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昏聩短视之极!”
    费元禄咆哮怒吼气得失去理智在屋里疯狂的摔东西。
    但凡童生都在县学有备案。
    费元祎把“费瀚”移除户籍又跟费家没有血缘关系再经知县亲自过问童生档案立即被删除。
    良久费元禄终于冷静下来一脸阴沉前往横林祖宅。
    “山长我家老爷不在。”门子堆笑应付。
    “闪开!”
    费元禄大喝一声提着登山杖就冲进去。
    下人哪敢阻拦?
    一路闯进内院费元真早已接到通报亲自来到院中迎接亲热笑道:“元禄我刚做了一首诗你来帮忙斧正斧正。”
    费元禄站在院中不动质问道:“兄长你为何要那般做法?”
    “出什么事了?”费元真一脸茫然。
    费元禄说道:“书院童生费瀚被县学给除名了!”
    费元真还在装傻:“费瀚是谁?是我费氏子弟吗?哪宗哪房的后生?”
    费元禄说道:“此人是鹅湖费氏的义子天资聪慧大有可为!”
    “鹅湖费氏?”费元真叹息说“贤弟啊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个没用的族长连横林本宗都管不动哪有能力去管鹅湖费氏?此事我真的不知你若想做什么尽管去找费元祎。”
    费元禄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你我有什么矛盾可以摆出来明说。费氏文脉衰落子孙皆不济事好不容易收个有前途的养子哪里能够自毁长城!”
    费元真讥笑道:“一个养子也能倚为费家的长城?我看你是糊涂了!”
    费元禄痛心疾首道:“此子小小年纪便已有学问主张被蔡督学大加赞赏。不管他以后是否考得举人进士都能提振我费氏名声。你……你们将他移除户籍真真是目光短浅之辈!”
    “养子便是家奴居然还给他上户籍?要不要哪天让他进宗祠?”费元真冷笑。
    “若能成事便进宗祠又如何?”费元禄针锋相对。
    “可笑至极!”费元真拂袖而走。
    费元禄提着登山杖大吼:“老匹夫你枉为费氏族长!”
    铅山费氏大明朝廷一个样子并无区别。
    有人想要做事就会有人使袢子令其一番心血付之东流。
    费元禄踉跄而行失魂落魄的离开。
    一个赵瀚不至于让他如此痛心。
    而是费家的内斗让他感到绝望一时间什么心气儿都没了。
    坐船前往河口镇仰望那巍峨的三人阁坊回想当年铅山费氏的威风费元禄不知不觉间老泪纵横。
    雪花飘落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
    “哥哥你莫要难过。”费纯安慰道。
    赵瀚哈哈笑道:“一个童生而已不做便不做了哪有甚值得难过的?”
    费纯焦急道:“这可不是童生的事。哥哥被户籍除名今后便跟我一般只能做费家的奴仆。”
    赵瀚收起笑容郑重说道:“费纯你要记住。人生天地之间没有谁比谁低贱家奴就不如童生吗?”
    “话是这么说家奴跟童生又哪能相提并论?”费纯哭丧着脸。
    费如鹤这些日子不知跑哪儿去了估计回家缠着母亲要钱想要拜访名师学习骑射。
    费纯被留在河口镇跟费瑜一起售卖《鹅湖旬刊》反而与赵瀚接触得更多。
    赵瀚曾经救过他的母亲免于被主母娄氏打死。赵瀚出手大方为人也很仗义而且是家奴出身让费纯觉得更加亲近。
    家奴跟家奴可以真正交心。
    家奴跟主人便关系再好也总是隔着一层。
    费如鹤只能是主人赵瀚才是费纯的朋友。
    很快徐颖、刘子仁、费元鉴、费瑜也得知消息赶来安慰。
    “哈哈哈哈!”
    赵瀚爽朗大笑:“诸位何必愁眉苦脸一个童生有甚了不起的?莫要再为那妇人态今日我做东且去鼎盛楼吃酒!”
    众人尽皆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朱之瑜静立雪中看着赵瀚反过来安慰伙伴心中生出一种非常古怪的想法。
    换位思考这种事如果落在自己身上朱之瑜不认为自己能坦然面对。
    这真不是童生的事而是由良籍沦为贱籍!
    一辈子受影响子子孙孙全都完了。
    可眼前这个少年却还笑得出来并且不是强颜欢笑更似一种解脱束缚的畅快!
    难道他把费家义子的身份视为牢笼?
    难道他把费家的恩遇视为枷锁?
    他到底想干什么?
    朱之瑜回忆《格位论》的内容不敢再想下去。这不是普通造反的事情寻常造反应该借助费家势力才对而不是急着跟费家疏远!
    朱之瑜也想过要造反但只是一闪而逝的念头那出于他对时局的绝望。
    造反?
    想想就算了世家子不可能去造反的。
    ……
    茅草屋内师徒对坐大雪封门。
    赵瀚搓着手呵气说:“先生冬天一年比一年冷你该换一间好点的屋子了。”
    庞春来拢着袖子缩成一团:“跟辽东的冬天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还是先说说你的事吧。”
    赵瀚笑道:“弟子能有什么事?”
    “唉科举还是该去考的”庞春来叹息道“再怎么说也该有个秀才功名今后举事也更为便利。”
    赵瀚摇头道:“费氏对我恩遇过重如果一直不摆脱出去今后做事处处都受掣肘。”
    庞春来训诫道:“古今起事哪个不借助大族?刘邦借助吕氏杨坚、李渊本就是豪族赵匡胤那是篡权。便是当朝太祖也借了岳父的势头!”
    赵瀚笑道:“太祖皇帝的江山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庞春来道:“我是说太祖投军之初若没有岳父的提携他又如何能快速积累人脉和威望?”
    赵瀚解释说:“弟子认为看待世间的问题当理清其矛盾关键。”
    “矛盾一词是这么用的吗?”庞春来好笑道。
    “能理解就可以了”赵瀚继续说“大明时局崩坏什么党争什么吏治什么后金什么流贼都是浮于表面的次要矛盾。我们应当抓住主要矛盾!”
    庞春来总算来了兴趣:“大明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赵瀚说道:“土地兼并严重生产资料被少数人垄断国家丧失社会资源再分配能力大量底层生产力得不到释放!”
    “什么意思?我只听懂了土地兼并。”庞春来已然一头雾水。
    赵瀚解释说:“土地是生产资料工厂作坊是生产资料这些都被士绅大贾垄断。他们可以逃税避税可以官商勾结。于是国家财政匮乏百姓食不果腹。”
    庞春来点头道:“是如此的。”
    赵瀚继续解释:“社会资源再分配就是百工百业所创造的财富以赋税的形式被朝廷集中起来再通过各地官府回馈给天下万民。保境安民兴修水利抵御外寇营建城池治理地方建设官道……这些都是社会资源再分配。”
    庞春来豁然开朗这哪是什么社会资源再分配简直就是解释了一个国家如何运转!
    赵瀚又说道:“生产力就是人们创造财富之力。更简单的说就是人能做多少有益处的事!而今农为佃奴工为雇奴兵为军奴仆为家奴放眼神州尽皆奴才!既为奴才朝不保夕又有甚心气做工?又有甚心气种地?又有甚心气打仗?不过苟且求生而已!”
    “你欲如何施为?”庞春来有些兴奋了。
    “农民!”赵瀚说道。
    核心矛盾还是土地兼并因为中国的农民占绝大多数。
    历史上满清是如何解决土地矛盾的?
    在直隶把人杀了把地抢了自然就没矛盾了。把抢来的土地一分还巩固了自己的基本盘。
    在其他地方不合作就杀愿意合作就接纳有矛盾也视而不见。
    就拿江西的土地矛盾来说一直就没有解决别说清朝民国都在还是新中国来解决的。
    江西的农民运动贯穿了整个清朝。
    闹得小的搞佃变闹得大的直接造反满清的做法就是派兵镇压。
    最后如何缓和的?
    江西佃变持续到雍正、乾隆时期小冰河时代已经结束。经过数百年的经验士绅们也总结出套路。
    跟资本家对付工人一样先是提高基本待遇再进行内部分化。让佃农去对付佃农把阶级矛盾转化成阶级内部的矛盾!
    赵瀚可不希望自己打下的江山直到自己都老死了农民还一直起义不息。
    虽然他现在还没造反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必须制定正确的路线。
    当然这个正确路线肯定不是搞红色那违背了社会发展规律步子迈太大会扯着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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