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珠山下茅草屋内。
    赵瀚和徐颖今年都已考取童生但并未另寻经师依旧跟着庞春来学习。
    庞夫子的本经是《诗经》他们也只能学《诗经》。
    费纯照着账簿念道:“鼎盛楼售出48本河口码头售出11本含珠书院售出65本。总计卖出124本得银1两2钱4分。请店伙计吃饭让他们帮忙推销已用去3钱银子。”
    “太便宜了”费如鹤吐槽道“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费元鉴附和道:“是啊若多做几期旬刊咱们投的钱全都要赔光。”
    “慢慢来不急。”赵瀚笑呵呵说。
    《鹅湖旬刊》首印五百本如果全都能卖出去不算请店伙计吃饭的钱便可净亏13两5钱8分银子。
    嗯净亏!
    想要赚钱售价必须乘以五。
    到时候每本杂志的价格顶得上一只老母鸡都可以买本《四书集注》了。
    只因《四书集注》的成本低一次印刷上万本堆起来能卖好几年。而《鹅湖旬刊》的印刷量太小且小说字数还挺多即便采用廉价纸张依旧难以压下制作成本。
    “书院的学生评价如何?”赵瀚问道。
    徐颖回答说:“爱看小说者最多先生的《辽东论》次之也有喜欢读古文的。你那篇文章争议颇大主要争论在第三条。男女平等百业平等许多人都赞同唯独良贱平等不被接受。”
    “你也不接受吧?”赵瀚笑问。
    很多时候屁股决定脑袋。
    徐颖家里虽然穷困但也是属于良民从法律地位而言天生比贱籍高尚一等。
    徐颖连忙否认:“良贱本就该平等我当然是接受的。”
    费纯是费如鹤的书童费瑜是费元鉴的书童他们两个都属于贱籍。
    此刻二人不敢说话害怕招来主人的不满但打心眼里支持赵瀚的观点。
    谁又愿意自轻自贱呢?
    或许有被洗脑的但青春少年肯定还抱着幻想。
    赵瀚又问费如鹤、费元鉴:“你们呢?”
    费如鹤挠头不语。
    费元鉴则说:“主是主奴是奴若都平等了那该谁来做主?”
    费瑜顿时黯然心里非常伤心少爷平时待他不错没想到还是被轻贱了。
    费纯也差不多费如鹤不说话便是不承认良贱平等。
    赵瀚提出“三个平等”良贱平等最为激进其他两个反而更容易被接受。
    男女平等只针对性别。
    百业平等只针对分工。
    良贱平等直指阶级矛盾——奴隶和奴隶主的矛盾!
    费纯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哥哥不如把诗词戏曲取消那些内容纯粹多余。”
    “对戏曲不要”费如鹤跟着说“江西谁还不会唱几句戏?除非能够刊载新戏否则根本吸引不了读者。”
    徐颖说道:“诗词虽有人看但也可有可无。”
    “行那就取消吧。”赵瀚从善如流。
    创刊号只是试水取消两个版块正好能够降低成本。
    今后杂志就只剩如下内容:赵子曰辽东论古文选刊小说连载。
    至于泰西数学等销量增长了再加上。
    徐颖突然说道:“如今书院闹得最凶的可不是旬刊上的文章。”
    “那是什么?”费如鹤问。
    徐颖解释说:“今年的江西秋粮正式取消生员优免。”
    众人皆惊。
    赵瀚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徐颖回答:“就这两天书院都传遍了你们没来上课怕是还不知道。”
    费元鉴这两年学业精进有那么一丝希望考取秀才。他猛地蹦出一句大逆不道之言:“皇帝疯了吗?”
    “看来皇帝被逼得没办法了。”赵瀚忍不住发笑。
    嘉靖二十四年之后只要考取秀才就能免田赋两石免丁役二人。
    崇祯干了什么事儿?
    取消生员优免从每个秀才口中抠出两石粮食补充财政。
    对富家子弟而言两石粮食算个毛他们有的是法子逃脱赋税。
    真正受影响者全是贫寒秀才!
    这项举措只能增加三十万两岁入却会引发非常严重的恶果。
    贫寒士子度日艰难纷纷依附士绅豪族否则没钱继续考举人。北方许多秀才因为怨恨皇帝加之生活困难干脆跑去投了农民军。
    崇祯三年颁布法令碍于汹汹舆论各省官府一直在暗中抵制。
    但还是扛不住今年的江西秋粮终于要对秀才全额征税——崇祯派来太监督理赋税!
    崇祯元年皇帝竭力打压太监文官欢呼雀跃。
    崇祯二年皇帝突然扩充厂卫。东厂和锦衣卫执法权虽被收回监督权却日渐壮大京城到处都有厂卫探子。
    崇祯三年皇帝不再信任武将太监开始染指军队监军权力获得提升。发展到最后任何前线决策文官武将都得跟太监商量。
    崇祯四年皇帝不再信任文官太监管理国家财政。
    如今户部、工部的钱袋子全都捏在太监手中专设一个“户工总理”(太监担任形同总督)。
    太监还掌控铸币权崇祯四年以后的铜钱背面都印有“监”、“敕”等字样(若让户部、工部铸钱背面会印“户”、“工”字样)。
    太监又被派到地方监督各省的赋税征收。
    崇祯五年皇帝独揽大权太监权势滔天文官武将都是弱鸡。
    明末不收商税?
    鞑子破关之后中央财政困难田赋再次提高商税、关税、工税、契税……全面增加!
    国库没有充裕多少倒是把各路太监喂饱了。
    文官、武将、地主、商人、农民、秀才皆怨声载道日渐与皇帝离心离德。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真管赵瀚写什么文章?
    “子曰子曰我来看你了!”
    费如饴突然来到茅草屋还带着一个俊俏小厮。
    这主仆二人虽然没再穿奇装异服但整体来看还是显得花哨。
    赵瀚拱手笑道:“畅怀兄快请进!”
    费如饴没有作揖而是直接握手拉着赵瀚的手说:“贤弟我是来给你报信的。”
    “不知兄长带来什么消息?”赵瀚连忙把手抽出。
    费如饴又跟赵瀚勾肩搭背模样更似搂抱笑道:“祖父昨日去了县城邀请提学副使到书院届时恐会参加你的辩会。”
    “多谢兄长提醒。”赵瀚朝旁边挪动尽量摆脱身体接触。
    费如饴继续凑过来:“那位提学副使非但清廉如水而且还是个道学先生。贤弟可要多加小心。”
    “一定一定。”赵瀚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子不怕什么提学副使。
    老子现在最怕你!
    费如饴没有滚开徐颖、费如鹤、费元鉴等人反而下意识往后退一脸惊恐的看着这位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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