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庙村。
    高长寿抱了一床被子进到屋里向高明月道:“我特意到隔壁那户人家买来的刚洗好晒过的。”
    “谢二哥。”
    高明月正拿着一个木碗在捣药她这些年对草药略有研究打算多备些伤药路上给大家用。
    高长寿放下被子道:“你早些睡安心歇一晚我们几个就在隔壁。”
    “好。”
    高长寿转身要走走到门边却又停下来想了想回过头问道:“你觉得李瑕那人怎么样?”
    高明月放下舂钵左手轻轻拨动着右手手腕的银链子轻声细语地说道:“才认识不久他已经救我们两次了是很厉害的人。”
    “是啊。”高长寿道“对了你一直蒙着脸他见过你的模样吗?你觉得他……”
    高明月听了微微一愣接着似有些恼了起来。
    “二哥要是想收买人心自去与人家开诚布公谈国破家亡到现在现在是想把我也当物件不成?”
    她说完柳眉微蹙偏过头去。
    这点脾气来得莫明其妙的。
    高长寿也不知她为何忽然恼了只好赔笑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不喜……”
    “那就是不喜二哥不必问了。”
    高长寿无奈道:“你从小就这样平时半点脾气都无一辈子的小脾气都使在你二哥头上。”
    “二哥若把我当物件往后我也没小脾气使给你。”
    高明月这句话却已不是在顶撞声音低落下来。
    “好了好了别气了不过是问一句你不喜欢就算了。我沦落到再坏的地步也不会把你胡乱许人。”
    高明月想了想收了些小脾气缓缓说道:“二哥若真心想招揽人家摆明了态度去说大理复国的希望有几成、成了之后能给人家什么。你素来是君子君子至诚便是亡了国也不该坠了高家的风范才是。”
    她这声音清清冷冷的却也让高长寿思絮清明了一些。
    “好。”高长寿道:“这样我们明白早点出发最好赶在聂仲由之前见到李瑕我与他谈一谈开诚布公、君子至诚行吧?”
    “嗯。”
    高长寿走到外堂叹了口气。
    白苍山上前轻声问道:“少主?”
    “算了她不喜欢。”
    “这……不应该啊……”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天到晚闷着。”
    高长寿说着与三个家臣拿茅草铺了地铺。
    这租借的民宅哪有那么多房间与被褥他又怕离得远了妹妹不安全也就只能这般对付着歇一歇。
    ……
    那边屋内高明月独自坐了一会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就恼了。
    她闷闷不乐地伸手去解了面巾忽又想到李瑕已经两天没说那个故事了……
    ~~
    次日高长寿早早起来他要抢在聂仲由之前与李瑕谈一谈。
    他们约好午时在一个叫顾桥的地方碰头高长寿提早半个多时辰就赶到了。
    他算过桂集镇离顾桥最近李瑕会比聂仲由早到。
    然而盼来盼去林子、刘金锁等八个人到了却没见到李瑕与聂仲由。
    “他们人呢?”
    “哥哥与李兄弟在后面聊着呢!”刘金锁大声道。
    ……
    李瑕走在小河边捡起一块小石头打了个水漂。
    “你若问我的意思这才走了一半路程我们就伤亡过半转道回去是最好的。”
    “事情没办完不能回去。”
    “太危险了。”
    聂仲由语气坚定道:“不管多危险也得继续走。”
    李瑕道:“我都不知这次去开封要办什么事。”
    聂仲由停下脚步看向李瑕问道:“陆凤台、高长寿都想招揽你你是怎么想的?”
    “太小了。大理国太小陆凤台的官也太小。”
    “这一路上你为什么不逃?”
    “我父亲在你手上。”
    “不在你父亲失踪了。”
    “哦。”李瑕沉默了一会想了想问道:“他怎么失踪的?”
    “李家失火了别的我不知道。”
    “哦。”
    “你不必遮掩我无意管你父子得罪了谁。”聂仲由道:“我只问你为什么不逃?”
    遮掩?
    李瑕瞥了聂仲由一眼眼神颇为复杂又有些无辜。
    “我逃到哪去?”
    聂仲由心想你隐姓埋名躲起来未必不行前提是……吃喝住行就别那么讲究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聂仲由问着又补了一句“除了鸡蛋、牛乳有什么真的想要的?”
    “好久没吃牛肉了。”李瑕低声喃喃一句反问道:“你这趟差办完后能有升迁吗?”
    “淮左或四川某路军中的副都统制吧。”聂仲由道:“你想要当官?”
    “嗯。”
    “给你谋一个两浙某县的主薄。”
    聂仲由似乎是进步了终于不再开口闭口“你爹娘在我手上”。
    “不要我和你一样我讨厌文官。”李瑕道:“武官吧但不要像陆凤台那种受人管辖的。我想要那种……到小地方独自领兵的官小也没事。”
    “你想从军报国?”
    “这么说也行。”
    “可以。”
    “你能作主?”
    “这件事是大功这么说吧我这个都虞候也是临出发前刚提拔的。”
    “哦?”
    聂仲由沉吟片刻缓缓道:“此次我拿的虽是贾师宪的手令但我其实是右丞相的人。换言之这桩差遣是右丞相、参知政事这两位宰执一起派我来的且还帮吕太尉的办了一桩差遣。”
    这么一说就颇为复杂了李瑕又问了几句才搞明白。
    贾师宪李瑕倒是早就知道这人在后世也十分有名名叫贾似道字师宪如今任参知政事相当于副丞相。
    聂仲由对贾似道显得有些不尊敬直呼其人的字号。反而是那位右丞相李瑕追问了聂仲由才说“右相姓程讳元凤”显得十分恭谨。
    程元凤如今的大宋右丞相兼枢密使。
    据聂仲由所说他曾是这位程右相的护卫、是心腹又受两位宰执、一位太尉派遣回去以后肯定能满足李瑕的要求。
    一副引以为豪“你看我后台很硬这事功劳很大”的样子。
    但在李瑕这里聂仲由这番话还不如别说。
    李瑕反而感到有些失望因为他一直以为聂仲由是贾枢相的人且一直在猜贾枢相就是贾似道。
    他不懂太多历史但有一个朴素的道理历上名气大的人一般来说比名气小的人厉害。
    他隐隐觉得这事看起来似乎是……贾似道出个手令也许还只是个公事公办的手令就把程元凤的心腹派到北边办事。事败了死的是程元凤的人;事成了功劳是贾似道的。
    ……
    “若为大义此行为大宋建功立业;若为个人前途有两位宰执撑腰必可满足你的要求。李瑕你承诺会帮我办成这件事我今日最后再问你一遍我可否信你?”聂仲由又问道。
    李瑕把眼中那一丝失望之色收了起来。
    程元凤就程元凤吧虽然比不了贾似道但比起陆凤台、高长寿都不知高到哪里去。
    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把我从死牢里捞出来的我说过你给我活命我帮你卖命。”
    “那好。”聂仲由道:“我们这次去开封的目的之前我都未与你说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蒙古必然要再次南侵了。”
    “嗯。”
    “北边有一个大世侯想要造蒙古国的反打算趁我大宋与蒙古开战之时自立。他派了人到开封与我们接洽介时会给我们重要的情报且与我们暗中议盟……”
    “不是张家?”
    “不是张家。”聂仲由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这是机密。两位宰执只吩咐我一定要把情报拿回来。是两份情报一份是对方提供给我们的军情;另一份是对方与我们配合伐蒙的战略计划皆对时局有极为重要的作用……”
    “若真这么重要何不多派一些精锐?”
    “我很精锐。”
    “……”
    两人说了许久。
    最后聂仲由道:“都虞候有战时整兵之权我授你临时代替蒋兴之职。我们继续北上勿要退缩可好?”
    “嗯。”
    “你重承诺我也是信我。”
    “知道了……”
    ~~
    这日待二人走到顾桥李瑕远远就感受到高长寿那满是热切的眼神。
    他知道高长寿是什么心思但这显然已经晚了。
    早起的鸟儿未必有虫吃。
    彼此相见还未说话跑去前边探路的林子已策马疾奔回来。
    “不好了所有的官道都被封锁了盘查得很严我们怕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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