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都护府后院。
    掌教真人把一封写好的书信递给刚刚返回的陆骏集:“这是要给陛下的书信你务必亲自送到陛下手中。”
    陆骏集应了一声然后问:“掌教急吗?”
    掌教真人没回答反问他:“你想去看看陆暖?”
    陆骏集道:“心里有些不踏实想去看一看。”
    掌教真人道:“你已是大礼教神官自当明白事有轻重缓急我历来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你若没忘便知道此事不该问我。”
    陆骏集俯身:“弟子知道了。”
    他将掌教真人的亲笔信揣好然后转身往外边走那个被命名为龙纹飞舟的宝器其实还在城外这东西可是秘密不能随便露出来。
    掌教真人看着陆骏集走了他则回到一侧的躺椅上坐下来摇摇晃晃的似乎很享受这云州的气候。
    他好像也不急着回歌陵。
    上阳宫出来办事连掌教真人都亲自到了云州如果没有什么大动静的话那岂不是显得上阳宫只会咋咋呼呼。
    五天后冬泊。
    一座几乎成为了废墟的小城中陆暖低下头检查了一下地上的尸体。
    人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身形枯瘦衣不遮体肋骨那个位置看起来像是一排干枯也裂开了的老竹竿。
    人是饿死的。
    陆暖收回手没有去掩埋这具尸体他继续迈步向前。
    这几天来他一直都独来独往也没有目的似的在这一带转哪里更困苦惨烈他就去哪里。
    他没有继续去追那个引诱他去追的年轻人是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对方是杀他那他就没必要追着别人不放。
    走了五六步他就看到了另一具尸体是一个女子因为太瘦太脏所以都看不出年纪。
    临死之前应该是承受着什么痛苦吧所以尸体都是扭曲的。
    陆暖又检查了一下这个女子也一样是饿死的虽然看着她身上就有不止一种疾病但死因就是饥饿。
    冬泊啊
    这人间惨境。
    这座小城已经彻底荒废了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些尸体大部分都是饿死的。
    陆暖听闻现在冬泊朝廷已经不得不集中剩余的人口全都尽量安置在几座大城之中。
    靠着大玉送过来的粮草度日撑过这个最残酷的时期。
    大战之后必有大疫现在冬泊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下一个阳光灿烂。
    好在是还有大玉好在是还有上阳北宗。
    大战之后的冬泊地方政府基本全部瘫痪官员奇缺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来维持地方秩序。
    是上阳北宗的人起到了绝对关键的作用他们带着百姓们去大城聚集然后组织百姓们到城外开垦已经荒了的田地。
    陈微微如今不在冬泊但是上阳北宗宗主的威望隐隐约约的已经超过了当今冬泊国君玉羽成匆。
    也许连陈微微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样一个已经畸形的人却创造出了一个如此秩序井然且肩负着历史使命的宗门。
    他没有想到若是他自己来主持上阳北宗的事也一定不会做到的这么好。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崔覆野给他出谋划策。
    若想真正的走到台面上去只以江湖身份永远都只能是跟在别人背后走的仆从。
    而在这样的时候得到百姓的拥护和认可对于陈微微地位的提升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惜了如果崔覆野还在陈微微身边的话那陈微微这次去歌陵一定会更得重视。
    陆暖看到了这些惨像也看到了上阳北宗的弟子们在不遗余力的救治百姓。
    所以不久之后只要他能活着回到歌陵陈微微的上阳北宗做了些什么上阳宫会知道陛下也会知道。
    就在这时候陆暖忽然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呻吟。
    他迈步过去在一片瓦砾之中看到了一个大概六七岁的男孩儿蜷缩在那瑟瑟发抖。
    这个男孩儿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身上盖着的是一些枯草大概这是他能为自己找到的为数不多的御寒的东西了。
    陆暖走过去那个男孩儿听到声音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看陆暖。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抬起眼皮就已经让他精疲力尽看到陌生人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惧意但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陆暖沉默片刻从腰畔挂着的鹿皮囊里取出来一个药瓶。
    他倒出来两颗药丸喂给那孩子然后手掌贴在孩子胸膛上以温和的内劲帮助药效发挥出来。
    大概半刻之后孩子脸色恢复了几分身上却抖的更厉害了。
    大战之后尸横遍野又遭逢连年天灾瘟疫横行。
    这孩子病重如果陆暖不救他他一定撑不过今天。
    “道长你快走有人要害你。”
    男孩儿张开手他手掌心里有一颗空了的蜡丸看起来里边的东西已经挥发出去了。
    “我知道。”
    陆暖轻声回答难得的看到他温柔一面伸手在男孩儿额头上触碰了一下。
    “他们害不了我。”
    陆暖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男孩儿的身上。
    “有人想把你引到我面前应该是失败了。”
    一个白发人从一条残缺的巷子里走出来他身上穿着一套湛蓝色的锦衣和他那一头白发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巧合的是陆暖也是一头白发只不过陆暖穿着的是一身月牙白的棉布长衫。
    一个看起来像是西疆月下的大漠白沙一个看起来像是妖艳的白色牡丹。
    白发人说:“他们很聪明没有把你引到我面前借我的手杀你那就改了个办法把我引到你面前还是借我的手杀你。”
    陆暖道:“那可能是因为你比较蠢。”
    白发人没生气。
    他说:“我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不是因为我蠢而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一直都希望找到个最合适的人来检验自己的实力所以归根结底是他们顺着我的意思来。”
    他指了指陆暖的头发:“你的头发是因为年纪大了才变白的?”
    陆暖又怎么会理会他这种无聊无趣的问题。
    白发人往前走步伐很缓。
    “那个小家伙手里的药无色无味是我平生所研制出来的毒药中最令我得意的一种。”
    他说:“因为就连我自己都可能在不知不觉间中毒想想就觉得了不起。”
    陆暖醒悟过来他问:“万象门?”
    白发人摇头:“不万象门怎么配得上我身份。”
    陆暖背着手看着那个白发人说道:“很多年前万象门有个叛徒偷袭门主后逃走自此销声匿迹是你吧。”
    白发人道:“我若杀了他我就是门主了我没杀的了他那我就是叛徒所以你说的倒也不错。”
    陆暖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花怜花。”
    白发人似乎不喜欢自己这个名字毕竟显得太妖娆了些。
    他花怜花万象门门主钱爷的师弟一心想创造出足以傲视天下的武学让万象门成为天下第一宗门。
    可惜的是他心思不正靠自己修为和天赋支撑不住他的野心随即想出以毒炼体的邪术。
    这种东西钱爷自然不会允许他继续修行将之定为禁术。
    可是钱爷也没有想到花怜花的心术竟然已经邪门到了那个地步不惜以雁北生来试验三重蝉的魔功。
    花怜花此时看着陆暖像是看着一个千载难逢的绝美礼物。
    “我自知不是掌教真人对手虽狂妄也不敢去招惹那位老人家。”
    他笑着说道:“你是掌教真人师弟身份又被成为上阳宫第一打手所以你最合适。”
    陆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来。”
    花怜花道:“你可能不了解我哪怕我知道自己比你略微要强一些我也不会自己先出手。”
    他一边说话一边后退。
    就在这一刻陆暖身边那个小男孩儿换惨叫一声嘴里喷出来大量的黑血。
    陆暖立刻闪身避开那孩子喷出来的黑血沾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升起来一股淡淡的青烟。
    陆暖看着那孩子在痛苦中死去他眼神里原本就罕见的温柔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当然看出来那孩子救不活但他不想让这孩子在临死之前感受到的是这世上所有的恶毒。
    这个孩子就是冬泊的缩影无权选择怎么活着也无权选择怎么死去。
    原本强大的冬泊曾经与娄樊并称于世后来就是被一点点瓦解分裂从强大变的弱小连二十年都没用。
    当一个国家变得弱小起来那百姓的命就更加的没人在乎。
    比如大玉如果娄樊人自始至终都不能直接将大玉灭掉那娄樊人当然更愿意看到一个分裂的内斗的大玉。
    分裂成几十个小国之后这中原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真的很愚蠢。”
    花怜花一边后退一边说道:“都说你是上阳宫第一无情人可你为了一个和你无关的孩子竟然明知道会中毒还要靠近他”
    他问:“难道到了你这般身份地位还不知道同情是最廉价也最没用的东西?你那件不值钱的披风能给他挡挡风?挡住了又怎么样呢他的冷是从里到外的。”
    陆暖没理会他看向那个孩子。
    男孩儿在吐出一大口血后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陆暖的披风往上拉了拉一直盖到他自己下巴那。
    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个眼神是谢谢你好暖和啊。
    陆暖向他微微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
    自我出江湖修的便不是无情剑而是人间苦。
    他转身看向花怜花剑意已在眉宇间。
    【已经有快十天了吧具体记不得了但依然每天都很疲劳特别特别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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