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驰进陶家巷。
    李昭成掀帘向后探了一眼。
    “李郎君放心那边有人望风没有尾巴。”
    “那就好。”
    李昭成这才下了马车快步走进宅子。
    “李节帅到了?”
    “是正在堂上与杨公说话。”
    李昭成遂快步向堂上走去。
    龟鹤莆快步赶到堂上只见贾似道正懒洋洋地倚在太师椅上与廖莹中说话。
    “多年未见过如此拙劣表忠了简直不堪入眼。”
    “必是远不如阿郎。”
    “莫拿他与我比我待陛下腑腹忠诚。”
    龟鹤莆上前行礼道:“阿郎查到了吴潜回府之后不多时果然有人出来但跟到杭城大街跟丢了。”
    “跟丢了?”
    “是几辆马车堵在路上等我们的人挤过去人已不见了。”
    “大半夜的还这么堵。”
    贾似道笑骂了一句转头向廖莹中问道:“吴潜拿住的是我们在追杀的两个北人?”
    “是只怕他马上要查鄂州之战。”
    “那便让他去查。”贾似道不以为然悠悠道:“我贾似道学着童贯虚报战功向忽必烈纳贡称臣诓骗天下自称击退十万雄兵我罪不可赦。吴潜若不敢彻查到底他便是我乖孙。”
    “看来吴潜罢相不远矣。”
    “老东西比丁大全有手段。临到入棺倒还进益了从前可是连谢方叔都斗不过。”
    廖莹中道:“想必是老了还想多做些事愿意变通了。”
    “想多做些蠢事。”贾似道讥道:“官家亲生子嗣不出不可能如老东西所愿绝无一丝一毫之可能。”
    “太固执了啊。”廖莹中摇头叹息又道:“如今李瑕亦投了吴潜?”
    “三姓家奴。”贾似道难得沉思起来缓缓道:“但不应该李瑕本不该与吴潜沆瀣一气。他分明知道事到如今吴潜只有一条路走了逼李墉以死陷害忠王。”
    “李墉一出面李瑕必死。李瑕绝无与吴潜合作之可能。”廖莹中沉吟道:“但现在两人真是合作了。”
    “李瑕将李墉藏了?”
    “吴潜岂能相信?”
    贾似道缓缓问道:“那就是骗吴潜李墉是被荣王捉了?”
    廖莹中不由叹道:“若如此这一手便有些老辣了暂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抢出一丝间隙挣出死局。”
    “他想着回蜀掌兵与吴潜目的相左必将有大冲突。”
    “那接下来他又要借丁大全的力了?”
    “呵三姓家奴。”
    廖莹中起身踱了几步沉思道:“李瑕抢占先机自请还朝、自请辞官吃准了陛下心思步步为营啊。可惜阿郎便是看穿了他的谋划却找不到证据揭破他。”
    贾似道眼中泛着些许冷意道:“此子根基太浅做事太猖獗已是危机四伏至于眼下他不过是渡过了第一劫而已。”
    “阿郎要出手?”
    “不必殿试之后除丁大全;请立太子再除吴潜。李瑕借此二人之势太多、瓜葛太深既是‘阎李丁当’又是忠王死敌还敢想蜀帅之位仅这两场大争便要将他烧个干净。”
    廖莹中应道:“学生明白会继续派人盯着”
    次日风帘楼。
    “李节帅请用。”
    胡真捧起一杯清茶双手递给李瑕。
    李瑕接过道:“胡妈妈太客气了我在临安没多少朋友你算一个。”
    胡真低着头恭敬应道:“奴家不敢当奴家不过是风尘老鸨李节帅却是达官贵胄。”
    当年李瑕初次到风帘楼时还能与胡真谈笑几句。
    如今不同了从县尉到蜀帅天差地别。
    更大的差距在于连风帘楼的东家从关德到董宋臣都已丢了圣心还不如李瑕能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
    胡真不懂这些但能体会到她的东家也要巴结李节帅。
    地位拉开太多她已不可能在李瑕面前谈笑自若。
    “哇李县尉真了得人家要是再年轻十多岁不收钱也想和你好呢请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种玩笑话不会再有了。
    “既如此我这个达官贵胄就问一句。”李瑕道:“当初我离开临安时你说过亲手养大的孩子会尽力对她好人呢?”
    胡真惶恐慌忙便跪下来。
    “李节帅莫怪奴家开门做生意有人来赎安安势力又大奴家实在没法拒绝。”
    “贾似道将人带哪去了?”
    “只知道不在临安。”胡真道:“奴家派人打听过近两年半点消息都无必已不在临安城。”
    李瑕又问道:“你还在为董宋臣打听情报?”
    “是不过如今这一行当只有教坊与风帘楼还是东家产业。其余青楼、画舫、书铺、茶楼、酒肆多有贾相公产业”
    李瑕默默听着知道时隔三年再归朝阎马丁当大势将尽已远无当年气焰。
    胡真跪了一会小声问道:“李节帅想知道的奴家都说了。关阁长已恭候多时能否请节帅相见。”
    “让关德过来吧。”
    阁楼上白面无须旳关德不时扬起他的兰花指语气又急又气。
    “咱们为何混成这样?说来还不都怪李节帅要不是贵妃娘娘为你谋这‘节帅’二字失了圣眷至于吗”
    “季惜惜也是良心被狗吃了咱们教胡妈妈花了多少钱养她?入宫后连盂盆都是金子做的如今到好。成了对家的人恩将仇报”
    “李节帅咱们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莫忘了当时中伤贾似道的信是谁递的?没了咱们你斗得过贾似道吗?呸”
    “眼下如何撑着?要不是凭阎贵妃多年养育瑞国公主的情份咱和大官早死八百回啦”
    “丁相?丁相还不得靠咱们帮他说话但好教李节帅知晓丁相若要完蛋不拉着你一起死他枉生了那张青色面皮”
    “总而言之李节帅要咱们出力总得想办法先救了阎贵妃”
    风帘楼一间雅致香闺之中有歌伎信手拨弦开口唱起来。
    “无谓两眉攒。风雨春寒。池塘小小水漫漫。只为柳花无一点忘了临安”
    周震炎走进听着这词皱了皱眉向歌伎道:“出去。”
    “伏灵兄怎了?”崔向青正听得认真不免觉得扫兴。
    “唱刘辰翁之词毫无眼力。”周震炎轻呵一声道:“这风帘楼是越来越不成了。”
    崔向青不由诧异暗想这般好去处怎就不成了。
    这话题聊不下去他只好给周震炎倒了杯酒随口问道:“伏灵兄出恭怎么去了这般久?”
    “遇到一个故人。”
    “谁?”
    “李”周震炎轻呵一声淡淡道:“唐伯虎。”
    “此人是谁?有名?”
    “写过一首歪诗。”周震炎讥笑道:“两三年前传遍临安你没听说过?”
    “伏灵兄我是今岁才入京考恩科的啊。”
    “行在。临安是‘行在’你莫总说是‘京城’让旁人听见瞧不起你。”周震炎提醒道。
    “好吧行在。”崔向青道:“我就不明白这行在和京城有何区别为何一定就得称‘行在’?”
    “没有为何。”周震炎饮着酒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眼神渐渐焦燥起来。
    “伏灵兄你约我来到底有何事?”
    周震炎揣着酒杯问道:“你恩科落榜打算回当涂?”
    “那当然京行在吃住实在太贵了实不相瞒小弟囊中羞涩为了赴京赶考借了不少钱财万万没想到竟是不中。”
    周震炎摇了摇头暗道中了才是怪哉。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推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帮我个忙可好?”
    崔向青打开一看又惊又喜。
    “银银的?”
    周震炎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着节奏很乱问道:“答应了?”
    “做什么?”
    一个瓷瓶又从案上推了过去。
    “简单。”周震炎道:“你回了当涂到我家中帮我妻子打水到水缸里。”
    “伏灵兄有妻子?小弟怎不知?”
    “嗯。”周震炎道:“之后将这药倒进水缸。”
    “然后呢?”
    “然后。”周震炎倾过身子道:“把尸体丢进大江”
    “统制。”
    一个汉子快步到阁楼下对刘金锁俯耳道:“那人说是来找唐伯虎的。”
    “咦?他探头探脑不是在看大帅?”
    “我凑过去听了说是看到了一个故人叫唐伯虎。”
    刘金锁皱眉道:“我们这队护卫有人叫这名字吗?”
    “没有。”
    “让老江跟了?”
    “跟了。我还听到这畜生说他要杀妻”
    刘金锁听得一愣一愣的愕然问道:“杀妻?为什么杀妻?”
    “不知道可就这样杀简直都不知哪来的草包。”
    “等老江摸清他们住哪夜里我去摁死他们得了得和大帅说一声。”
    不多时老江快步回来。
    “统制不敢跟了那畜生后面吊着尾巴。”
    “尾巴?”刘金锁挠了挠头“这草包还能有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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