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马车顺着官道一路往北走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急。
    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云州城其实也说不上有多远。
    不过队伍在半路上却始终没有过多休息大部分时候也都是在路边而非进城停留马车上的人几乎就没有下来过。
    进了冬泊境内后队伍的速度逐渐加快目标格外明确。
    北亭山。
    半路遇到的冬泊百姓看起来都格外的憔悴战争虽然结束了可创伤还在。
    现在的冬泊就像是一棵被虫子蛀过被刀砍过又被一把火烧过的大树。
    树还没有倒下去也没有死绝战争的结束像是一场春雨。
    可是这场雨能不能把这棵树救活谁也不敢说。
    这样的大乱之后往往会接上更大的乱象。
    如果冬泊朝廷不能安抚好百姓不能尽快稳定地方那么就极可能出现百姓们的抗争。
    一切抗争的缘故都可以归结到吃不上饭。
    若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神仙来冬泊也救不了这个国家了。
    过去的无数次战乱都在史书上得以记载所以人们还能以史为鉴。
    北亭山下那常年都有人打扫的陵园看起来都荒了不少满是落叶和枯草无人清理。
    这里的百姓们要么是去逃难了要么是去仙唐了。
    留下的老弱妇孺还在尽量为不被饿死而发愁还在为一口食物而奔走。
    队伍在几天后到达了北亭山陵园马车停下来后车里的人没有马上下来。
    骑在战马上的须弥翩若指了指陵园里边一队精锐律卫随即散开进入。
    他们显然训练有素每个人都有着不可低估的实力。
    互相掩护交替向前从进了陵园后就开始戒备搜索。
    这里有许多许多墓碑一眼看过去白晃晃的一大片像是被砍伐过后的白桦林。
    大理寺律卫端着连弩在一排一排墓碑中小心翼翼的查找。
    须弥翩若从战马上下来缓步走到了那座高大的石像前。
    他抬起头看着这座石像面朝南方像是在眺望着家乡。
    片刻后须弥翩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退两步郑重的朝着雕像俯身行礼。
    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听说过大将军刘疾弓的故事。
    这个故事告诉少年的他叫刘疾弓的人是一位大英雄大玉的大英雄。
    等到他成年之后如今也已身居高位他才明白那样的大英雄不仅仅是因为人们所见到的事才成为大英雄的。
    刘疾弓要面对的不只是娄樊人也不只是拓跋烈那样的阴谋家。
    刘疾弓要面对的是一整个利益集团的仇视。
    “大人。”
    一名黑袍律卫快步走到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须弥翩若抬起头往山顶看了看那里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个残缺不全的亭子。
    他朝着亭子指了指陵园外边大批的精甲武士有秩序的冲进来。
    这批人是为了应对那种绝世强者而专门训练出来的。
    他们身上的装备武器还有他们从一开始就接受的培养目标都格外的明确。
    山顶上一个身穿麻布长衫的老者低头看着表情似乎有些复杂。
    他往后山看了看如果他愿意的话此时转身往后山走从陵园进来的人大概也没谁能追的上他。
    可是就在他看向后山的时候他感觉在那片林子里也有人在看着他。
    一个须眉雪白慈眉善目的老僧站在那片林子里他身上的僧袍也雪白如莲。
    这老僧赤着脚但脚上却没有一丝脏污。
    他双手在胸前合十两只手上挂着一串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佛珠晶莹剔透。
    在老僧身后站着数十名同样身穿雪白长衫的僧人他们也如老僧一样抬头看着北亭山上那座亭子。
    站在山顶的拓跋烈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赋神境的强者和皇权相比赋神境的人所能施展出来的威力简直不值一提。
    因为皇权之下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让本该不可一世的赋神境高手低头听命。
    有那个来自惜声寺的老和尚站在那拓跋烈想从后山走的可能就微乎其微。
    他又向一侧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距离他二三里外的高处那凸起的崖壁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道姑。
    看不出具体年纪可她站在那有着无与伦比的成熟韵味还有这无与伦比的圣洁气息。
    她的头发在头顶束了然后长发又在背后垂下来。
    这样的装束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一个让人觉得不真实的道姑除了予心观之外别处可能再也见不到一个。
    他转头看向另外一侧一个身穿红色锦袍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安安静静的像是与世隔绝一样。
    三大圣地都派了人来除了天子一句话还有谁能做到?
    拓跋烈自言自语了一声这就是为什么要做皇帝的理由。
    他迈步下山。
    数不清的黑甲律卫看到拓跋烈下来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哪怕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手里的兵器还是专门为了对付大高手而造出来的。
    可在拓跋烈缓步下山的那一刻每个人都觉得不是人在往下走而是山在朝着他们压过来。
    在这种强大的威压之下须弥翩若迎着拓跋烈顺着石阶缓步走了上去。
    拓跋烈走到半山腰与须弥翩若相遇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人。
    “我听说过你让天子喜欢又讨厌的大理寺少卿。”
    听到这句话须弥翩若笑起来然后抱拳:“能让大将军知道我的名字我也很开心。”
    拓跋烈:“你叫错了我不是大将军。”
    他指了指山下陵园外的那几辆马车:“天子那样的人应该会让林叶过来他为何不直接来见我。”
    须弥翩若说:“大将军猜陛下的心思猜了二十年倒也没有猜对过几次大将军猜着车里是林将军如果猜错了的话岂不是又被陛下羞辱了一次?”
    拓跋烈淡淡的看了须弥翩若一眼:“你果然很讨厌。”
    他继续迈步往山下走随着他动三个方向的高手也在动。
    “普天之下能让三大圣地出动高手围攻的怕是也只我一人。”
    拓跋烈一边迈步一边说话但他那双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陵园门口的马车。
    他走到陵园中穿过一排一排的墓碑绕过那座石像停在石像的前边。
    “林叶。”
    拓跋烈朝着马车里喊了一声:“这里葬着的不是刘疾弓的残骸刘疾弓的尸首早已被我提前带走挫骨扬灰。”
    他看着马车大声说道:“你不知道天子也不知道这座陵园修建的时候我派人来过这石像就是我派的人打造。”
    他向后一掌轰在石像上磅礴的内劲仿佛带着天地之威一掌将那石像拍断了。
    石像的两个脚踝同时断开巨大的石像往后倒了下去。
    这一幕把距离不愿的须弥翩若吓了一跳。
    他感受到了压力对他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赋神之下第一人。
    须弥翩若在心里自言自语了一声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武岳境的绝顶高处是什么样的实力。
    拓跋烈从断开的石像里取出来一个铁盒如手掌般大小取出来后他朝着马车掷了过去。
    “你若不信自己看。”
    马车里伸出来一只手啪的一声将那疾飞而来的铁盒攥住。
    紧跟着就是起了一阵风一圈看不见的空气波纹往四周席卷飘荡拉车的惊叫起来显然是吓坏了。
    铁盒里有一张牛皮纸纸上似乎是用血写出来的一句话。
    刘疾弓父子五人永堕地狱不入轮回。
    拿着纸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毕露。
    此时此刻看着这一幕的须弥翩若往后退了几步。
    “大将军是想让林将军亲自动手杀了你吗?你觉得如果非要死死在林将军手里也算是个因果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退。
    “大将军如果死在这的话又是死在林将军之手那陛下知道了应该也会觉得足够了。”
    拓跋烈侧头看向须弥翩若:“我倒也不介意先杀了你。”
    须弥翩若笑:“我怂也怕你但我真的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听闻过大将军是武岳境第一人赋神之下无敌但你老了。”
    拓跋烈眼睛眯起来转身面对着须弥翩若。
    须弥翩若一跃而起这次不是退后几步而是一退数丈。
    但他嘴巴没停。
    “我刚才说过了大将军猜陛下的心思猜了二十年就没猜中过几次你却不知道反思还总以为自己是最了解陛下的那个。”
    马车的车门在这一刻打开有人从车里迈步走了下来。
    “你想死在这里?”
    下车的人看向拓跋烈一字一句的说道:“但你不配。”
    拓跋烈在看到人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全部修为都凝聚起来。
    纵然是选择了要在这把此生结束他也没想过就直接认命了被人随意屠戮。
    可是在看清楚下车的人之后他那一身凝聚起来的功力竟是瞬间就凝聚不起来了。
    下车那个手里拿着那张牛皮纸的人是辛言缺。
    辛言缺看向拓跋烈:“须弥大人说的没错你猜不到陛下的心思真的那个都猜不到何况你这个假的你是想激怒所有人然后顺理成章战死在这?你没那个机会。”
    他一抬手那张牛皮纸在他掌心里化作了灰烬被风吹散。
    随着辛言缺现身出来那来自三大圣地的高手也缓步向前与辛言缺一起从四个方向把拓跋烈死死的封住。
    拓跋烈看着辛言缺忽然间咆哮一声。
    “林叶在哪儿!”
    林叶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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