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溥坐船来到南京很快得知详情迅速跑去找钱谦益。
    钱谦益拿起胸前的单片眼镜兴致勃勃说:“天如此物名叫眼镜自西方番国传来。老夫请工匠打磨了十多副只有三副合用。今日且送你一副哪天老眼昏花了可戴着看书。”
    “牧翁”张溥拱手说“今日晚生来见是册封吴王之事。”
    钱谦益不仅有老花眼似乎耳朵也聋了指着眼镜继续说:“这番邦之物虽属小道却也让读书人大为受益。你过来看看小小镜片竟能让字迹变大。”
    张溥愈发着急道:“牧翁眼镜事小社稷事大!”
    钱谦益说道:“眼镜确实小但用处大得很。我打算聘请几个工匠令他们专门磨制镜片或可在南京开一家眼镜铺子。这玻璃也好找景德镇除了产瓷器近年来也开始产玻璃了。不惟景德镇袁州那边也产玻璃。听说庐陵县……”
    “牧翁!”
    张溥忍不住吼起来:“吴王之事!”
    钱谦益笑着说:“除了眼镜我还买了一副千里镜……”
    “告辞!”张溥气得想打人忍住怒火拂袖而去。
    钱谦益放下眼镜踱步来到院中晒太阳又让女佣把花生和黄酒端来。
    这日子多惬意啊为啥要自找不痛快?
    大明的翰林院博士属于弱鸡学士属于大佬。
    赵瀚的翰林院刚好相反从低到高依次是:学士、硕士、博士、院士。
    等《大同正音》编好柳如是这些人都能得到学士头衔。
    至于钱谦益直接被赵瀚授予硕士今后还有博士、院士可以升阶。院士虽然没有品级俸禄却相当于二品大员在钱谦益看来绝对是清贵职务。
    虽然不能直接转为政务官但真想当官的话也是可以降低俸禄外放的。
    钱谦益不打算外放他要当翰林院院士走到哪里都极有面子而且还能青史留名。
    面对赵瀚这种开国君主钱谦益不敢揽权面子上过得去就心满意足。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张西铭还是看不清啊。”钱谦益就着花生米下酒手指敲打石桌开始乐哉哉哼出小曲儿。
    张溥愤然离开钱谦益家招手叫来出租车坐着舆轿去往陈丹衷家里。
    复社的人心散了张溥对此毫无办法。
    有能力的复社士子要么被赵瀚直接招揽要么跑去做吏当官要么干脆专心做生意。
    复社三位大佬张采在安徽当官吴应箕更是被赵瀚超擢提拔。
    只剩他张溥一人!
    张采虽然是张溥的族兄被世人并称为“复社二张”但张采没有参与创建复社也几乎不怎么参加复社的活动。
    纯粹是复社创立之初利用张采的名声搞宣传而已。
    这些年张采一直在做实干派官员仿效王阳明立乡约、行保甲又招揽流民种地设立常平仓赈济灾民。
    不过张采创立的合社还是被视为复社的分支他对此一直持默认态度。
    二张的理念不同复社大量吸纳富贵士子合社却以贫寒士子为主。
    张采甚至不分贵贱收了一个家奴(书童)为弟子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家奴。
    这让正统读书人看不惯王时敏出面阻挠。张采先助这个家奴逃走接着又自己掏钱为弟子移除贱籍。
    现如今合社士子全部做吏去了部分成员甚至已经在做官。
    这是一股很大的力量甚至赵瀚都不知道。
    三百多个合社成员全部是张采的弟子如今清一色变成大同官吏。这些家伙实干能力极强升迁自然快速包括张采在内知县级别就已有三人。
    而张溥的复社士子做官吏的也多却早就变成一盘散沙。
    “先生牧翁怎说?”陈丹衷急忙问道。
    张溥叹息:“装聋作哑钱牧翁一向如此我还能奢求他帮忙?”
    李一元道:“崇祯皇帝下嫁公主又册封吴王此托孤传国之举也。只要行禅让之事便能天下太平延续大明国祚。我等若是办成必当青史留名为天下士子之时髦。怎奈赵都督冥顽不灵如此好事竟然拒绝此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难道就不知道一旦接受册封数省之地传檄可定!”
    “大明国祚是肯定保不住的”张溥说道“王莽当年也是接受禅让转眼就从汉朝改国号为新。即便赵瀚接受禅让大明的国号也没了。”
    “都一样”陈丹衷说“国号虽然改了却可立公主之子为太子大明皇室血脉依旧能传下去。”
    李一元惊骇道:“太子之事乃国本之争切莫存此念头否则又是党争必然搞得腥风血雨!”
    陈丹衷说:“太子之事今后再说。几社徐致远、徐念祖此刻都在南京。前者是赵都督的姐夫后者为赵都督参予军务或可找他们两个帮忙。”
    “你们找了吗?”张溥问道。
    陈丹衷叹息道:“找了二人皆不见客。或许先生可以尝试毕竟几社士子都是先生提携教导的。”
    翌日张溥先去找徐致远想让赵贞兰帮忙说话。
    徐致远热情招待饮酒之间笑着说:“先生弟子早已不问政事在南京开了两家商铺。一家卖布料一家卖烟草。这烟草却是极赚钱的必须有专营牌照多亏内子帮忙弄来。”
    张溥说道:“吴王、驸马之事你可曾听说?”
    “先生弟子早已不问政事。”徐致远依旧微笑。
    张溥锲而不舍:“此事关乎天下社稷。”
    徐致远对此很无奈回书房拿来一本《大同集》提醒说:“先生可看三原篇。”
    张溥反复研究过《大同集》但他生病卧床半年没来得及阅读最新版。
    认真把三原篇看完张溥瞬间沉默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回到陈丹衷家里张溥研墨展纸打算写一篇文章驳斥《三原论》。
    坐在书案前张溥提起毛笔突然又把笔放下。再把笔提起来又把笔给放下如此反复最后干脆翻开《大同集》。
    张溥自幼博览群书他可以引经据典从各种角度驳斥《三原论》。
    但是他突然不想驳斥了因为他是赞同这种思想的。
    张溥的思想非常先进学以致用、与时俱进、推崇杂学、男女平等、以民为本、华夷之辩……他毫无顾忌的评论历代帝王对皇帝真没有什么尊重可言。
    枯坐到半夜张溥终于落笔。
    只不过嘛他原本想写《驳三原论》真正下笔却变成《补三原论》。
    张溥觉得这套理论还有漏洞自己有责任将其补齐否则今后可能出大乱子。
    至于什么吴王什么驸马去他娘的大明国祚关自己屁事!
    张溥以前的文章就差指着崇祯臭骂了。
    张溥不是腐儒他不会天真的认为禅让就能延续什么国祚。他这次跑来南京是为了快速统一天下顺便给自己捞一份功绩。
    等看完《三原论》张溥就知道事不可为这玩意儿涉及到法统之争。
    而张溥是倾向于“受命于民”的。
    接下来几天张溥都在陈丹衷家里写文章把陈丹衷急得团团转。
    “先生怎么还在作文?当串联更多士子请愿!”陈丹衷焦急道。
    张溥笑着说:“别请愿了没有用的你且去读三原篇。”
    陈丹衷惊愕道:“先生何意?”
    张溥说道:“不受封也好。君主受命于民方可约束之不令昏君频出也。”
    陈丹衷彻底傻眼了怎么西铭先生也放弃斗争?
    又过两日张溥前去都督府拿着文章请求拜见赵瀚。
    赵瀚把张溥的《补三原论》读完虽然没什么建设性内容但也算把三原主义变得更圆润当即笑道:“先生大才下次重印《大同集》当把这篇《补三原论》也加进去。”
    张溥说道:“受命于民这是极好的遥遵三代之治也。三代圣王缘何禅让?皆因受命于民有功德者居之。受命于民便是仁政跟脚恰合孔孟之道此为儒家之至理。得民心者便得天命承天便是应民。先有民心才能得天命眷顾。而非先有天命就能获得民心。洪武皇帝得民心自有天命襄助。崇祯皇帝本有天命却失人心而天命弃之也。”
    “哈哈便是此理。”赵瀚笑道。
    在张溥笔下把君权、民心、天命给统一了。
    张溥问道:“既然君王受命于民又如何约束君王残民害民呢?”
    “制宪。”赵瀚说道。
    “制宪?”张溥没听明白。
    赵瀚解释说:“就是制定一部《宪法》约束君主之权责。至于《宪法》内容我暂时还没想好你们也可讨论一二。”
    赵瀚想要制定的《宪法》绝非资本主义宪法更不是搞英国那种君主立宪制。
    赵瀚《宪法》之下的皇帝权力极大远远大于立宪之后的德国皇帝。
    正是不肯放弃太多权力防止被群臣架空防止被商人篡国因此赵瀚迟迟无法确定具体内容。
    他有几十年的时间去思考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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