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境内诸多商船都被征用运送士兵和粮草前往预定地点。
    这些被征用的商船虽然没有报酬却可领到一张税贴。按照该船载货量在过九江钞关时有二十次榷税折扣优惠。
    而且随便换哪条船过关都行钞关税吏只认那张税贴。
    商贾们对此很满意历来打仗都会征用民夫和商船。就算赵瀚啥都不给他们也不敢说什么过路费优惠打折卡已经很不错了。
    那是实打实的优惠就算自己用不上也可以转卖给其他商人。
    这种做法去年就搞过一次。
    外地商贾对此惊叹不已回到老家之后甚至主动做宣传都说赵天王对商家仁义得很。
    夏季。
    广东的南院军——
    江大山率正兵三千北上在江西征调农兵三千征调民夫五千共一万一千人。出鄱阳湖沿长江而上。先打临湘县城为据点再去攻打岳州府(巴陵县城)。
    江良率领正兵两千继续驻防广东。
    湖南的北院军——
    黄幺率正兵三千农兵两千征调民夫四千共九千人。从长沙出兵攻打湘阴。
    李正率正兵两千农兵两千征调民夫四千共八千人。从长沙出兵攻打宁乡、益阳。
    江西的中院军——
    赵瀚亲征统领亲兵一千。
    张铁牛、刘柱率正兵五千、农兵三千征调民夫九千共一万七千人经广信府进浙江。
    江西的东院军——
    费如鹤组建的五千新军农兵三千征调民夫八千共一万六千人从湖口步行攻打东流县(安徽东至县东流镇)。
    以上算上民夫在内共计出兵62000人。
    整个战略计划大同军就像只螃蟹伸出两把大大的蟹钳。
    一把蟹钳去剪洞庭湖平原一把蟹钳去剪整个江南。
    必须速战速决!
    五月底南昌已成交通站除了湖广军队之外其他几路大军都要从这里通过无数粮草也得征用商船来调运。
    顾杲、吴应箕和黄宗羲直接被扔在南昌因为水师要去打仗了。
    江边密密麻麻全是船江面也到处是船只通行还有无数苦力在码头搬运物资。
    三位名士游走在码头上眼前的情况有些出乎他们预料。
    “江西兵此战必胜啊”吴应箕感慨说“如此大的战事竟无一人恐慌也无一人怨怼。小贩趁机来做生意苦力也能搬货赚钱商贾更是闻风而动。便是出城做事的官吏也一个个面带喜色打仗就意味着他们能升官。”
    “这里打仗似乎不扰民”顾杲说道“我看那些被征募的民夫似乎也非常乐意。”
    黄宗羲说道:“我刚才找人问了几句大同军的随军民夫从去年就改了制度。没有行饷只有月粮并不强征自愿报名。”
    顾杲颇为疑惑:“只管饭还有人报名?”
    黄宗羲解释说:“十二岁以下孩童无法分田赵濯尘原占地盘当中有些孩童已经年满十二岁但由于这个原因没有田产。如果家人做了民夫没有田产的孩童就能在家乡获得田地。即便未满十二岁也能先预定下来年龄足够立即分田。”
    “难怪那些民夫只领口粮打仗都如此积极。”吴应箕叹息。
    “江西有那么多田产可分吗?”顾杲问道。
    黄宗羲解释说:“江西一直在往外移民以充实战乱地区人口。每次新占地盘江西移民之后都能在家乡空出一些田产正好分给那些民夫的子女。还有就是有些女子出嫁田产留在娘家其名下已无田产。只要丈夫做了民夫失去田产的妇人也能重新获田。”
    吴应箕感慨道:“这一系列田政果然厉害得很。耕战耕战古人诚不我欺也!”
    顾杲喃喃自语:“大明这边人人畏惧打仗。反观赵濯尘麾下官吏、武将、士兵、游民、商贾、农民竟然全都盼着打仗。”
    黄宗羲好笑道:“只有大地主吃亏田产被分得所剩无几。”
    突然浩浩荡荡又来十多艘大船。
    “赵先生来了!”
    有懂行之人突然指着船队大喊。
    大同军各部不准以将领姓氏为旗帜只能打出大同军旗和部队番号旗帜。
    而眼前这支船队却飘扬着“赵”字旗。
    由于南昌附近航道太过拥挤赵瀚的船队没有靠岸从赣江支流直接朝信江驶去。
    三位名士立即行动他们雇佣一条小船在傍晚时分追上停靠的船队。
    拿出水师的推荐信三人很快获得召见。
    “无锡顾杲(贵池吴应箕、余姚黄宗羲)拜见赵先生!”
    “哈哈三位不必拘礼。”
    赵瀚请这三位名士坐下不由朝着黄宗羲多看几眼。
    吴应箕拱手说:“学生本欲至江西请赵先生速速发兵江南没想到根本不用学生多言。”
    “阁下是贵池人?”赵瀚问道。
    吴应箕说:“然也。”
    赵瀚笑道:“你去湖口帮着费将军谋划做向导。他打下东流县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你的老家。”
    吴应箕说:“晚生之才并非兵事。”
    说着吴应箕拿出几篇文章都是关于如何维持江南治安、平抑江南物价、稳定江南市场的。
    赵瀚仔细阅读之后发现此人并非寻常书生而是一个社会经济类学者。
    “你这篇平寇文章对江南水匪很熟悉啊。”赵瀚笑道。
    吴应箕尴尬道:“年少轻狂时曾仗剑江湖与江南游侠多有交往。”
    “很好!”
    赵瀚说道:“等大军杀到太湖时交给你一个差事。招降那些太湖水匪让他们交出船只乖乖当良民分田。小渔船我不要他们也可继续打渔。以往罪孽既往不咎但若再犯新账老账一起算!”
    “倚先生之威必能招降水匪!”吴应箕非常高兴刚来投奔就有立功机会。
    赵瀚对于官兵、匪寇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除非民愤极大、恶名远播之人其余都允许解甲归田不再规定必须诛杀首领。
    世道越来越乱就拿浙江来说许多百姓都有吃人的经历。
    不只是吃尸体而是杀活人来吃!
    这你怎么去追查?
    包括早期被送去挖矿的俘虏如今也在陆续释放。比如在吉水县俘虏的广信兵只要没累死在矿山全部放回原籍而且还能分田费如鹤的族人也在释放之列。
    相当于劳动改造吧。
    罪行轻的挖矿一年释放;罪行稍重挖矿三年释放;罪行严重至少要挖矿五年。
    这样设定期限也好给劳改者一个念想免得搞出矿徒暴动。
    赵瀚又看向顾杲:“先生是顾东林之子?”
    “从子。”顾杲回答。
    赵瀚笑道:“顾东林创办东林书院那副对联我非常喜欢实乃读书人之座右铭。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顾杲拱手:“先生过誉了。”
    赵瀚又说:“我还记得一篇文章里面好像有如此语句:木偶兰溪、四明;婴儿山阴、新建而已。乃在遏娄江之出耳?”
    三位名士面色剧变。
    这是东林党魁顾宪成的文章他作为罢官归乡的平民把当朝宰辅视为木偶和婴儿一介布衣可以左右大明首辅的人选。
    顾杲连忙起身作揖:“此戏言也并非当时之作。”
    确实并非当时之作而是那场斗争之后数年顾宪成写的总结性文章带有“战略上藐视敌人”的味道并非政斗时能十拿九稳换首辅。
    但是这种语句足够让任何统治者忌惮!
    有人说东林党代表某某阶级代表什么江南财阀。可跟东林党做对的也有江南大地主、大商贾这玩意儿不能非黑即白的判定。
    就是党争而已!
    一旦卷入政斗再纯粹的人也会污秽不堪东林党自然也不列外。
    最初根本没什么齐楚浙党和东林党斗起来互相扣帽子。扣来扣去自己都相信了干脆真的去结党。许多在旁边帮着说话的官员也被归为某某党只要说话做事必被打入某党。
    然后就不辨是非我党某人再烂也要保住你党某人再好也要弄死!
    只有完全控制朝堂才能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治国。
    首先是阁部之争内阁与六部都想掌权相权与部权是党争的核心。其次是内阁与科道相权与监察权互相利用同时又势同水火科道言官夹在内阁、六部之间当搅屎棍。
    搞到最后吏部与京察成为相权、部权、监察权的斗争旋涡。
    而皇权高高在上与其说是被架空不如说皇权失去对职权部门的控制因为党争把中央各机构给搞乱了。
    赵瀚问道:“阁下欲在江西组党乎?”
    “不敢。”顾杲连忙否认。
    “不敢还是不想?”赵瀚问道。
    顾杲解释道:“没必要。”
    赵瀚笑问:“为何没必要?”
    顾杲回答说:“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复社宗旨都是驱逐奸佞、选贤用能、励精图治。而江西已然大治东林党人、复社士子便是来了江西又有什么理由结党?结党之因已不存在。”
    “想在江西做官必须脱离复社!”赵瀚直接摆出态度。
    顾杲在南京登船的时候只说来江西观政不承认自己要在江西做官。但此时此刻他当场许诺:“某愿脱离复社。”
    赵瀚笑着问黄宗羲:“阁下呢?”
    黄宗羲一言不发把那篇叫《原君》的文章递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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