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符县。
    “他自己没有靠山还要我安慰他不成?”江春嗤笑一声闲适地倚在躺椅上看着牟珠收拾行李。
    牟珠忙前忙后却半句话不曾使唤丈夫帮忙收拾。
    哪怕她是名门之女也觉得后院这些小事岂是男人家需操心的?
    “哪有叫官人安慰房主簿。不过是说房主簿心中失望忘了向官人贺喜不必怪他。”
    江春轻呵一声摆手道:“我岂会怪他?殊无必要殊无必要。”
    他拍了拍膝盖兀自摇头微叹道:“官升三转通判叙州……唉怎就不能回临安任京官失之交臂呐未免可惜了。”
    如今朝廷的调令已经到了叙州知州史俊官升三转调任中枢。
    江春则升迁叙州通判大概是因为如今川蜀战事不停朝廷才任免一个熟悉叙州的官员。
    同时到的还有任命李瑕“知庆符县事”的公文。
    这里有个小小的不同江春原是庆符“县令”李瑕则是庆符“知县”。
    宋是县令、知县并行。
    简单来说唐代以前县令可以由地方豪强担任的;到了宋代知县则是朝廷官员是中枢下派来主持一县事务的。
    当然江春之前虽说是县令其实也是中枢派来“知庆符县事”的如今只是这个名头也换了一下。
    具体行事上没有太多区别但本质上代表着大宋中枢对西南边锤的掌控……
    另外这次唯有房言楷没有任何升迁只得了一个褒奖。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收到文书的当场房言楷还是愣住了甚至忘了恭喜江春高升。
    好在江春也不计较这一点失礼……
    “非瑜这般人物还真是少见任命都到了他却不知跑到何处。只怕是不能为我送行了。”
    “叙州毕竟不远总还有打交道之时。”
    江春颇为感慨叹道:“年不过十七官已在房正书之上不可限量呐。但交好归交好终是个会惹事的人不可走得太近了。这般不远不近也好。”
    眼看着牟珠收拾好最后的行李他拍了拍躺椅起身环顾了居室一眼推开门出去站在台阶上看到江荻与韩巧儿正在依依惜别。
    “巧儿你过来。”
    “义父。”
    “哭什么不哭了。”江春抚须笑道:“往后这里就是你李哥哥的屋子了你该开心些。”
    韩巧儿眼珠子一转心想这也是哦。
    伤感登时去了大半她打量了这东厢的正屋一眼表情很是灵慧。
    江春不由指了指她哈哈大笑道:“看吧你个没心肝的小妮子比起义父果然更在意你李哥哥。”
    “女儿也很舍不得义父真的。”
    “不必舍不得义父是升官了。”
    江春说罢转头看向韩承绪、韩祈安父子摆了摆手道:“你们就不必送了知道你们忙往后这县里还得由你们操持。”
    韩承绪道:“当送通判一程。另外县中百姓还制了万民伞正在衙外相候。”
    江春不由眉毛一挑颇为开怀……
    ~~
    昏暗的公房里房言楷坐在那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
    “东翁该送江通判起行了。”蒋焴推门进来道。
    “通判……”房言楷喃喃了一声“这两年他做了多少我又做了多少?”
    “东翁早便料到之事。”
    “是啊早有预料……但心里总还是抱着侥幸不是吗?”
    蒋焴一时无言。
    他觉得房言楷一辈子也就是个主簿了明年自己也该另谋出路才是。
    好一会儿他才又劝道:“还是去送一送为宜江县令如今毕竟是一州通判是上官也是东翁的人脉。”
    “走吧去送一送。”房言楷拿手擦了擦脸稍振奋了些。
    他不像江春携妻儿上任他的妻儿都留在家乡因此显得有些孤独。
    但此时他却庆幸这份孤独至少不会让家人看到自己这般颓唐的一面。
    心里有多少不甘也仅有他一个人知道了出了公房的门房言楷整理好衣襟又是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咧了咧嘴挤出一份笑意他问道:“如何?”
    “东翁还得再显得喜庆些。”
    “这样呢?”
    蒋焴道:“稍好些了东翁请。百姓们已在衙外等候多时了……”
    ~~
    沁香茶楼。
    严云云捧着杯茶站在窗边看着那万民伞被人潮拥着走过长街。
    过了一会韩祈安上了楼推门进来。
    “兄长来了我给你煎了药让婢子小火看着这就让人端过来……今日该很忙吧?”
    “嗯提醒你一句。江春离任阿郎却还没回来。暂时而言县内之事由房言楷做主。你这段时间做生意小心些。”
    “哪有做甚违禁的生意?”严云云笑道“捐了那许多钱粮造桥修路人家都唤我‘严大善人’呢。”
    韩祈安皱了皱眉道:“至少从筠连运私盐过来时不可太明目张胆。”
    “有刘大傻子在怕甚?”
    “李先生的意思是让刘金锁带兵到泸州去。”
    严云云道:“这种事小妹也没个主张。听兄长的便是。”
    此时药也端上来了韩祈安在茶楼坐下端着药碗喝着兀自皱眉沉思不已。
    严云云捧了账本过来放在他面前给他审查着笑道:“兄长也不再续个弦身边都是些粗心的大男人哪能顾得了每日为你按时煎药。”
    “别絮叨。”韩祈安道:“支笔钱给李先生使派要在归化乡建煤场。”
    “这煤场不归我管?”
    “不需你管。”
    “兄长很信任李先生?”
    话到这里韩祈安皱了皱眉问道:“我听说你向姜饭打听李先生?”
    “姜钩子竟是向兄长说了?我看他浑身上下唯有舌头是长的。”
    “我问你为何这么做?”
    “不忿呗。”严云云道“兄长至今对我挑鼻子竖眼的却对他那般信任。要我说他这相貌气度却又神神秘秘的绝不简单……”
    “别絮叨。”
    ~~
    李墉有条不紊地把几份公文依次归好问道:“韩老辛苦送走江通判了?”
    “是啊百姓出城三里依依不舍。他为官一任也算善始善终了。”
    “李知县还未回来交接县务不论如何暂时该由房主簿代管吧?”
    韩承绪道:“正是如此。”
    他神色中有些忧虑担心的是房言楷不好说话万一坏了哪些事。
    李墉略略沉吟道:“这样吧我与房主簿谈一次。”
    “李先生谈?”
    “韩老放心官场上的门道我略知一二能让房主簿全心全意支持李知县。”
    韩承绪微微一愣倒没想到自己父子俩忧心了几天的事李西陵就这般随口一句话。
    李墉笑了笑又道:“相比房主簿。反而是泸州来的调令更难办些韩老可考虑好了?让刘金锁到泸州去。”
    “李先生可以断定阿郎不能赶回来?”
    “算时间就很可能来不及。我们若不早做准备难保上官不会治李知县一个‘不遵调令’的罪名。”
    “也只能如此了。”韩承绪道:“只要房主簿愿意配合庆符有姜饭坐镇也足够了。”
    李墉点点头暗想李瑕行事也太我行我素了视朝廷纲纪于无物……
    但他这些日子以来常找刘金锁问李瑕在北边的经历隐隐觉得是否是当时被朝廷视为弃子对李瑕有些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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