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急雷雨大作。
    赵瀚带着妹妹在天津城内胡乱穿行。
    城中有宵禁但暴雨天气一切形同虚设更何况南北城墙早就塌掉大片。
    也不知走了多远寻到个背风屋檐赵瀚抱着小妹避雨睡觉。
    此时将近黎明兄妹俩又累又困。
    特别是赵瀚虽然吃肉包恢复些精力但终究长期营养不良。雨夜偷袭杀人看似没费啥劲其实短暂的搏斗就令他几乎虚脱。
    能从城外逃到城里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寻到躲雨处虽然浑身湿漉漉的但赵瀚倒头就睡死过去。
    翌日醒来已是正午。
    天空依旧下着小雨淅淅沥沥将天津笼罩在一片雨雾当中。
    景色如画只是可惜赵瀚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
    兄妹俩身上的衣服已被体热烘干静静等待着老天爷放晴。
    赵瀚又感觉饿了冒着小雨买些吃食便迅速回到屋檐下躲雨。
    填饱肠胃左右无事。
    赵瀚掏出顺来的篦子和梳子笑着对妹妹说:“小妹二哥给你梳头。”
    “好啊好啊!”赵贞芳颇为欢喜。
    毕竟是个小姑娘靠坐在哥哥怀里还有闲趣伸手接檐外细雨似乎暂时把悲惨境遇都遗忘了。
    篦子的主要功能不是用于梳头而是刮掉发间的头皮屑和虱子。
    赵贞芳已经多日未梳头秀发被汗水黏合板结好在昨晚淋雨稍微泡散了些。
    赵瀚用细雨将手心润湿轻轻抹在小妹头发上然后拿起篦子慢慢梳理。一些颗粒状的东西被刮出有凝结的盐渍灰尘有大量的头皮屑还有几只饱血的虱子。
    将虱子挑出来逐一摁死不片刻就满地尸体。扫视那些被摁死的虱子赵瀚居然生出一种成就感就像洁癖者将屋里的垃圾收拾干净。
    整整篦了半个时辰赵瀚将小妹头上的虱子清理完毕这才开始拿起梳子真正梳头。
    盘发髻?不会!
    弄造型?不会!
    赵瀚只给妹妹梳了两条大辫子而且把辫子编好之后才感觉中间的发线给梳歪了。
    赵贞芳一直靠在哥哥怀里篦虱子的时候很痛可梳头时却很舒服。她不由闭上双眼享受完全忘记烦恼好似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感觉哥哥停止动作赵贞芳问:“二哥梳好了吗?”
    “梳好了。”赵瀚回答。
    赵贞芳伸出脑袋用檐外地面的积水当镜子在那照来照去好一阵摸着辫子开心道:“二哥梳的辫子真好看!”
    赵瀚说:“等雨停了找地方洗个澡把身上的虱子也除干净。”
    赵贞芳站起来拿起篦子说:“我也给二哥梳头。”
    几个月不曾下雨一下起来却不停歇。
    到了下午时分淅淅沥沥的小雨又重新变成大雨兄妹俩只能躲在檐下互相梳头、捉虱子玩。
    小姑娘不知轻重赵瀚的头发又板结得厉害梳理时扯得他头皮阵阵生痛。
    赵瀚一直忍着非但没有出声阻止反而颇为享受的闭上眼睛。
    “哎呀断了!”赵贞芳惊呼。
    赵瀚回头一看顿时笑起来小妹竟把篦齿给梳断了可见刚才是用了多大的劲儿。
    “弄死它们!”赵瀚指挥道。
    赵贞芳立即捏住篦子根部将那些疏下来的虱子全部捏死。
    赵瀚见到此景不由笑道:“哈哈痛快!”
    “咯咯咯咯!”
    赵贞芳也拍打小手跟着哥哥欢笑起来。
    赵瀚扫了一眼小妹脚上的破布鞋拿出昨夜顺来的两双童鞋:“小妹换上试试。”
    赵贞芳高兴的脱鞋换上可惜都太大了穿起来不合脚反而是赵瀚穿着比较适合。
    赵瀚还是让妹妹穿上好鞋再用布绳拴住固定至少比原先磨破底的烂鞋更好。
    兄妹俩都穿上新鞋而且头发梳理整洁只剩一身破烂衣服还像小乞丐。
    衣服暂时不敢换因为是丝绸的怕穿上被人抢劫。
    当天晚上赵瀚哼唱儿歌哄妹妹睡觉。即便睡熟了小妹也将他抱得死死的似乎是怕失去最后一个亲人。
    唉赵瀚轻声叹息。
    又过一日太阳终于出来这场豪雨足足下了一天两夜。
    赵瀚事先取出些铜钱去买干粮充饥抢来的银子和首饰都不敢拿出来。
    来回路上赵瀚暗中观察城市情况。
    明代天津城又称“算盘城”整座城市形同算盘相传为刘伯温依风水而设计其实此城是朱棣登基之后修建的。
    城墙周长九里城内街道九纵九横。
    城东建祖庙城西修祭坛城南有街市城北为官署。发展到现在天津城内有五集一市城外还有北运河码头和南运河码头。
    城中居民多为世袭军官和军户亦有无数富商巨贾安家。
    那些大官和大贾的房子动辄占地几十上百亩斗拱飞檐如同公侯贵族。
    城南有二潭是筑城时留下的大水坑可以直通城外的护城河。如今也被圈占起来成为权贵之家的园林湖泊公子小姐们可以尽情悠游嬉乐。
    “闪开闪开!”
    数匹健马横冲直撞贵公子们纵马驰骋身后是数十个家奴跑步追赶。
    干旱几个月又连续两天大雨早把纨绔子弟给憋坏如今约好了集体出来撒欢。
    赵瀚猛地把小妹拉开兄妹俩差点被当街撞死。
    “呵呵!”
    看着眼前的鲜衣怒马又想到城外干尸般的饥民赵瀚忍不住报以一声冷笑。
    漫无目的逛游到南城墙那里也塌了好几十丈。
    朝廷拿不出修缮银子竟放任天津这个军事要地南北城墙出现大缺口二十年之久!
    许多城砖被百姓拾去但还零散剩下一些。
    赵瀚寻来一块大青砖拿出前日杀人的剪刀抡起板砖就砸猛烈锤击铆接处。
    赵贞芳蹲在旁边问:“二哥你在做什么?”
    “做武器防身。”赵瀚回答。
    “嘣!”
    锤了半天铆钉断裂剪刀被砸成两半赵瀚累得气喘吁吁。
    其中一半剪刀被赵瀚接到矛尖再用布条反复捆扎牢固。
    竹矛变成铁矛!
    剩下那一半剪刀也用布条缠绕把手。如此便是一把匕首有布条增加摩擦力不怕杀人溅血时手滑。
    匕首藏进怀中矛尖也用布包好暂时不用露出锋芒。
    城内的治安似乎比城外好些。
    在正式南下之前赵瀚都不准备出城甚至想尝试着寻找工作。
    他们在城东南寻到一家食肆规模不大。过于高档的酒楼肯定拒收身份不明者估计赵瀚刚走到门口就被轰走。
    或许是兄妹俩不再蓬头垢面因此即便衣着破烂店小二也允许他们进去。
    “身上有钱吗?你家大人呢?”店伙计盘问。
    赵瀚摆足了架势先是整理衣襟接着端正拱手作揖满嘴胡扯道:“好教阁下知晓小子祖上乃英宗御厨。土木堡之时先祖随御驾出征不幸在乱军中罹难。”
    好家伙一看言行就非来自底层普通百姓哪有这等家教见识。
    店伙计被唬得一愣一愣好奇道:“您……这是要吃饭?”
    赵瀚叹息道:“小子家道中落前来天津投奔亲戚可惜亲戚也艰难度日。我有一身宫廷厨艺想要自力更生不知可否在贵店做厨子?”
    为啥赵瀚首选当厨师谋生?
    因为他在部队的时候曾以新兵身份成功入选我军最强兵种——炊事兵!
    新兵能进炊事班那是非常牛逼的意味着各项军事技能绝对过硬。
    “你想留下做厨子?”
    店伙计打量赵瀚一番摇头说:“这我做不了主自己过去找掌柜吧。”
    赵瀚带着妹妹很快找到掌柜重复一番刚才的说辞。
    “你祖上真是御厨?”店掌柜不动声色问。
    赵瀚说谎都不带眨眼一本正经道:“千真万确。”
    店掌柜想了想说:“真有本事倒是可以留下来帮厨等你再长几岁就能掌勺。”
    “多谢!”赵瀚喜道。
    店掌柜又补充一句:“你说自己来天津投亲戚把你亲戚叫来做保。城外的保人不算只能是城内的。”
    赵瀚瞬间傻眼。
    在古代各行各业都重视保人。就连童生们考秀才都必须三个老秀才作保以此来防止考生谎报个人信息。
    而店铺招工同样需要保人。
    甚至给人做学徒也得有三个保人出面并且保人还必须是本地清白人家。
    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地流民想在天津应聘雇工?
    做梦吧!
    赵瀚依旧没有放弃说道:“掌柜的不如让小子烧一道菜您先尝尝味道如何?”
    店掌柜似乎看出什么冷笑着憋出一个字:“滚!”
    赵瀚锲而不舍又说:“掌柜的我还会说书要不我现在就说一段。且说南宋末年临安府有个牛家村……”
    店掌柜已经完全把赵瀚当成骗子大呼道:“给我打出去!”
    店伙计立即过来赶人赵瀚只能选择麻溜滚蛋。
    又寻了几家店铺不管赵瀚如何吹逼不管赵瀚想做啥工种都得满足一个必要前提:三个出身清白的本地人联合作保!
    做工赚钱看来是没希望了只能另外寻找出路。
    那就即刻南下吧抢在秋天到来之前抵达相对温暖的南方免得冬天留在天津被活活冻死。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眼下显得更加急迫。
    赵瀚来到一家药铺问道:“掌柜的你这可有外伤药?”
    “哪种外伤?”掌柜反问。
    赵瀚沉默片刻选择实话实说:“肛裂……”
    昨日便秘撑破旧创血流如大姨夫串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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