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民殿。
    阁部大臣们久久不语有人想劝皇帝谨慎处罚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费纯的事情其实不大爵位和加官被一撸到底更多是在杀鸡儆猴表明皇帝对此事的态度。丁忧回来再干几年费纯的加官和散阶肯定恢复。只有那爵位和内阁排名能够恢复多少就要看费纯能活多久了。
    若是费纯活个七老八十首辅应该没得跑爵位也至少能到伯爵。说不定新皇一高兴就把公爵之位给了呢。
    还有极小的几率赵瀚在位的时候就给费纯恢复公爵——当初李邦华便是如此。
    至于对郑家的处罚更像是借机出手整顿。
    郑氏一门一个公爵一个驸马好几个侯爵、伯爵。而且在福建影响力太大在海军当中也颇有威望这次正好搂草打兔子收拾了。
    君臣沉默良久最后还是朱舜水说:“一下子处理那么多官吏和商贾各大港口都要乱起来。没有足够官员管理市舶司没有足够海商运货出海一年半载下来会有无数货物积压在港口内陆的工厂和百姓也会受影响。”
    赵瀚却说:“没有同流合污的市舶司官吏原地提升一到三级视具体职务和情况而定。空缺的市舶司职务由当地府县官吏调任尽快恢复市舶司的运转。至于涉案的海商罪大恶极者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其余只是行贿偷税的商贾也别去查偷了多少税就按商号的船只数量和大小每条船罚银15万、12万、8万、6万、3万两不等。”
    崇祯年间从福建运货到马尼拉每艘船平均货价为5万两白银利润率大概为100%。小船三五万大船十一二万。
    如今海贸大兴海商已经卷起来了而且还无法再走私利润率缩减到80%以下。而且短距离贸易赚得更少比如从山东运货去朝鲜比如从上海运货到广东。
    赵瀚这个罚款规定算上来回运货大概是那些海商一到两年的总利润肯定远远超过其偷逃的关税。
    如果恰好有海商新增注册船只那就自认倒霉吧新船照样罚款。
    这样子罚款不符合《大同商法》的规定完全属于特事特办。谁让参与逃税的海商太多搞得查案人员查不过来?
    为了节省调查时间只要有货物单对不上那就可以认定为逃税也不必再深入调查了罚款之后继续查下一家。否则的话一个个商号调查一单单交易对比那得查到猴年马月去。
    赵瀚继续说:“未免出现审查错误千两以内的税款对不上这次就不予追究了。”
    吴应箕说:“陛下如此重罚恐怕有不少海贸商号会因周转不灵而倒闭。特别是最近两三年开张贷款经营的商号又是买船又是进货他们肯定没那么多现银。”
    “倒闭了活该!”
    赵瀚怒道:“从今往后每年选一座港口对海商进行详细清查。就像这次查案一样拿着通课司和商社账目对比一笔一笔交易严查严对。每次抓阄选择清查目标首辅、财部尚书、商部尚书、督察院左都御史都要在场由首辅来抓阄财部尚书公示结果商部尚书填写港口名左都御史全程予以监督!抓阄之时其他部院官员也可以来观摩。”
    没人再说什么。
    赵瀚却还没停止:“这次被罚的商家商社执照全部打上红标下次再敢偷逃关税直接吊销执照。这次没被罚的商家由各地市舶司赠‘诚信经营’牌匾予以嘉奖每家明年可免一条船的关税!”
    想了想赵瀚又说道:“被杀害灭口的几位官吏在原职上追升五级礼部拟表进行嘉奖全部赐予文忠谥号。这些忠臣的子女每家保送一人读大学。若无子女可以从亲族那里过继。保送之人读书费用全免每月给五两银子生活费直到他们读完大学为止。”
    钱谦益父子俩在家里得到消息又是庆幸又是心痛。
    钱孺贻含泪说道:“这几年都白干了。”
    “能活命就好赔些银子不碍事。”钱谦益很看得开。
    钱孺贻说:“父亲我们跟谢家、徐家合伙的商社只偷逃了四年关税啊全加起来也就二万多两。可咱们的商社越做越大去年就新添了一大一小两条船只那条大船就要罚15万两银子!”
    钱孺贻是欲哭无泪他赚到的钱已经拿去开设纺织厂了又购置了不少内河商船。如今商社的现银肯定不够罚款须得三家股东一起掏银子。他家里的现银也不够要么贷款缴纳罚金要么变卖内河船队和商铺。
    不管是贷款还是变卖肯定被人敲竹杠一来二去等于这四五年全在给朝廷打白工。
    当然亏得最惨的肯定是谢三宾因为这货是绝对控股的大股东。
    “你就知足吧费阁老连国公的爵位都没了你我父子只是缴纳罚款而已”钱谦益叹息“唉当今陛下真是……那位再世啊。”
    钱谦益共有四个儿子前三个都死了只剩眼前的老幺。
    作为小儿子钱孺贻年龄不大今年才四十岁出头。因为伙同谢三宾做生意这几年愈发风光如今被打回几年前的原型又得忍痛过几年“苦日子”了。
    ……
    “国公府”的牌子被取下大门牌匾换成了“费宅”。
    费老夫人看着自家崭新的门楣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想要那块旧的不喜欢这块新的。
    默默跨进大门来到堂屋坐下一家人都没开口说话。
    过了良久费纯说道:“萧起凤父子俩秋后斩首。其余家人但凡在户口本上的还有十年之内分户出去的全部抄家流放西藏。就连他嫁出去的女儿也要流放西藏。”
    这话听得费老夫人一哆嗦也不敢再埋怨皇帝只问道:“你三弟真要流放那什么檀州?”
    “君命不可违。”费纯说。
    “我苦命的儿啊!”费老夫人当即就哭起来。
    费纯安慰道:“孩儿打听过了只要中途不遇到风浪不害什么大病到了檀州也能生活那里的气候还算不错。就是……这辈子肯定回不来了。”
    费老夫人抹泪道:“反正你的爵位也没了就不再求求皇帝?”
    费纯苦笑着解释:“母亲孩儿现在的官身只剩东阁大学士和挂职财部尚书。前朝的大学士是正五品新朝提升为正二品。挂职的财部尚书也是正二品。我一个正二品官员母亲的一品诰命却没收回。陛下是什么意思难道母亲还不明白吗?”
    “陛下是什么意思?”费老夫人还真没弄明白。
    费纯详细说道:“第一陛下给母亲您留着面子;第二陛下在暗示孩儿不要怨怼今后肯定能恢复官爵;第三不准再给谁求情否则孩儿的东阁大学士还有母亲的一品诰命肯定不保!”
    费老夫人也不流泪了:“还有这等说道?皇帝在跟咱们家打哑谜呢。”
    “这种事情阁部官员都能看明白”费纯吐出一口浊气“所以母亲今后务必谨慎不要再乱认义子义女了。有谁送什么礼只要不贵重也可以收下但一定记得回礼来往礼物都要记账。”
    费老夫人叹息:“你这阁老当得真累连收个礼都要记账连以前的县太爷都不如。”
    费纯说道:“开国圣君在世谁能不小心翼翼?陛下已经很厚道了洪武帝可是杀得人头滚滚。那萧起凤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广州、上海、宁波的市舶司这些年都在给他送钱足足送了六十多万两。”
    “六十多万两?”费老夫人瞠目结舌。
    费纯又说:“这次陛下派人去查案财部海关司郎中也是他的心腹竟然悄悄去通知各港的官员让那些贪官赶紧销毁证据甚至还说该灭口的立即灭口。他们不但贪污还犯了欺君大罪!”
    欺君什么的费老夫人不太关心她的关注点在别处咬着牙关怒火中烧:“这个萧起凤贪了六十多万两还在我面前装清官。这个天杀的刘氏也成天说自己穷穿得比五六品官家太太还寒酸。两口子就不是好东西合起伙来骗我。该杀该杀!”
    萧起凤贪污的六十多万两不仅有商家逃税的提成还有一些钱庄、商号的干股。
    真的是收不住手三大港口的官员和海商持续不断的主动送银子来。
    嘀咕一阵费老夫人又问:“檀州到底在哪里?”
    费纯只得取来世界地图这是三年前的版本并没有标注夏威夷群岛。
    但他在皇帝那里记住了具体的位置和比例。大概就是台湾和吕宋岛中间的纬度一直往东到美洲整段距离的三分之二处。
    用尺子量了一通费纯往太平洋指去:“就是这里。”
    “四面全是海呀这可怎么过日子?”费老夫人都看傻了。
    费纯说道:“每年有商队运送物资过去除了不能享受应该不会缺东西。听说那里的香蕉和椰子管够娘也不必担心三弟吃不上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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