了他。”
    范不愁点点头拿了份文件夹轻轻抛给刘惊堂道:“他不能算是孤身投靠。这个年轻人也有野心有贪欲他是先在那些底层的帮派之间上位然后以风雷手段吞并四方还拔掉了雁度的人手才进入敏之的视野。”
    刘惊堂翻看着那些资料眉头微不可查的皱起。
    “呵孤绝的刀没有人能预料他会砍向哪里但他有了野心有了势力有了手下缺点就会越来越多这个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范不愁成竹在胸开玩笑似的说道“况且我虽然放权毕竟不是死了。就算敏之不行你看我能压他多少年?”
    刘惊堂合上文件说道:“从这资料上看他的作风和目的陶朱集团确实还能压制他甚至操控他但我还是想说你最好把杀他的计划列入备案之中做好周全的准备。”
    范不愁笑意淡了一些:“怎么讲?”
    “你们到现在还没查到他确切的来历但有一点很明显他足够年轻。”
    刘惊堂眼中略带回忆那双微青的眉眼其实也没比范敏之大多少“他现在就能干掉云老二才能不必多说那么谁能百分百的猜准一个天才进步的速度?”
    “当年黑尖塔会的希潭老太太也觉得她能掌控雁度结果雁度二十七岁的时候就干掉了她成功上位。前车之鉴后人之师。”
    范不愁露出沉思的神情微微颌首说道:“有道理我会仔细考虑的。嗯你先去忙吧。”
    刘惊堂把文件放在桌上离开了这里低跟的黑色皮靴踩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只传出轻若无物的声响没有留下半点肮脏的印记。
    范不愁看着他踩过的那些地板视线一偏就能瞧见旁边几行湿漉漉沾着泥的脚印。
    之前外面下了一阵雨范不愁也坐在这里听过雨打玻璃的声音古道远和胡不喜来的时候身上还都是湿的脚下还带着武吉坡那里的泥水。
    他们都没有机会去换衣服但刘惊堂身上已经是干燥的了。
    喀!!
    办公室的门被带上刘惊堂离开了这里。
    范不愁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自语道:“是说陶朱集团能压关洛阳而不是说我么呵呵。如果武力上出色的天才都无法被驾驭你又怎么会是我的女婿呢?”
    如果在这个真灵机械逐渐成为高端主流的时代武力上出色的天才真的无法被驾驭那么敏之以后若真到了那万一的时候又要靠谁来平衡他的姐夫呢?
    范不愁拿起办公桌上的专线电话对自己安排在范敏之身边的秘书吩咐了一些事情。
    “继续查他的来历弄清楚他有没有亲友再细致刺探他的喜好权力名誉女人管住他跟改造手术方面的人才接触尤其要查明仿生机械相关的专家”
    “另外找人估量一下世界最顶尖的仿生机械数据如果经过关洛阳出道以来的这些战斗之后会有多少损伤”
    二十几分钟范不愁叮嘱了足足有将近三十件事情除了针对关洛阳的那一部分也有关于范敏之、郎飞燕的一些话让秘书传达。
    放下电话后范不愁双手十指交错搭在腹部上半身舒适的往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至少这个关洛阳比你贪心啊”
    干掉云又白之后的第二天关洛阳刚从地下室出来就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社长我们之前联络的那个专家前两天玩的太嗨手摔伤了至少五十天以内不可能主持高强度的机械改造手术。”
    关洛阳不悦道:“你之前联络的不是一整家医院吗整个医院里面能做这种手术的就他一个人?”
    老安也是无奈:“一场机械改造手术主刀的只有一个助手倒要有二三十个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人才一家医院能有一个这样的团队就了不得了要不然身价怎么那么高呢。”
    他又补充道“新马其他几家以我们现在的规模其实也能说上话可都排满了最早也要等到两个月以后。”
    关洛阳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针对的话接下来的动作该是什么呢?
    难不成要送他一批改造武者插在神州结义社里面?
    因为怀着这样的一点疑虑几个小时后关洛阳接到来自郎飞燕的电话时没有半点意外。
    “哈哈郎总监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别误会我可没往你那掺沙子咱们都是要做正经生意的人。”
    郎飞燕笑道“不过姐姐我私下里在一些诊所、医院也有投资宋医生这一摔对我的收入可也是有点影响的我查了查他就找到了你们的预约。”
    关洛阳发出一声鼻音似乎微觉恍然:“郎总监在这方面很有人脉?”
    “算是有一点吧怎么急着给自己手下做改造?”
    郎飞燕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片刻之后道“也不是不行我能帮你们约一场在下个月的不过人数可能就要有点限制了先做五个?”
    关洛阳笑道:“五个也好啊主要是我现在手底下太寒酸了能有五个好歹也能充充场子了。”
    郎飞燕笑道:“行敏之派了人去跟你谈云老二的一些生意我把这一项给他们加上到时候你手底下有人再跟他们细聊。”
    关洛阳道谢之后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了冷笑的神色。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神州结义社又陷入了充实的忙碌之中他们的生意、人手再度扩张有了足够的名气之后上门求职的人络绎不绝。
    不乏一些本来就极具才干和阅历的青中年精英人物直接从他们原本的行业跳槽到这边来。
    他们占据的市场够大但原本的人手根本忙不过来不少人来求职的时候目标都是管理层的职位。
    以老安的才干忙他自己这边的会计工作倒是足够的可对于其他方面的了解就绝对称不上是内行甚至无法对他们的能力作出准确的评估。
    还是关洛阳出面直接向范敏之他们借了一批陶朱集团的面试官过来。
    关洛阳并不在乎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心来求职有多少是背着其他人的指示来当钉子的他在意的只是这些人的背景能不能算得上干净。
    在新马港这个地方曾经跟帮派打过交道已经是普遍存在的现象根本不能把这个作为收人的标准。
    所谓的干净是把底线压到了很低的程度只要求他们自己身上没有背过足以量重刑的罪案就行。
    这方面的调查探究当然是让关洛阳更信任的一批人去完成但其实如此大张旗鼓的调查大批人的身家背景也是为了掩饰一些小的动作。
    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一些已经算是陈年往事被人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已经处理过了、不再在意的记录汇总到了关洛阳手上。
    冰冷的地下室零摄氏度的气温。
    矮脚床上关洛阳一张一张翻过那些打印的资料陈腐的报纸报废的卷宗。
    触目惊心的血腥事件一桩桩一条条的陈列在铅字印刷的纸张上甚至曾经有人以圆珠笔手写的填充字迹。
    里面有一段年轻女子的自述。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她的父亲因为发表了一篇关于人体器官买卖的报道想问那些无知丧命乃至于被迫割取了脏器的人争得一点公道结果就被帮派分子盯上。
    钢丝编成的荆棘捆绑着她父亲的身体有十岁出头的小孩亲自持刀在肮脏的混凝土岸边剖开了她父亲的肚子让热血流进海水里面然后驱使她父亲往自己家的方向奔跑。
    这件事情被那个帮派的头目视作锻炼自己儿子的随意选择。
    这一切都被拍成了录像带寄到了她家里光是看着文字都能够想象到她当时悲断肝肠怒发冲冠的惨恨。
    这样残忍的惨事足以让她采取任何的行动。
    但是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她那一家最后留存下来的可能就只有这大半张落到关洛阳手里的笔记。
    关洛阳把这短短的大半篇笔记看了许久才继续向下翻阅。
    他早就猜到陶朱集团的上层几乎没有不该死的但他毕竟也只是个俗人。
    因猜测、推论而产生的杀意和见到了切实的记录之后从骨髓里一点点烧出来的那种愤怒终究还是截然不同的。
    那个凶手的身份实在是很好猜。
    就拿这手上所有的线索每一个都可以直接指明陶朱集团上层的一个人物范不愁范敏之云又白古道远甚至比他们位置更低的仅仅是这一份资料就可以涵盖上百个人。
    神州结义社现在的规模已经不小了但也绝不算是太高关洛阳能够命人查到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全部的所作所为说是十分之一都实在是夸大了。
    这个承载着近百万人生存的西南社区看起来绿树如荫马路畅通高墙汽车井然有序。
    可是关洛阳看完了手里的这份资料之后就像是从一个幽邃黑暗的山洞中窥探到了一座巍峨庞大的巢穴。
    他恍惚觉得也许就在这间地下室之外并不是那钢铁的丛林繁华的市区而是影子里歪曲的铁笼被压入地下的血污。
    无力改变的人们只能谨守着自己存活的那一点希望艰辛不易的行走在这样的黑暗中。
    而比他们所在的更高处一层一层的向上血污中被压榨出了黄金骨头里被钳拔出了宝石一层层的装点高处富丽堂皇的享受。
    只肯带着小半张假面的高台上恶鬼们高举着自己装点辉煌的酒杯等待着下一次的欢庆。
    人的城市里魔鬼在高处。
    这样的腐朽与恐怖比起那晚清的一角又何曾稍减。
    甚至现在的关洛阳知道的更多了。
    他闭着嘴能够切断钢铁的牙齿上下咬合只是一毫米都没有的挪动就能发出如同刀剑砥砺的身上。
    他也渐渐闭上眼收藏自己的眼神收敛自己的愤怒。
    这些东西不该发泄在这座地下室冰冷无辜的空气之中。
    燥热的狂意被关洛阳束缚、聚拢。
    心意的力量仿佛急于脱笼的凶兽刺激着肉体冲撞着元气。
    本来距离“百物借势”只差一线的犹豫难选是因为关洛阳没有想好自己到底最深刻、最欲体会的是什么样的势。
    但是这股忿恨的念头让他没有心情再去慢慢思考直接碾碎了自己的犹豫青鸟元气被狠狠的冲击滚荡着。
    于是有更深处的残余被烧煅了出来。
    元气之中泛起了碎而凌厉的光晕不受拘束的跨越重重血肉升入大脑。
    青鸟真形的残篇经过千年的磨损已经残破到了没有办法再用来完成一次圆整的修炼。
    但这些残存的东西此刻却成为了最好的原料被关洛阳锲而不舍的修行无意识的锻造成了最适合他的模样。
    那是功法新造之后的脉络也事关洛阳的定念是他此刻的决断是他的势。
    ——假如妖魔和恶鬼都居住在天穹的高处那我将从最平凡广袤的尘土之间
    “上!穷!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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