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野王府的路上谢夜阑坐在马车里看着车窗外那些百姓们投来敬仰的目光。
    当然也不都是敬仰还有畏惧还有羡慕嫉妒偶尔还会看到某个人的眼神里有愤恨。
    可是云州城的百姓们乃至于整个云州治下的千万百姓大部分都是要念着他谢夜阑的好处。
    因为他到了云州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
    云州百姓们得了实惠自然要念他的好。
    谢夜阑示意不想再看外边坐在对面的修万仞伸手将帘子拉好。
    “屯田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问。
    修万仞道:“没有咱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根本不会露出破绽。”
    谢夜阑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逐渐浓了起来。
    “北野军的粮草供给原本都出自云州府库。”
    他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到云州之后就开仓放粮如今粮库空虚拓跋烈还没有跳出来只是因为他觉得他的屯田第一季夏粮就要丰收了。”
    修万仞道:“武夫就是武夫。”
    谢夜阑摇头:“拓跋烈可不是个简单的武夫如果他真的只是个莽撞人布孤心又怎么会败的那么惨。”
    修万仞点了点头:“世子说的对。”
    谢夜阑喜欢和修万仞这样的人聊天因为修万仞远没有他聪明。
    他重用顾铁那个女子有着超绝的头脑但他不喜欢和顾铁闲聊因为他总是会察觉到顾铁能轻而易举的猜到他的想法。
    那个女人太聪明聪明到可以把自己放低一个层次来和别人说话且能天衣无缝。
    整个计划其中九成环节是顾铁设计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是谢夜阑做了更改。
    被云州城的人所看破的那几步棋当然也是顾铁想出来的。
    用一伙悍匪来引出江湖事且反衬出契兵营的无能。
    然后再给人错觉谢夜阑一来云州第一个要稳稳控制的就是这无能的契兵营一次来衬托出谢夜阑的无能。
    江湖契兵营这些事这位世子要全面接盘可他表现的很拙劣。
    让人以为世子拙劣这个计划的初期就成功了。
    利用区区几百个本就该死的悍匪就能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渗透控制屯田。
    这才是谢夜阑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是开仓放粮别人以为他开仓只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手段拉拢民心。
    可实际上他的目标更直接就是要让云州府库无粮。
    这两步走的很好很隐秘也很成功可这两步不是重头戏重头戏还没来呢。
    谢夜阑从歌陵来自然远比拓跋烈和任何一个云州城的人都更早的知道关于冬泊使团的事。
    所以这冬泊使团的事也早已在他计划之内。
    顾铁是个聪明到无与伦比的女人计划那么周密且庞大。
    可是谢夜阑才是这个计划的批准者他更改的那部分也确实是这计划中少有的疏漏。
    所以顾铁故意放低一个层次来配合谢夜阑说话谢夜阑当然不爽。
    每个与顾铁交谈的人都会觉得如沐春风因为她的智慧和学识足以让她在任何一个层次与人交流的毫无障碍。
    但谢夜阑却能察觉的出来别人眼中的如沐春风是他眼中的恶心。
    而谢夜阑为何喜欢和修万仞说话是因为谢夜阑需要下降一个层次才能让修万仞听得懂。
    “一会儿到了王府。”
    谢夜阑道:“你就留在王府门外不要进去了。”
    修万仞有些担忧:“世子若拓跋烈有什么歹毒心思”
    谢夜阑看了修万仞一眼修万仞从谢夜阑的眼神里看出来些许讽刺。
    他这才醒悟过来拓跋烈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一位世子在北野王府里出事。
    “等着就是了。”
    到了地方后谢夜阑下车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迈步朝着王府大门走了过去。
    王府中的高处拓跋云溪手持千里眼看着谢夜阑来了她把千里眼递给一边的拓跋烈:“我求你的事多不多?”
    拓跋烈:“多。”
    拓跋云溪:“”
    拓跋烈:“所以也不在乎再多一件两件的。”
    拓跋云溪:“你希望林叶去冬泊他可以去但他不能和谢夜阑的人在一起。”
    拓跋烈点头:“所以你抓了他手下人?”
    拓跋云溪:“江湖手段交换人质。”
    拓跋烈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个妹子啊性格一点儿都不像个女人。
    他往下走了几步又回头:“你到底给我个准信这林叶你想培养成个什么人?”
    拓跋云溪:“没有准信。”
    拓跋烈:“那小破孩子总不能成了我妹夫!”
    拓跋云溪眼神一寒。
    拓跋烈立刻加快脚步走了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合适不合适太小了别祸害人。”
    拓跋云溪一跺脚拓跋烈吓得在台阶上一出溜差点就一屁股坐在那。
    在距离北野王府大概三里远的地方城南这片贫苦之地也有石塔而且不止一座。
    云州又被人称为千塔之城大大小小几乎是走到哪里都能看到。
    这些石塔最久远的已有千年残缺不全保存最完好的是当初冬泊国时期所建的那些。
    楼然人信奉禅宗云州城在冬泊国时期叫做寺城。
    这城中禅宗最盛行的时候据说有三四百座寺庙且都是香火鼎盛。
    冬泊衰落之后大部分僧人都北上避战其中绝大部分人都去了北方娄樊。
    从那时候流传至今的禅宗且还留居中原的最有名的便是惜声寺。
    有个说法叫做南惜声北大音大音寺如今已经搬迁到了娄樊国。
    城南这边的石塔多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
    黑袍人此时就站在一座石塔的最高层于窗口处举着千里眼看向北野王府那边。
    他依然用黑巾蒙着脸依然是只露出那双眼睛。
    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里只剩下了仇恨。
    入了这个局的每个人都在追求着自己能得到的最大利益。
    而他追求的最大利益就是把江秋色从暗中送到明处。
    让这个朝心宗宗主的儿子彻底摆脱开朝心宗的阴影。
    “清算。”
    良久之后黑袍人喃喃自语了两个字。
    没有人能理解他此时的心境也没有人能理解他说出清算这两个字的含义。
    可是清算似乎从十余年前就已经开始从未停止。
    布孤心的死是一种清算数百悍匪的死也是一种清算江秋色的死也可以算作清算。
    可是在这种种清算中黑袍人感受最深的是欺骗十多年来的清算也是十多年来的欺骗。
    深呼吸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黑袍人的肩膀都随之起伏。
    一阵风吹过吹动了窗台上的灰尘像是掀起来一阵最小的龙卷。
    等那灰尘飞落石塔里已经没有了黑袍人的身影。
    林叶离开武馆后回到了契兵营。  他独自一人到了契兵营的武库这里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兵械可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他其实也想过为自己准备一件趁手的武器奈何他确实不大擅长使用兵器。
    到了他现在的实力境界又不能使用飞器只能靠近身交战任何兵器似乎还不如他的双拳。
    “这里的东西没有一样能帮得上你。”
    声音在林叶背后出现。
    林叶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害怕他只是有一些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在契兵营的武库里。
    林叶回头。
    黑袍人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钱爷。”
    林叶俯身行晚辈之礼。
    黑袍人把脸上的黑巾摘下来他没有问林叶为什么会认出自己这个问题毫无必要。
    “带上药经。”
    黑袍人说。
    林叶点头:“好。”
    黑袍人道:“我当初没有告诉你药经最重要的作用是因为我知道你自己会发现。”
    林叶当然发现了自从他得了钱爷给他的药经他对毒这种东西似乎就不必那么在意。
    几次涉及到了中毒的事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毒闻即可大毒就吃一页天下之毒没有一页解不开的。”
    钱爷说:“那是我一百多年来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林叶问:“等我从冬泊回来我可以和你喝杯酒吗?”
    钱爷:“你还小不喝酒。”
    林叶:“十五了。”
    钱爷沉默片刻点头:“那就喝一点。”
    林叶笑起来。
    钱爷说:“若你能安然无恙的从冬泊回来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负责准备好酒差一些的酒配不上这故事。”
    林叶使劲儿点头:“好。”
    钱爷缓步走到林叶身前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林叶的身高。
    “竟是长的这么快。”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复杂的让人无法完全理解。
    钱爷从怀里取出来一个布包很小看起来大概只是包着一本书。
    “这个给你。”
    林叶问:“是什么?”
    钱爷回答:“刀谱。”
    林叶一怔。
    他看向那个布包:“可是我不擅长用刀也不是我是不会用刀。”
    钱爷:“我以前会现在也不大会了。”
    他说:“刀才是男人该有该会该用之以霸道的东西如今世人尚剑剑饰品而已如何能与刀相比。”
    林叶沉默片刻撩袍跪下来:“谢钱爷授业之恩。”
    钱爷摇头:“你算不得我传人差着辈分你还太小。”
    他把东西放在林叶手上:“好在你还小有些故事到了我这就太老了年纪小的续上最好。”
    他转身。
    林叶:“钱爷活着才能有故事。”
    钱爷没回头笑着回应:“我若是那么好死还能活到现在?”
    他说:“此次北去你要走一走北亭山。”
    林叶再次怔住。
    北亭山怯莽军全军覆没之地。
    当年怯莽军被困北亭山可是去搬救兵的人却把救兵带去了北行山。
    钱爷的声音在远处响起。
    “等你回来后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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