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连夜出发纯靠几个灯笼观察河道。
    张铁牛把斧头插回腰间又取出一个布袋将孙氏兄弟的脑袋装进去。
    赵瀚介绍说:“这是我的恩师庞先生这是铁脚会的张铁牛。”
    庞春来并不鄙视底层百姓抱拳道:“幸会!”
    “我不是铁脚会的”张铁牛气冲冲说“现在的铁脚会只剩一帮不讲义气的混账!”
    赵瀚笑着说:“铁牛兄弟确实仗义竟敢冒险取回首级。”
    “两位哥哥身首异处我便是死也得还他们全尸”张铁牛拍桌子说“倒是你这小相公细皮嫩肉的见了脑袋也不害怕算你还有几分胆气。”
    赵瀚身边无人可用生出收小弟的想法故意哈哈大笑:“你若去县城打听打听就知道什么叫胆气了。”
    张铁牛不屑道:“难不成你在县城也帮谁拿回脑袋?”
    赵瀚从炭炉取下水壶给两人冲了杯茶说道:“师爷和典史吞了我银子还想抓我下狱。我便将他们一并杀了又顺手杀几个碍事的衙役一把火将那县衙烧得精光。全县的户籍黄册、鱼鳞册、赋税册子如今都已变成飞灰。”
    张铁牛笑着喝茶又烫得吐出来指着赵瀚说:“你这小相公可真会吹牛。”
    赵瀚捧着茶杯暖手微笑道:“若是不信你可去县衙看看……当然如果县衙没烧光的话。”
    张铁牛只当这是个笑话对庞春来说:“庞先生你信吗?”
    “我信”庞春来明白赵瀚的意图“干出那等祸事我们师徒两个只能畏罪潜逃了。”
    张铁牛看看庞春来又看看赵瀚突然感觉似乎是真的。
    否则的话师徒俩为何连夜坐船离开河口?
    张铁牛目瞪口呆他觉得自己摸黑取首级已经是非常《水浒传》的行为哪想到还能遇见在县衙杀人放火的。
    “小相公”张铁牛竖起大拇指“你是条汉子铁牛心服口服!”
    赵瀚问道:“两位孙兄的首级你要带去横林镇?”
    “没到镇上往回走一点”张铁牛说道“两位孙家哥哥老家就在横林镇外尸身悄悄埋在林子里我把脑袋送去合葬了就走。这铅山是混不下去了费诨那厮正派人到处找我。”
    “可有去处?”赵瀚又问。
    张铁牛摇头道:“还没想好走到哪算哪大不了换个码头做苦力。”
    赵瀚微笑道:“今后跟着我吧。”
    “跟着你考秀才吗?我可做不来书童。”张铁牛连连摆手。
    赵瀚反问:“我把县衙都烧了你觉得还能考秀才?”
    “呃。”张铁牛顿时语塞摸着脑袋傻笑。
    赵瀚又问:“我打算换个地方造反你有没有兴趣?”
    “造反就造……什么?你要造反!”张铁牛惊得直接站起来。
    这声音太过响亮连几个船工都听到了吓得浑身一哆嗦有种要跳河逃跑的冲动。
    赵瀚叹息:“唉小声点坐下说话。”
    张铁牛连忙压低声音坐回去问:“小相公真要造反?”
    赵瀚不答只问道:“你家里还有几口人?”
    “死光了就我一个”张铁牛回忆道“十多年前铅山大灾家里人全饿死了。当时我才十五岁亏得知县老爷仁慈让我跟着修水渠糊口后来就到河口镇做了苦力。可惜啊我活了快三十岁就遇到那么一个好官。”
    赵瀚开始引导:“若咱们造反夺了天下就不准有贪官坑害百姓!你知道太祖皇帝怎么对付贪官的吗?”
    张铁牛摇头说:“不晓得。”
    赵瀚说道:“太祖皇帝也是苦出身父母都饿死了他给地主放牛为生。又遇到饥荒只能去当和尚。庙里也吃不饱饭就跑去当叫花子。你说他能不恨贪官吗?”
    “那肯定恨啊跟我铁牛一样惨。”张铁牛拍桌子说。
    赵瀚继续引导:“所以啊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就对当官的有个规定。谁要是贪了六十两银子以上把皮剥下来往里面填草!”
    张铁牛咋舌道:“真那么厉害?”
    赵瀚点头说:“真那么厉害。后来杀的贪官太多州县主官都不够用了。太祖就让贪得不多的官儿戴着枷子继续治理地方。当时审案啊犯人戴枷子跪在堂下当官的戴着枷子坐在堂上。”
    “哈哈哈哈那可稀奇得很。”张铁牛联想那副画面越想越觉得有趣。
    “所以跟我造反如何?我做太祖皇帝你来做常遇春。”赵瀚循序善诱。
    张铁牛拍拍腰间斧头:“我要做李逵专门打了两把斧子。”
    赵瀚斥骂:“瞧你那出息李逵有个屁用常遇春可是封王的你就不想今后封王?”
    “封王?”张铁牛咽了咽口水怀疑道“就咱们三个造反能成吗?你还是个书生人家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赵瀚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太祖当乞丐都能坐天下我又为何不能!”
    张铁牛嘀咕道:“太祖皇帝是星宿下凡。”
    “你怎知我就不是星宿下凡?”赵瀚质问道。
    “这个……”张铁牛只能挠头。
    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可惜咱家底不够聪明人暂时没法招揽到麾下。
    赵瀚说道:“我帮你埋葬两位孙兄的脑袋你跟我一起造反打天下。如何?”
    张铁牛立即点头:“好!”
    客船往西一直行驶很快就能遥望横林镇。
    张铁牛走到舱外黑咕隆咚的一阵观察突然喊道:“就在前面靠岸!”
    庞春来留在船上等候赵瀚和张铁牛一起上岸埋人……嗯埋脑袋。
    张铁牛似乎对这里很熟摸黑来到一片小树林指着树下插根棍子的地方:“两位哥哥就埋在这里不敢起坟也没有立碑。”
    赵瀚在黑暗中一阵摸索问道:“你没事先准备锄头?”
    “忘了”张铁牛猛拍脑袋又递给赵瀚一把斧头“用这个吧新埋的地土松得很。”
    赵瀚很想一斧子劈过去这尼玛得挖到什么时候?
    两人只得用斧头刨土大冬天的晚上很快就累得浑身冒汗。
    突然赵瀚低声说:“别动有人来了。”
    张铁牛立即停止动作趴在树后偷偷观察只见几盏灯笼由远及近。
    那些人也进了小树林一共四人其中两人抬着麻袋另外两人则扛着锄头。
    “就埋这里吧。”
    “半夜三更的埋什么埋?直接扔河里算了。”
    “对塞几块大石头扔河里就往下沉。”
    “黑乎乎的哪去找大石头?就这样扔泡几天就烂了管叫他亲娘都认不出。”
    “……”
    这些家伙朝河边而去正好从赵瀚不远处经过。
    张铁牛低声说:“杀人抛尸的这闲事管不管?”
    “不管”赵瀚说道“莫要节外生枝。”
    突然又听一人说:“嘿还在动这厮的命可真硬打成那样都没死呢。”
    “寒冬腊月的往江水里一扔不淹死也要冻死看他的命能有多硬。”
    “要我说啊老夫人也太狠了些。”
    “狠什么?这厮勾引老爷在先又上了少爷的床不被老夫人打死才怪了!”
    “……”
    张铁牛听得目瞪口呆话里头的信息量太大居然父子同睡一个女人传出去绝对轰动整个铅山。
    “人还没死救不救?”张铁牛问。
    赵瀚已经放下斧头提着两颗脑袋冲出去。
    “什么人?”对方大惊。
    赵瀚伸直双手将两颗脑袋举在前方以此来遮住自己的脸。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看懂他一蹦一跳扮演僵尸嘴里发出瘆人的怪笑声。
    那些家伙已经毛骨悚然提着灯笼小心往前照猛地发现是两颗脑袋。
    “鬼呀!”
    “快跑是山魈要吃人的!”
    扔下麻袋和锄头全部吓得惊慌逃窜有个家伙甚至连灯笼都扔了。
    赵瀚捡起灯笼用火折子重新点亮解开麻袋查看情况。
    满脸鲜血看不清长相伸手一探还有气儿。
    赵瀚把锄头扔过去对张铁牛说:“你自家挖土我把人扛回船上。”
    “你去吧。”
    张铁牛高兴跑来捡锄头他用斧子刨土已经快累疯了。
    赵瀚扛着麻袋回到船舱先给这人烤火取暖否则肯定会被冻死。
    庞春来问:“这是何人?”
    赵瀚回答:“不晓得有人抛尸还没死透呢能不能活看他自己。”
    脱下麻袋此人浑身是血。
    赵瀚很快在他头部发现伤口似乎是棍子砸的在前额发际线处被砸出一道大口子。头上还有好几个包都是被乱棍打出来的。
    船上也没啥医疗用品赵瀚只能徒手作业将翻开的头皮给按回去。
    至于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又拿出一件干净衣裳撕下布片当绷带包扎比给畜生治伤还敷衍凑合。
    再撕下一块布赵瀚给此人擦拭脸上血迹。
    突然赵瀚表情变得古怪不由吐槽道:“今天的际遇可真离奇上午杀人放火晚上接连遇到熟人。”
    庞春来问:“这人你认识?”
    “聊过”赵瀚解释说“戏班里的旦角也是个苦命人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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